少年讲的合情合理,看他神态也不似作伪,阿苏南觉得大概真是自己多心了,又想起在码头上被游民们团团围住的情形,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于是问:“你叫啥名字?多大年纪?”
“泯原棱,十六……嗯,马上就十六了。”
“你阿妈在游民营地做事?”
“嗯,她在滩外坡上的营地给游民烧饭。”
泯原是大姓,阿苏南就认识好几个姓泯原的,其中印像最深的当数灭绝师太泯原风凌。
阿苏南想了想,就当是给灭绝师太一个面子吧,虽然这两人多半是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处去:“这样吧,既然你家在滩里,只要你能在两个钟点以内找到一个有名望的保人作保,我就雇你去垅南。不过先说好,这一去就是八|九百里地,若你中途干不了,就只能独个儿回来,我们是不会给你回程路资的。”
泯原棱一声欢呼,连声说“干的了,干的了”,跟阿苏南行过礼,转过身奔出院门,找保人去了。
看着少年雀跃不已的背影阿苏南微微一笑,视线落回到伢崽身上,眉头又一次皱起——小孩子浑身滚烫,却呼吸平稳,面色也很平和,象是正处于酣睡之中……这个,太不正常了。
这些年阿苏南在医术和药草上很是花了一些功夫,早已经发现巫夷现有的医学手段非常落后,完全不象是发展了上万年的样子。好在他现在已经可以比较纯熟的运用魂力,虽然因为找不到训练方法,目前他所知的魂力用途仅只限于扫清周遭瘴邪和探查身体内部,不过,结合学到的医术,用到诊病治病上面倒是颇有奇效。
阿苏南用手掌抵住安仔额头,放了一丝魂力探入伢崽体内,这种事情他干过很多次,轻车熟路,但是下一刻,却是被吓了一个心惊肉跳——小伢崽体内一切正常,只除了一点:他身上的蛊虫浑身通红,正在不停地发着光……
这是马上就要进阶的先兆啊!
弄个可能?!
同样的事情他曾经经历过一次,就是朗阿蛮被狼咬了的那一次,但那是在朗阿山,他们独自跑到寨子外面,好吧,他是被绑架的,为此朗阿蛮那熊孩子还挨了两鞭子……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朗阿蛮的蛊虫是因为吸食了过量毒素才会意外进阶,可这里不是后巫夷的朗阿山,这里是木关河滩,是巫夷的第二大街子,哪里来的可怕毒物强悍到可以逼迫一个小伢崽身上的小小蛊虫意外进阶?
阿苏南一下子站起身,吓的邬赫夫妻也跟着站了起来。
阿苏南这才想起正主还在这里,连忙道:“安仔的病医侍治不好,我这就出去找个能够治好他的人。”
他不讲还好,听他这样一讲,邬赫夫妻顿时慌了神,邬赫离双手不住抖动,安仔阿妈更是奔了过来,抬手就想要把孩子抱回去,口里还嚷嚷着“不治了,不治了,我们不治了”,而就像是在对这一团混乱做出反应,阿苏南放进小安仔体内的一丝魂力被个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很柔弱,怯怯的,带着一股子试探的意味。
阿苏南连忙偏身避开安仔阿妈,同时释放出更多魂力,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魂力被一丝力量给缠住了,这股力量跟他的魂力很相似,却非常弱小,粘住他就不放,努力跟着他同进同退,感觉上就象是一个无助的重病小孩子正在缠着家人哭闹叫痛。
阿苏南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随即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脸色沉下来,对还在试图抢夺儿子的安仔阿妈厉声道:“这都啥个时候了,你分不清楚轻重缓急么?你家伢崽不是染了风寨,他的处境非常凶险,交给我还有一线生机,你们现在带他离开,他很可能都等不到医侍给他看诊,就算等到了……”
就算等到了,也不过是当作风寒给打发走。
不是他看不起神庙的医侍,而是他们大都还在学馆求学,是神庙找来的免费义工,医术能有多高?……不过这种话还是莫要乱讲,阿苏南即时住口,趁着邬赫夫妇吓傻的当口转向阿苏措:“阿哥你来看看,他的蛊虫是不是正在进阶?”
阿苏措原本呆在房里,听到外面起了争执这才走出房门,现在听弟弟这样一讲神色顿时严峻起来。不唯他,朗阿青和几个小阿哥还有勐扎父子甚至是客栈主人全都聚到了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出声,一个个都绷紧了——孩子还这样小,蛊虫却要进阶,放谁身上都是必死无疑,除非有巫蛊医及时出手。
阿苏措大步走过来把右手放到小伢头上,待到他收回手,看他对着阿苏南点了点头,安仔阿妈顿时昏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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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在修后面几章的文,于是,就在回复的时候不小心剧透了,安仔不是觉醒,他只是蛊虫进阶,蛊虫进阶是很危险的喔!
……
谢谢小伙伴的营养液,很抱歉,今早起来才想起今天是9月1号,而营养液每到月底都要清空,昨天浇灌营养液的名单看不到,请大家原谅……合掌,躯躬!
第62章 神奇转折
把乱作一团的院子扔给阿朵,两兄弟进到屋里。阿苏南把孩子放到床上,察看他身上有没有外伤,阿苏措则自腰带上取下一个手掌大小的方形物事,查阅起木关河滩的巫蛊医——伊落可以很从容地应对朗阿蛮身上正在进阶的蛊虫,他却是不行,因为他的巫力只有一阶,而且从来都没有修习过蛊术和蛊医。
至于他手上的这个小器物,叫作巫士璧,由巫力司颁发,相当于巫士的身份证明。这东西也不知是用啥做成的,巫力外放,看上去象是裹了一层玉石样的光泽,由此得名。
巫士璧不只可以证实物主的身份,还可以进入巫力司查找各类讯息,不过,它跟前世的手机还是大不相同,一者是不能通话;二来只能查找巫力司发布出来的讯息,没办法双向交流;第三,使用的地方也有限制,方圆三百里内必须要有巫力司的公事处才成。但是,它的显示方式却让前世所有的类似产品黯然失色——它是全息立体显示,经用巫力激发之后眼前自动生成影像,当然理论上讲这个影像只有巫士才能看到。
之所以说是“理论上讲”,就是实际当中阿苏南也能看到,这是阿苏两兄弟的大秘密。
阿苏措自巫力司查找到一个口杯很不错的巫蛊医,阿苏南这边也察看完毕,伢崽被照看的很好,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被小虫子叮咬过的痕迹。
阿苏措立即对弟弟道:“你把地址记下来,小伢耽误不得,你先带他过去看蛊医,我这就去趟刑问司。”
阿苏南立即明白了阿哥的意思,扫了一眼地址抱上孩子出门,巫蛊医的诊费不低,虽说家里负担的起,但若是查明这是一起毒杀事件,诊费就跟他们不相干了。
要知蛊虫没可能无缘无故的进阶,要么是水到渠成,要么,就是短时间内吸食了大量毒素,以安仔的年龄,只可能是后者。而他身上没有外伤和叮咬,极大可能就是中了毒。毒素从哪里来?做啥会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体里?这件事细思恐极,当真是有人下毒的话,性质就太恶劣了,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安仔阿妈刚刚醒来,听说这是要去找巫蛊医看诊,连忙一溜小跑跟上阿苏南,满脸都是绝处逢生的喜悦,连眼泪都顾不上擦掉。
……
阿苏措查找到的这位巫蛊医叫作琅伯浔,在木关河滩颇有些名望,住所就在几条街外的一条僻静巷子里,正好就在木关江边的古城墙旁边,阿苏措抱着孩子找过来,一刻钟都没有用到。路上害怕生出岔子,他一直都在关注着蛊虫,结果却看到安仔自己的那缕“疑似魂力”不知怎的竟是突然间把蛊虫给裹住了,害阿苏南吓了一大跳,却发现蛊虫似被安抚住了,没有出现异动,大感惊奇。
琅伯蛊医独居,看到他们上门求诊倒是没有怪罪他们来的太早,只上上下下打量了阿苏南两眼,又问他上的是哪家学馆有没有习过医,然后就让他抱着伢崽进入诊室,邬赫夫妇自是没有这个待遇,只能候在门外。
进了诊室阿苏南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时间太早蛊医的助手还没上工,这是要把他当作临时助手来用的意思。
在阿苏南看来,蛊虫意外进阶虽然凶险,救治却是不难,无非就是在小伢崽身上开道口子,然后用巫力逼出蛊虫,让它在体外完成进阶之后再重新放回去。阿苏南自认如果把巫力换成魂力,这个程度他也能轻易做到,奈何他不确定魂力是不是对蛊虫也同样有效,这种事情又没处练手,即便是有人要给他机会,他也自认没胆子拿一条人命来练手。这一次倒是机会难得,患者自己很可能就拥有魂力,正好就近观察。
万没想到的是,他把诊治想的挺简单,蛊医大人却比他还要随意,整个过程都在跟他聊天,刚开始问他是哪里人啥时去的月街,又问他月街学馆学成以后各人的去向,进三司的学员多不多,害阿苏南聊出来一身冷汗,直想冲蛊医大人大吼一声:拜托你倒是用心一点啊!你现在正在诊治,一个不慎蛊虫炸掉,那就真是一了百了了你知不知道!
结果,他没敢吼出声,倒是蛊医笑了起来:“小阿哥不用紧张,这只蛊虫乖的很,拢个乖的蛊都会出差错的话,我这几十年的蛊医算是白做了。”
“乖……蛊虫?”阿苏南几乎以为是自己听差了。
蛊医给他一个“你可真是少见多怪”的眼神:“你真当蛊虫是虫子啊?它们也是有感知有脾气的!进阶的时候蛊虫也很痛苦,难免会乱撞乱碰,就象人痛狠了也会发狂一样。就算我是个蛊医,天天都跟蛊虫打交道,这般乖巧听话的蛊虫也是很少遇到,若是所有蛊虫都是这个样,大家都要使用药物来刺激进阶了,现在满大街都该是三阶四阶蛊虫了。”
感情还真是自己想简单了啊……
不过,二阶蛊虫比较常见,饲主大都是年过三十的壮年男子,三阶蛊虫也听说过,朗阿寨现在的主事阿叔的蛊虫就是三阶,已经算是顶顶厉害了。但是四阶……
“四阶蛊虫会怎样?”
“也不怎样,就是可以压制更多毒物,眼神更利,鼻子更好用,找寻猎物更加容易,总之就是各种感知、包括对于危险的感知会更加敏锐一些,”蛊医想了想,又道,“这样讲来,好像脑子也应该更加好用是不是?”
阿苏南不敢说话了,生怕这位蛊医大人为了跟自己聊天而中途停工,心里却是对蛊医的年龄起了好奇之心——巫士的寿命比普通人长很多,初阶巫士都能活到一百岁,中阶一百五十,高阶的甚至可以活到两百出头。最主要的是,他们不只活的长,还活的好,从内到外都会维持在壮年水准,要等到身体行将崩溃的前夕才会突然衰败,而巫士一旦变老,就意味着时日无多,该是准备后事的时候了。
所以,巫士的年岁很不好猜,这位蛊医大人话弄个多,该不会已经是个八~九十多岁的老阿公了吧?
过了一小会儿,“蛊医老阿公”又絮叨开了:“所以迁移司又出来了?还是大巫英明啊,看看滩上这些游民,但凡出个门,哪次不遇上三五个的?去码头更不得了,乌泱乌泱一大群,看着都心慌,真当滩上遍地黄金啊,跑过来弯下腰就能捡到?”
蛊虫直到此时方才被成功取出,阿苏南看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蛊虫放进一个装有药液的小瓷坛,长出一口气,这才有心思认真答话:“他们也是没有活路了吧,留在寨子里很可能只有饿死。”
蛊医阿公却是一针见血:“你这是不住滩里才会拢个心善,你要是天天都面对这些个游民……算了,你本来就在迁移司,肯定是要天天面对游民的……不过你进迁移司倒是正合适,心善的人才能做好这差事。比如这个小伢崽,遇到的若不是你们,只会送到神庙去看不花钱的诊,那可都是见习医侍,连个正式的医侍都见不着,过个一天半天死也死的无声无息,拢个会送到我这里来?”
听蛊医不竭气一口气讲完,阿苏南突然想起还有一件正经事:“蛊医大人,有没有法子确认蛊虫进阶的原因?我给他检查过,身上找不到外伤,也没有毒虫叮咬过的痕迹。”
老蛊医不满地看他一眼:“巫夷的毒虫千千万,你才多大年纪,找不出来很正常。”
阿苏南:“那,可不可以麻烦您给他排查一下?”
老蛊医觉着没有必要:“给他排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太过繁琐,要花上一两天才有结果。小阿哥你就少费点心,案子交给刑问司,他们有的是手段,很快就可以查清楚的,还不用另外再花资费。“
阿苏南却很坚持:“我又不是刑司的人,他们查出来也不会告诉我。这样吧,资费我来出,还请大人多费点心,您就当是我好奇心太重。”
不是他不相信刑问司,是刑司的卷宗他没资格查阅。不过他这般用心,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小安仔身体里的那股力量,他有预感,若是不把这件事弄清楚,他会后悔的。
老蛊医见惯世情,想想也就明白了他的顾虑,也不说破,挥挥手算是应下了——他是巫蛊医,病人原本就不多,现在年岁大了,也不出门看诊,闲暇时间有的是,既然有人不介意多花银钱,他也不介意多花点时间。
……
逼出蛊虫只是诊治的第一步,接下去还要让蛊虫成功进阶并回移至伢崽身上,这个过程很可能要延续好几天,在此期间昏睡中的小孩子没有蛊虫护身,必须要事事当心,任由他返回营地肯定是不合适。
于是阿苏南又跟琅伯蛊医商量可不可以把伢崽留在这里,这项资费若是刑问司不承担的话,由他来支付好了。
老蛊医却是很不悦地瞪他一眼:“讲的甚个话,当全巫夷就你一个人心善?这伢崽小小年纪就遭此大难,被送到我这里也算是跟我有缘,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就让他留下吧,资费不用给,你有空过来陪我老人家说说话就成。”
阿苏南失笑,这种事情也不是头次发生,很多老人家好象都蛮喜欢他的……咳咳,明明是老人家心善,说的好像是自己的功劳,脸太大,要反思。
……
从医馆返回客栈,阿苏南听闻刑问司的人把青阿叔等人挨个问了一个遍,刚刚才离开,不禁为刑司暗自点赞,效率很高呢,就是不知跟报案人是个巫士有没有关系?
上午阿苏家就要动身去垅南,不过阿苏南却是不在其中,他还要在木关河滩逗留几日,公事私事都有,附带等候朗阿蛮和诺阿亚两个。这两人已经正式加入迁移司,鉴于目前迁移司刚刚成立,巫士大人还找不到用武之地,于是他们就给自己加封了一个“南仔护卫”的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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