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亲眼看着许词,爱上一个女子,然后结婚生子吗?
下巴被迫上扬,少年闭上眼睛,睫羽不停颤动。
那他还能以什么样的身份待在许词身边呢?
许词实际上子虚乌有的表哥?
还是一个脑子还算好使的伴读?
还是一个沦为泛泛之交的朋友……
似乎能看穿眼前人的想法一样,陈映兰饶有兴趣的凑近了问他:“那你以后,想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小词身边呢?”
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不管以什么样的理由,他都是一定要待在许词身边的。
疯狂的欲念在胸腔脑海中翻涌,如野火燎原、海浪咆哮,叫嚣着要掀起一片山崩地裂。
陈庭樾仍跪在原地,姿态谦卑恭谨。
他只是抬手拂开了陈映兰摁住他下巴的手,目光冰冷坚定。
少年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像是在发誓。
“我这辈子一定会伴随许词左右。”
他睁开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熄的野火,蓬勃燃烧,充满了不甘与渴望。
“我陈庭樾,一定会永远待在他身边,哪怕一辈子做他的一条狗。”
总有一天,他要亲自光明正大的得到许词。
身形清瘦的女人先是一脸讶然,以为他疯了。
而后又突然大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她仿佛笑出了眼泪,不能自已,在小辈面前头一次完全失了优雅得体的风度。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陈映兰笑了很久。
半晌,她推门而出,离开前只是扭头深深地看了陈庭樾一眼。
“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看见。”
像是临别时好心的施舍。
而随即,她话锋又一转。
“不过,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哦。”
女人眸底掠过异样的光,她轻柔的声音低的陈庭樾差点都没听见。
“食言者。”
“会死无葬身之地哦……”
第二十一章 宋二小姐体弱多病
许词在去找陈映兰的路上扑了个空,洒扫院子的小丫鬟看瞧见他,便好言提醒。
“少爷,夫人去探望后院那位陈少爷了。”
“您若是想要寻夫人,现在她大抵是在陈少爷那里。”
夫人将陈庭樾带来邵府时,便吩咐过他们,在府中是如何对待许词的,便要如何对待陈庭樾。
所以他们皆称呼陈庭樾为陈少爷。
下人们不明白夫人的用意,便只都觉得她待人大度,菩萨心肠。
小丫鬟是很喜欢这个待下人和善的夫人的,她小脸上满是不经世事的单纯,眼底一片天真,牢记着夫人说过的每一句话:“夫人说了,你若是来寻她,就记得中午去赴明月楼的约。”
许词:“……”
我他喵的刚从陈庭樾那里出来啊!
他面带微笑的朝小丫头点了点头。
算了,作为一个少爷,他要保持优雅。
许词低着头思索,,转身便要离开这里,他心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
明月楼。
这么急着就要撮合他跟宋二小姐见面吗?
不过他确实该去见对方一面,挑明心思算了,他不喜欢人家女孩子,何苦耽误人家一辈子。
院中栽的树木枝叶繁茂,浓绿成荫。
长廊的彼端,一个佝偻的身影宛如幽灵,阴测测的露出冰冷怨毒的目光,直射在许词的后背上。
“什么人!”
许词生性敏感,他猛的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许词精神疲惫,他忍不住自我怀疑。
难道刚刚是他出现幻觉了?
唉,他就不该熬夜的。
那道身影早就静悄悄地又隐匿于深墙后院中,仿佛从未出现一样。
然而,突然。
许词像鬼一样似的,出现在长廊尽头,他弯腰捡起来了一根灰白相间的头发。
他眯着眸子,捏在手里仔细辨认,那发丝苍老干枯,光泽黯淡。
呀呀呀,像是刚刚掉落的呢……
明月楼,当属是江城最大的酒楼。
它几乎全时段都有络绎不绝的客人流动,菜肴精致,格调高雅,因此生意火爆,来往的人大多都非富即贵。
许词的相亲,哦不,是订婚对象,正是江城中烟草生意做的如日中天的宋家里的二小姐,明月楼便是宋家旗下的产业之一。
木质的屏风上雕龙画凤,屋子四角点着铜灯,梨花木的桌子上摆满了不重样的美味佳肴,鸡鸭鹅牛、鲍鱼虾蟹,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可很明显,桌子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动筷子的欲望。
许词酝酿了很久,他也不想把拒绝的话说的太直白,伤了人家一个花季少女的心。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宋二小姐,你看,我们彼此不相识,素未谋面,就这样草率的订婚,不太合适吧。”
“而且,我现在亦无心成家……”
隔着屏风,另一端影影绰绰,那小姐端坐着身子,优雅得体,清冷矜持,连透过来的影子都是端庄的挑不出一丝错处的。
简直是一位标准的世家小姐模样。
许词一没过世面的熊孩子,哪同过这种女子打过照面,他感觉自己跟这位小姐处在同一间屋子里呼吸,都快算得上对她的不尊重了。
宋二小姐的身旁立着一位低头俯首的贴身丫鬟,这位名唤绿芸的丫鬟眉清目秀,口齿很是伶俐。
许词透过屏风,看着宋二小姐似是在她耳边讲了些什么,小丫鬟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声音清脆,开口同他当面讲:“我家小姐近日偶感风寒,伤了嗓子,不便开口说话,便由我代为转述。”
许词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绿芸顿了顿,神色正经,语气严肃。
“小姐说了,她不求少爷能够跟她两情相悦,只求日后的一个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少年人一身白衣,容颜秀美,眸子半阖,他单手撑着下巴,一言不发。
许词没有立刻回应她,看上去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其实是他觉得天都要塌了。
天哪,这个妹子为什么要执意和他订亲啊!
他不想那么早就走进婚姻的坟墓啊!
空气中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良久,屏风那端的宋二小姐终于亲自开口说话了。
兴许是风寒太厉害了,她的声音沙哑,听起来雌雄莫辨,富有磁性,让人耳根子都觉得发痒。
“我希望许少爷下去好好想一想,毕竟这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而是宋邵两家的事情。”
两家只是订亲,能给彼此带来的利益就已经相当可观了,就更别提若是他们俩日后成婚了。
许词不是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
他放下手中一直摩挲的茶杯,茶水摇晃,溅出了少许,在桌子上留出显眼的水渍。
他盯着那一滴四处乱跑,快要从桌子上掉下去的透明水珠。
少年声音很轻,却又足够让对面的人听到。
“可是那是两个家族的事。”
“我一直都以为,我首先是许词,之后才是邵家人。”
“你说我年轻不懂事也好,自私也罢,可我不愿意让任何事情成为我的束缚。”
宋二小姐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的声音里似是夹带着几分自嘲,几分落寞,又隐约有几分钦羡,说的话却是没头没脑:“那你,还真是幸运啊……”
幸运且愚蠢。
幸运到被人保护的不谙世事,不知疾苦,不懂家族权色交易下的暗流涌动。
到底是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只是存了一心热血,竟然以为凭借一己之力便能与整个家族抗衡。
许词没听明白她话中之意,还没来得及多问,宋二小姐便捂着帕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
她咳出了一大片血,鲜红的血将绣着一角兰花的帕子都浸透了,可怕的血迹狰狞骇人。
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对这气味敏感的许词一下子便意识到了对方糟糕的身体状况。
他立马起身,急声问道:“怎么样,现在需要我去叫大夫吗?”
那人却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了。
宋二小姐的声音里满是倦怠与疲惫:“你走吧,今日的见面就到这里。”
“我们日后自会再相见。”
帘影重重,纱幔堆砌。
朦胧的面纱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丽的翦水秋瞳。
起身的宋二小姐投过来了一个视线,许词跟那双充满了倦意的眸子刚好对视上。
他心头浮现出一层紧张。
宋二却朝他笑了一下,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似月牙般清澈美好。
那是个很柔和的微笑。
月宫仙子下凡尘,大抵如此。
许词眨眼间,一瞬恍了神。
“我只希望,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你所说的话,能够更成熟一点。”
第二十二章 一门心思搞学习
邵府,书苑中。
陈庭樾气的忍不住暗地里磨牙,他袖子下,手臂肌肉线条分明,青筋暴起,淡青色的血管异常显眼。
到现在为止,他手里的笔都快要捏断三根了。
原因无他,许词这小子从明月楼相亲回来后,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状态。
动不动就对着空气脸红微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思春的傻相,本来就不够聪明,如今看起来更是傻里傻气的。
这就是他口中的不愿意跟宋二小姐订亲?
心口的无名火越烧越旺,陈庭樾几乎要压不住自己内心的嫉妒与酸涩了。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在许词桌子上敲了敲:“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夫子讲什么?”
“夫人新找来的这位夫子,已经看你很久了。”
“你若是把他也惹生气,夫人定要亲自来教训你了!”
陈庭樾冷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里是邵府一个较为偏僻的院落,名为听风苑,树木丛生环境清雅,被陈映兰拎出来单独做书苑了。
而刚讲完书中道理,坐在一旁悠闲饮茶的青年,便是陈映兰给他们俩找来的教书先生——宋之杭。
宋之杭生的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模样俊朗,外边儿小姑娘们见了一眼就能沦陷。
只可惜,他最爱冷着脸,古板严肃,无趣的很。
许词见他第一眼,就被他那周身的低气压吓到了,拽着陈庭樾的袖子就不敢撒手。
可谁知,这位先生看到他的小动作后,心生不满,目光更冷了几分。
可叫许词快难受死了。
趁着埋头写作业的功夫,许词把头凑到陈庭樾的跟前,小声嘀咕:“这先生怎么比先前那个小老头儿还可怕,绷着张脸,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陈庭樾心里面装的都是醋,他憋着劲儿,只低头写作业,就是不理他。
好逸恶劳的许词同学盯着书没多大一会儿,就犯困了,他睡意朦胧,懒懒散散地下意识去扯陈庭樾的袖子,想用来垫着下巴睡觉。
结果手刚伸过去,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戒尺精准抽中手背。
白嫩的手背一下子变的通红,热辣辣的,疼痛难忍,睡意猛地便消散殆尽。
许词:“?”
他眸子都瞪圆了。
啊,这么狠?
少年如猫眼一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惊讶,刚刚困意来袭,那眼睛里的水雾还未散尽,看起来水濛濛的。
颇有种,想人人狠狠欺负一把的冲动。
宋之杭眸色暗了几分,他面无表情,声音冷淡:“你若是困了,便去墙角站着写。”
残忍,冷漠。
许词生无可恋的告别了他亲爱的陈庭樾同窗,转头去跟墙角的团雀碎碎念去了。
“真可恶啊……”
“这先生好冷漠,怎么像冰雕一样……”
枝头的团雀眨眨眼,听不懂他在抱怨什么,只依稀觉得眼前这个人类脑子似乎不太好使。
团雀歪着头:“唧唧唧唧……”
许词狠狠的点头:“啊对对对……”
一人一鸟,成功达成了牛头不对马嘴的有障碍交流。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到哪里都能聊的起来。
许词是个叛逆的孩子,但他又是那群捣蛋鬼中比较乖巧的类型,从不当面顶撞老师,让老师下不来台。
所以,纵然宋之杭在后来的这些天里再怎么为难他,他也依然不吭不响的闷头接了下来。
主打的就是一个尊师重道,乖巧,但乖的不多。
然而,长此以往,几个月下来,陈庭樾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许词是个神经粗的笨蛋,陈庭樾却不是。
他隐约觉得,宋之杭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这位先生虽知识渊博,但授课严苛古板,且训人刻薄尖锐。
训许词的时候格外明显。
又没有回答出问题的许词在座位上站着,不被允许坐下。
台上黑发的青年神色冰冷,他捏着书页的手指节修长,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压迫感拉满,直教人汗毛竖起。
许词被那视线扫过,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就坐的板正,脊背挺直,跟陈庭樾的姿势一比一完美复刻。
院子中,阳光正好,一片落叶摇曳着坠落,刚好落在许词的头上,压弯了那根翘起的呆毛。
他的桌子前扔着一堆翻的乱七八糟的书,有风吹来,把书页翻的哗哗作响。
许词面部表情很丰富,自己压都压不住,他眸子澄亮,狡黠而不失单纯,一身的少年意气几乎要灼伤了宋之杭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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