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程应了声,进去屋里关上了门。转身把钥匙挂在门上的粘钩上,无意扫到门上的猫眼,觉得好像有些奇怪。
他抓紧手里的书包,从猫眼往外看,好像看到了一只眼睛。
书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李锦程吓得脸有些白。犹豫几秒,又去看猫眼,什么都没看到。
他轻呼一口气,弯腰把书包捡起,心想自己应该是看错了。
回到房间,发现桌子上压着一张纸条和几张钞票,是李楠的字迹。
老家出了些事情,她要回去几天,让他照顾好自己。
李锦程垂眸,眉头皱起,脸上的表情是极少有的倔强。把纸使劲攥成团,扔了垃圾桶。
他把冰箱里的剩菜热了热,啃着凉馒头凑活了一顿,刷完碗就坐到了书桌前学习。
学累了,便拿出日记本,不厌其烦地看柏腾给他写的纸条。
柏腾的字真是漂亮,是他见过写字最好看的人。
自己也要好好练字,也要写得一手好字。
李锦程有些困了,躺在床上午休。
老旧风扇吱吱嘎嘎地转着,他翻了个身,额头上都是汗。
女人抱着自己,他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妈妈,但他已经想不起脸。
妈妈把他扔在小卖部门口,给他买了一支老冰棍,说有事情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刚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摸遍全身上下的兜,掏出二十几块钱,塞到他手里。
李锦程低头看到她露在外面的胳膊,青青紫紫,满是淤痕。
她哭着说:“把钱给姐姐。”
说完,妈妈就走了。
皎阳似火,蝉喘雷干。
李锦程眯着眼睛看她走远,直到世界变成白色。
那天晚上,李锦程被绑在院子里歪斜的枣树上,父亲拿着皮带狠狠地抽他。
每抽一下,叶子就掉下来,落在他头上。
门外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没一个人敢进来,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李锦程听到他们说:“他老婆跟人跑啦,拿孩子出气,真可怜哟......”
也有人说:“这孩子本来就不是他的,就李老三那个瘪样子,长得一点都不像嘛,被戴了绿帽子啦......”
李锦程醒了,大口地喘气,热得眼皮上都是汗。
吊在房顶上的风扇已经不转了,扇叶上满是积灰和油渍,晃晃荡荡地像是要掉下来。
隔日上午,李锦程没能见到柏成钰。
家里只有王姨在,她说柏成钰病了,昨晚送去了医院。具体是哪个医院,她也不清楚,给了他柏腾的号码,可以打电话问一问。
李锦程只好坐上回程的公交车,他靠窗坐着,头上的空调吹得他有些冷。
车到站了,李锦程听着车内的提醒音,没下车。他不是很想回家,但是想去哪里,他也不知道。
他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读着店铺的名字。
看到某个广告牌时,李锦程眼睛有了亮光,在下一站下了车。
他抓紧书包肩带,进了批发城二楼的手机大卖场。随便找了一家小店,挂了满满一墙花里胡哨的手机壳。
老板娘很和蔼,问他:“小弟弟,你想买什么呀?”
“手机。”
“这边都是新进的货,你想要什么样的?”
李锦程说:“便宜的。”
想了想,又说:“能看视频。”
最后李锦程花了三百五十块钱买了手机,五十块钱办卡。
手机是半智能机,其实就是老年机,网络软件形同虚设。但是屏比较大,能看视频。
付完钱,李锦程说:“我能在,能在电脑......下载视.....下载......”
他磕磕巴巴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好在老板娘听懂了,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下载视频是吧,可以啊,用这个电脑就行。”
李锦程松了口气,笑着说了句谢谢。
回到家,李锦程把电话卡装进手机,给李楠打了个电话,但是没有人。然后他掏出兜里的纸条,对着手机按上了柏腾的号码。
响铃几声后,电话接通了。
“喂,你好。”
话筒的质量很差,声音失真,但柏腾的声音依旧好听。
李锦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叫了声“柏叔叔”。
柏腾的声音立马带了笑意,李锦程能想象出他温柔的眼睛,笑起时眼角的细纹。
“是小锦程啊。”
他应了一声,慢慢地说:“柏成钰,他好吗?”
对面静了两秒钟,柏腾声音低了些:“嗯,还不错。他在睡觉,等醒了我让成钰给你回电话。”
“好。”
“......”
结束了通话,李锦程依依不舍的把手机从耳边移开,轻轻呼了口气。
直到晚上睡觉前,李锦程打给李楠的电话才被接通,他把买手机的事情告诉了她。
李楠的声音很疲惫,“对不起啊锦程,我这两天有些忙,看到陌生电话就没接,你自己在家怎么样?”
“很好。”李锦程皱着眉,很不情愿地说出那个称呼,“爸爸,又有事?”
李楠叹了口气,“他......欠了点钱,追债的人找上家门了,腿和胳膊都折了。”
“姐姐,不管。”
“锦程啊,这些都和你没关系,你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
李锦程的态度很强硬,重复:“不管。”
“听话,我这边还有事情,等回头再打给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别给陌生人开门。”
说完,李楠挂了电话。
李锦程心里升起一股气,又无处纾解,抱起桌上的晾水杯喝了干净。
夜晚闷热潮湿,电扇也坏掉了,凉席捂得发热。
李锦程满身的汗,翻过来覆过去,想了一晚上,决定要出去找个暑假工。
他不是想替那个赌博成瘾、嗜酒如命的人渣还钱,只是心疼姐姐。
考虑到以后白天还要去给柏成钰写作业,李锦程决定找个晚班,这样可以挣双份的钱。
现在处于假期,暑假工很好找。
李锦程去周遭的饭店转悠了一圈,找到一个烧烤店服务员的工作,规定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十二点,实际客人走光才能下班,一晚上五十块钱。
前两天李锦程干的很不好,老板嫌他嘴笨,差点不想让他干了。后来让他去后厨刷盘刷碗,发现这孩子一人能顶两人干的活,就让他留下了。
今天晚上老板娘家里有事,九点钟就关了门,他在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个老冰棍。
“是锦程吗?”
身后猝不及防一声,呼出的热气喷在耳际。李锦程吓得一抖,刚拆开的冰棍掉在地上。
他回头,看见了郑斌,一愣:“郑老师。”
“我出来遛弯,正好看见你。”郑斌看了眼地上的冰激凌,说:“怎么掉了,正好我手里有个雪糕还没吃。”
见李锦程不收,郑斌强行塞给他,“吃吧,就当老师赔给你的。”
李锦程感觉他在摸自己的手,赶紧收回,说了声谢谢,快步离开了。
走到路口的时候,李锦程回头看了一眼,郑斌站着没动,依旧在看着自己。
他突然想起,那时候刚开学不久,无意间听到女同桌和后桌的对话。
说是她妈妈在教育局工作,这个物理老师之前因猥亵男同学,被家长举报了。因证据不足,派出所没立案。学校方面停了两年的课,调去了教务处,今年才重新教书。
以前听了没往心里去,现在只觉后背发凉,拐弯时把雪糕扔进了垃圾桶。
刚到家,兜里的手机就响了,吓得李锦程浑身一抖。掏出手机一看是柏腾的电话,心安下来,接了电话。
“喂,李锦程,是我。”
是柏成钰。
李锦程应了一声,“身体,怎么样?”
“没事儿,过两天就能出院了。”柏成钰口吻轻松,但李锦程听得出来,他不如平常有精神,“你最近干嘛呢?”
“工作。”
“什么工作?”
“兼职,服务员,在烧烤店。”
“别干那个了,多脏多累啊,我钱照样给......”柏腾还在旁边,柏成钰差点说漏嘴,改口:“烧烤店在哪儿?”
“玉溪路,兄弟烧烤。”
“行吧,你自己注意安全。”柏成钰又问他,“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呀?”
李锦程诚实回答,“没有。”
“你可真行!”
柏腾正在旁边给他削青色的金煌芒,皱起眉,“别一惊一乍的。”
柏成钰看了他一眼,顺势道:“不想我,你还给我舅舅打电话,总不能是想他吧?”
本是句玩笑话,谁知李锦程居然老老实实“嗯”了一声。
柏成钰都被他气笑了,把手机给柏腾,“舅舅,李锦程说想你。”
“咋呼什么。”
柏腾嫌弃地看他一眼,不慌不忙地把削好的芒果放在果盘里,接过电话,声音瞬间温柔,“小锦程。”
柏成钰用牙签插了块放进嘴里,酸得他龇牙咧嘴。
“听说你想我了?”
不知说了什么,柏腾又笑起来,“嗯,叔叔也想你,晚安。”
柏成钰在心里冷笑,青芒再酸,也酸不过这俩人。
挂了电话,柏腾问他:“他去烧烤店兼职了?”
“干了好几天了。”
“在哪儿?”
柏成钰告诉了他地址,柏腾“嗯”了一声,又用严厉的口吻:“别吃太多,睡觉之前记得再刷一次牙。”
柏成钰扯了下唇角,“舅舅,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说。”
“我生下来的时候是不是被掉包了,李锦程才是你亲外甥吧?”
柏腾拍了下他脑门,“少胡扯。”
作者有话说:
其实是老婆(不是
第十章 叔叔错了
天很阴,厚厚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大概是要下雨,今晚客人不多。
李锦程在后厨干活,中午攒了几大盆的餐具等着他去刷。
温度太高,仅是放了一个下午,剩饭菜的异味酸臭扑鼻,绿苍蝇嗡嗡地飞来飞去。
李锦程也没什么怨言,弯着背坐在马扎上闷头刷着,鼻头洇着层细汗。
一同在后厨干活的阿姨挺心疼这孩子,她拿着铁盘过来,递给他:“帮姨把这烤串送到外面去吧,单人那桌。”
李锦程应了声,沾着洗洁精泡沫的手在去围裙上蹭了蹭,接过托盘去了店外。
看到那人时,李锦程一愣,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郑斌推了推眼镜,笑得眼睛几乎看不见:“李锦程,辛苦你了。”
他伸手去接,又故意摸到李锦程的手。
李锦程吓得松开手,盘子差点没掉到地上。
郑斌把托盘放在桌上,去拉他的手腕,“缺钱可以跟老师说,在这里打工多累啊。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你姐姐,你一个人在家?”
李锦程抽回手,背在身后。没回答他,跑回了后厨。
“这孩子跑什么?”
饭店阿姨正戴着橡胶手套帮他刷碗,看见他小脸煞白,喘着粗气,“怎么了这是,被什么给吓着了?”
李锦程摇摇头,抬手抹了把流到眼皮上的汗。
“柏总,这剧能上星多亏了您,我敬您一杯。”
柏腾端起酒起身,碰了下制片人的杯子,“哪里的话,我的艺人没少给你们添麻烦。”
“没有没有,小林演得很好,导演今天还跟我夸他呢。”
何浪在一旁笑出了声,“就林恣意那木头演技,您可别说笑了。”
气氛尴尬至极,制片人只得强颜欢笑,这位老板是广告赞助商,也是他惹不起的主儿。
何浪,人如其名,浪的没边儿。生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而笑起来嘴角却有两个梨涡,显得又挺纯情。
他和柏腾是圈内公认的两大钻石王老五,但风评南辕北辙。
柏腾几乎没过什么花边儿新闻,而何浪则是娱乐头条常客。今天身边是这个女演员,明天是那个女模特,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上热搜,回回不一样。
他比柏腾小三四岁,当年他爸嫌他不务正业,送去柏腾身边,希望能好好带带他。本来一开始还是各种不服,后来不知道柏腾用了什么法子,将人治得服服帖帖,早些年跟在他后面一口一个哥。
何浪家大业大,虽然爱玩儿了点,但正经事倒是没耽误,从他爸那继承了公司后,也是越做越大。后来自己又创立了珠宝品牌,搭上柏林娱乐公司的车,短短几年便在国内名列前茅。
林恣意是唯一代言人,是当初柏腾给他的条件。
饭局结束,不过十点钟。送走人后,包厢就剩他们两个,柏腾扯开领口,闭着眼睛醒酒。
何浪叼着烟,低头用手拢着火点上,吸了一口,吐了几个烟圈。
“你和林恣意分了?”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何浪嗤笑一声,“你他妈渣男啊,人家白让你睡了十几年。”
没等柏腾说话,他又说:“倒也没白睡,能把林恣意那个水货捧到现在的位置,也是够本了。”
柏腾睁开眼,“别这么说他。”
“心疼了?”
柏腾没理他,站起身,拿过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这才几点啊就走,再续个摊玩会儿呗。”
“不了。”除了必须应酬,柏腾向来不去这些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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