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警惕地四处看了眼,发现自己这声动静没把周围都惊动,这才摸着黑离开了原地。
水晶兰眉头缓缓拧在了一起,这是要去哪?鬼鬼祟祟四个大字就差刻在这位的脑门上了。
这么晚都没人出来,没有任何活动,也没人屋内有光亮,说明这里至少有晚间比谁家更会省油省电的不成文规定。
所以这位仁兄又是什么打破规定的神奇动物,偏偏出来现这个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
水晶兰即刻把自己方才兴致勃勃地要整一个小NPC的事情丢到了九霄云外,顺着那人刚刚身影消失的地方追了上去。
系统里的任何动静都有可能是线索。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内。
“你猜猜,这些小东西是干什么用的?”裴放问道。
他大概是有些冷,唇色有些发青。
颜束盯着他走了神,无意识地顿了顿才一字一句地开口:“这炭盆看来是没有真的点着,燃烧发出来的温度和光亮全部来源于放入其中的蛊,这种蛊能代替火光的作用,所以也跟火光一样惧水......”
分毫不差且近乎完整的解释。
钩吻和水晶兰那俩在系统里待了很久,虽然身经百战但仍然不学无术的东西,都不一定能即刻反应过来。
所以这段话听在裴放的耳朵里,犹如直接抓了一把他的心脏。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的人,带着让人无处遁形的穿透性,好一会儿没有接话。
同样的,颜束瞬间从他的目光里意识到什么之后,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各自没有言语后,两人隐隐的对峙使得屋内的空气流动似乎都化作了实质,一边倒向颜束,一边倒向裴放。
半晌后,裴放没什么情绪似的开了口,他嗓音很低,像是在询问颜束,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还懂蛊?”
颜束没说话,眼睫垂了下来。
他有些抗拒了,裴放想。
“你不仅懂蛊,还知道婴灵祭,甚至察觉到了上一个囚笼内踩线过的悖论任务。”裴放随便列举了两条,“说你是个新人,可没有新人第一次进囚笼空间,手上就有手环变形的纸带。”
“你想说什么?”颜束往椅背上一靠。
“我想看你的战力值。”裴放的语气十分平静,前所未有的认真。
所谓战力值,也就是记录在手腕金属环上的任务点值累计而成的数字。
手环这种东西,是每个进入系统度过新人期后,会由最初的勘测型纸带自动变化成记录型金属环,出现在手腕上之后就无法使用暴力卸掉,只要人还在系统里喘气儿,它就永远亮灯。
谁都知道,这玩意儿不是随便谁都能瞅两眼的,虽然战力值在系统中是公开透明的存在,但手环里的信息详细复杂,相当于录入了一个人进入系统后的生平。
外面世界里,朋友圈三天可见的注重隐私保护者比比皆是,人与人互相了解的基础社交尚且被拒之门外,更何况是系统内这样你死我活的地方。
手环上的战力值是及时更新的,但公开的排行榜上可不一定,上面展现给所有人的数字是需要个人手动操作,进行重新结算排行数值。
另外,如果个人始终不进行重新结算,系统也会固定每年一次给所有人进行重新结算排行数值,所以基本上每年的排行榜都会进行一次大洗牌。
但众所周知,“罂粟”这个名字却从未跌下神坛。
排行越高同样也代表麻烦越多,所以战力值这种恨不得加上三层保密机制的东西,又有谁会天天拿出来晃给别人看?
颜束似乎并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又是一副事不关己地态度拒绝合作:“怎么?你想用自己上万的数字来嘲讽我这十来个点?”
十来个点会有这么讳莫如深,哄谁呢?
“要我给你分点么?”裴放循循善诱,眼睛里仿佛带了勾子,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勾魂还是索命。
颜束:“不用。”
那个即将要捅破窗户纸的猜测如鲠在喉,不能吐而快之,更无法视而不见。
它仿佛一件见光死的出土文物,看不清真品的本来面貌,只得在遮掩下的黑暗中摸摸索索地试探着。
这是裴放多年来找不到一丝一毫线索的郁结,也是颜束刚刚触碰就能天打雷劈的颠覆。
又该怎么继续问呢?
这一切拿不出不可辩驳的事实横于眼前,所有你来我往的试探就像是无聊的过家家,没有真实茶米油盐的支撑,满盘杂草碎石迟早要被人无法忍受地打翻。
落得个满地狼藉之前,裴放收住了想探索的心,有意无意地把匕首拍在了桌面上,然后站起身,径直走到屋内唯一一张竹床旁,十分自觉地躺了下去:“睡了。”
颜束捏了捏手指,冷声问:“你那间屋子没床?”
东拉西扯浪费他时间大半天,还要把他往出赶,裴放不干这亏本买卖,他把脸埋在被子,闷着声音:“没你。”
颜束:“......”
屋内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灯泡不怎么亮,一副随时可能猝死的样子。
竹床上的呼吸一直不匀,虽然人躺在那里看似安安分分,但颜束这种神经敏锐似雷达的生物,分分钟能检测出来床上那人动了一下手指还是又眨了眨眼睛。
他即便坐在桌边,依然被扰得心神不宁。
于是,颜束只好把注意力放在桌上的匕首上。
他刚到这里的时候,这把匕首是从裴放那里夺过来的当时唯一能要对方命的武器,此刻看起来却并非只是一个杀气腾腾的凶器,反而让人心里......微微起了些波澜,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心脏。
匕首静静地躺在桌面上,明明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死物,背后却像是隐藏了千言万语道不尽的故事。
颜束头一次在心里光明正大地问自己:如果我就是那个人呢?
第51章 手印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异动,像是有人趴在了门外偷听,却不小心手肘撞了一下门的动静。
裴放“唰”地一下从竹床上坐起了身,眼睛里没有半分困意,他束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坐在桌边的颜束先别出声。
然而,那道声响撞了第一声后也没有即刻停止,门外更没有慌乱的脚步,而是一下接着一下......仿佛有人在叩门。
不对,一般人敲门都会是两三下停一会儿,再继续敲。
此刻门外的声音却没有间断过,每一下都是相同的节奏。
裴放伸手拉了一下掉在床头的灯绳,“啪”地一声屋内奄奄一息的灯泡终于得以寿终正寝了。
与此同时,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奇怪的是门外仍然没有脚步声离开的动静。
这地方在山坳里,虽然外面几乎都是草地,也不可能连腿脚碰着杂草的细细嗖嗖声也没有。
那道催魂一般的叩门声来得毫无预兆,又消失得无声无息,好似凭空出现。
颜束跟裴放在漆黑的房间内对视了一眼,过了好一会儿,裴放才从竹床走到桌边重新坐下来。
“没有声音了。”裴放说话的声音依旧不大。
颜束摸了摸下巴,思索着:“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
门外寂静一片,刚才的声音仿佛是两人的幻听,能对劲就奇了怪了,裴放点头:“只敲了我们的门,这里的屋子粗制滥造,都离得不太远,如果别的屋外也响起这声音,应该是能听到。”
在囚笼空间内,被不知名的东西打扰或者勾搭,还有回寰的余地时,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装死了。
只要没像上次在圣匹斯德兰堡的走廊里一样,那些变化多端的东西已经走到你脸上,其实多数人都会选择能避则避。
更何况,裴放眼下的状态......
待裴放说完,黑暗下颜束的眉头也没展开来,他闭了下眼睛,摇头道:“不止这个,这个囚笼里的任务到现在都没有发布。”
通常来说,任务会在进入囚笼空间的场景开启后,或者这批人到齐后进行发布。
目前场景已经展现在了眼前,而他们每个人也都住进了这次安排好的屋子里,可是第一条任务却迟迟没有到来。
如同被系统遗忘了一般。
“倒是还有一种可能。”
即便黑暗中看得不甚清楚,颜束还是把“愿闻其详”目光投向了面前的人。
裴放:“任务早就发布完毕了。”
他把手环上的全息屏幕划拉开来,让两人周围能够被照亮一些,虽然是微末的亮光,也好看清颜束的每个表情。
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展开在两人中间的屏幕也不是一张空白,而是系统内公开的战力值排行榜。
这么一看,前面的熟人还真不少。
第一像个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违禁品,第二就是眼前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无赖,剩下的名字有点陌生......排行第六的夜昙听裴放提过一次,第九第十的水晶兰和钩吻显然老熟人了。
“你的人,都是从排行榜前十里挑的?”颜束管他什么别有用心,也不避讳这张排行榜,另起话头问道。
“不是我挑的,是系统挑的。”裴放回答地毫不在意。
颜束也不打算多问,转头就考虑起刚刚裴放所说“任务发布过了”的问题。
但有人偏偏被起了个头就开始不依不饶,裴放继续说:“系统虽然不会给我挑人的权限,但是......”
“不用费心,没打算进你那地方。”颜束欲盖弥彰地脱口而出,自觉没什么问题。
反观裴放的脸色,即刻沉了下来,他定定地看了颜束两眼,一语不发关掉了泛着蓝光的屏幕,重新回到竹床边躺下。
竹床“咯吱”响了两下,随后又静了下来,方才适应亮光的两人眼前均是看不见对方的黑暗。
颜束瞥了那人一眼,发什么神经?
显然白眼狼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此人的社交言论里没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句至理名言,准确来说,他没有社交关系,所以向来不给别人留情面已经成习惯了。
他的关心和远离几乎都是情绪引导行为,根本没有维系关系这么一说。
所以颜束看见裴放受重伤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想拉他一把,又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的时候,并不想跟裴放在此方面有过多的讨论。
万一他是......又万一,他们的身份是敌对关系呢?
今晚没人能睡得着,也没人有多余的话,两人这么一僵持就又是大半夜,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外面的晨光透过糊得严实的窗户缝隙洒进来的时候,颜束睁开了刚眯上才有十分钟的眼睛。
他瞥了眼竹床上一动不动装死的人,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清晨山中的阳光格外刺眼,争先恐后地挤进了这间屋子,但刚刚打开门的颜束却没有心情欣赏,他先是遮了遮眼睛适应强光,紧接着视线便死死地凝在了木门上,那上面赫然印着好些个血手印。
血迹已经干涸,却红得触目惊心!
不经让人联想到昨晚那阵叩门声……
屋外是一片草地,没有固定标准的小道,上面的脚步是杂乱的,大多数是昨天他们这些人来的时候踩踏形成的,根本分别不出正常和奇怪的区别。
颜束没打算站着浪费时间,随即跨了出去,看别的房屋门口。
离得他这边最近的,除了裴放没住的那间屋子,就是水晶兰了。
裴放那间自然是不用看的,那人估计都没往进走就来了他这间,颜束径直去了水晶兰的屋子前,打算顺便叫人起床。
从远处打眼一看,木门上干干净净。
颜束走上前敲门:“该起了。”
在他“咚咚咚”敲了三声之后,屋内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任何动静。
不对,屋里没有人,水晶兰昨天出去后没有回来!
像水晶兰这样长期生活在系统内的人,尤其在排行榜上的排名遥遥领先,即便身手次了点,但该有的敏锐和谨慎绝对也非一般人能比的。
在囚笼内睡得太死,基本等于死路一条。
颜束没再敲门,一脚踹开了木门,房门里的锁根本拦不住这一脚,应声滚落在地,像个丑陋的装饰品。
房内的火盆已然熄灭,应该是早晨有光照进来的缘故。
各个摆设都一丝不苟地立在原位,竹床的床榻整洁如初,唯有桌面上放着一副墨镜。
水晶兰开车的时候,颜束见她戴过。
人果真一整晚都没有回来......颜束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抓了墨镜就往回赶。
这件事先不论是凶是吉,水晶兰毕竟是裴放手底下的人,得先让他知道。
当他赶回自己那间屋子的门口时,却发现已经围了一堆人,而裴放静静地站在最外围,也同样地往里看,仿佛在观察着什么。
颜束正想走过去叫人,先把水晶兰的事情告诉他,但围观群众中突然有人回头,看见了他。
于是扯着嗓子大喊道:“是他!”
什么?谁?
没等颜束反应过来,乌合之众们齐齐回过头,紧接着一窝蜂地涌了过来,把他围在了正中间,开始了七嘴八舌地讨论。
“没错,我不会认错的。”那是一个穿着粗布衣的男人,有些眼熟。
另一个迅速接话:“这就是你晚上领回来的其中一个?”
“是昨晚领回来的,他们几个来得晚,所以我记得住。”
颜束这才记起来这位身穿粗布衣的男人是昨天领他们回来的人,只是今天早上没穿他那件醒目的花褂子。
周围人还在叽叽喳喳,颜束心里揣着更要切的事情,没仔细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些什么废话。
他手里握着水晶兰的墨镜,并不想在此当个让人围观的展览型活体,目光绕过拥挤在眼前的人群,他想去寻找裴放的位置。
还在那。
那人仍然站在刚刚外围的位置没有动,似乎连视线也没有挪开一寸,一直盯着方才门前的位置在打量,就好像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群的变化,也没有看到被围攻的他。
“让开。”颜束往前走了一步。
然而人群并没有因为他隐隐的怒气而散开,反而挡得更严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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