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管随即就落到了颜束的手上,他的眼睛瞥到左后方,那里有一快大约两平长的玻璃,没有闪红......这是一块普通的玻璃。
主控所的整栋楼都是特殊玻璃材质,均附有各种随机应变的程序,一般是不能被暴力破开的,并且有防火防盗的功能,但每一层也会留下一面普通玻璃。
毕竟很多事情做绝了,定然会物极必反,建造这栋楼的各位也是十分清楚这一点。
这一面普通玻璃就像是监狱里的那扇高高竖起的窗户,看得着却动不得。
然而,颜束却像是看到了一道生门。
高架床堵住的门已经摇摇欲坠,颜束手里的钢管抡了出去,接着抬腿踩过倒在地上像棺材一样的仪器,后脚一蹬,双臂护在头前,直接撞裂了那一面普通玻璃。
“这可是三十楼!”
“他找死吗?!”
主控所一共有三十层,最顶层颜束当然不会陌生,可以说,整栋楼的每个地方他都十分熟悉,就像每一个囚徒曾经妄想逃离时,都会把自己身处的牢笼摸得透彻。
所以下一层的普通玻璃是哪一个,颜束也非常清楚。
他活了这么久,逃离后又回来,不是为了在所有人面前表演一出三贞九烈的跳楼大戏,更不是满头官司地用自己去赎回谁的命。
颜束就像是家养的小鸟,见识过外面一番山辽海阔,怎么还可能愿意寻求那每一次出去的偷摸机会。
——他要身无负累,永远离开。
“啪”地一声,颜束双手勾在刚刚撞碎的碎玻璃边沿上,精准地找到了二十九层那个没有闪红的普通玻璃,一脚踹碎了。
他脚尖一勾,双手脱离,从碎裂的窗口滚了进去。
方才的警报点是从顶层传遍整栋楼的,这一会儿,所有人都在往上面赶。
一时半刻之间,即便是紧急修改警报信号,也还没那么快。
颜束背靠在这间堆满各种柜子的屋内,走廊上来来回回的声音近在耳畔。
“三十层的事,他们搞不定,咱们过去有什么用。”
“这位搞出的动静,好像人多就能解决似的,那怎么溜出去那么长时间都没人发现。”
“人家还是自己回来的......”
颜束觉得浑身发抖,一些事情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慢慢形成画面,一帧一帧地诉说着自己跟裴放后来的事情。
没错,他是自己回到了这里。
然而那个声音却问:“想不想他活着?”
所以说,他回到系统昏迷之后的一段时间,裴放发现了并且跟了进来。
颜束一阵火大,那人是不是疯了!
裴放现在在哪里?
颜束背靠着墙,攥紧了拳头,要先把人找到。
主控所第七层,是专门根据牵引定位进行查询和追踪的地方,那边一定能够查的到裴放现在的位置。
既然他一进系统就能立马被发现,裴放当然也不例外。
系统没有理由这么轻易放过他,让他从那片黑暗中醒来,惩罚才开始对吗?
颜束心底像是被重新冰封的湖泊,没了春暖花开,只剩下千里寒冷。
第七层......颜束咬了咬牙,刹那拉开这间房门,手里提了一个凳子甩了出去:“晚上好,借点东西。”
“你......”外面两人刚蹦出一个字,便被兜头而来的凳子砸中了脑袋。
颜束手起刀落,两人的脖子上皆是一道深深的血痕。
每一层的人员出入都需要扫描手环上的个人信息进行识别,颜束现在肯定被拉进了黑名单,无法在主控所自由出入的情况下,他总不能只通过寻找普通玻璃从外部一层层下去,那太浪费时间了。
这样就简单粗暴多了。
手环虽然没法人为取下来,但是托运尸体对他来说还不算体力活。
滴——
【29-036号信息准确,识别成功,请通过。】
“裴放,你可别死得太快了。”
玻璃门缓缓打开,颜束有一瞬间的迟疑,快得像是错觉。
那一刻短暂脱离出本体的意识仿佛架在空中,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当年的自己心甘情愿地跳进那个早就设置好的陷阱里。
第90章 试验
“那些事情都是每时每刻会发生的,这是社会的普遍现象,自然有法律去制裁他们,这跟系统没有关系,跟你也没有关系!”
“是吗?莫名其妙的人口失踪不算有关系,没有线索、查不出结果不算有关系,那是不是要等到所有人都陷入到那里,到时候才算吗?我不去处理,还有谁可以......”
“颜束!你非要把自己跟系统混为一谈吗?”
“......”
那时候,眼前的人没有回答,一直沉默着,好像能跟站到地老天荒。
没人能改变罂粟的想法,裴放也不能。
他隐约觉得,自己是没办法留住人了。
但有句话说的好,即便你知道没有任何结果,你也愿意陪某个人走一段路,然后再各自重新回到自己原本的轨道上。
裴放知道,颜束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那个人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的逃离系统,他跟着自己偷偷摸摸跑出来,只不过是想有一个短暂而美好的回忆,然后依靠这么一段回忆给自己毫无光亮的往后一点慰藉。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说不要,就这么撒手不要了。
颜束没办法把自己的经历和系统完全分离开,他始终是要回去的。
他看着理智冷漠,其实做不到袖手旁观和心安理得。
裴放这么想着,无非是死无葬身之地,有谁一生到头都能够绝对冷静处理所有事情,从而不走错一步呢?
然而,颜束的担心是正确的。
只不过裴放重新踏入这个地方的时候,没有预想之中的围剿和枪炮,有的只是眼前白光一闪,人就不知今夕何夕了。
彻底没有意识之前,裴放想,自己是不是再见不到那个人了。
......
“明天早八,今天还是别通宵了吧。”穿着黑色长袖的男生嘴里叼着一根烟,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敲打着,面前的屏幕是五花八门的游戏。
裴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瞥了旁边人一眼:“我睡了多久?”
黑色衣服的男生吐出一口烟雾:“一个小时左右就迷糊了。”
“一小时......”裴放总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久到忘记了很多事情,忘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这是在哪?”
“不是吧,裴哥!”黑衣男生笑着又看他了一眼,“学校门口网吧啊,今天刚考完试,我说出来放松一下,刚打了一盘你就困了,我叫都叫不醒,没有你震场子,你看我都输多少了......”
学校、网吧、考试.....循着这些话,裴放脑海中渐渐有了成形的画面。
今天专业课测试,他昨晚抱佛脚到深夜凌晨,所以才会困成这样。
他们在A大上学,今年大三了。
裴放从旁边男生的桌子上拿了一支烟:“打火机?”
“你?”男生一盘游戏刚结束,把自己的小眼睛睁得老大,“你不是从来不抽烟......”
“是吗?”裴放还是接过打火机点烟。
“您老说了,这玩意儿只有束手无策的蠢人会形成依赖。”男生一边说,一边跟自己也点上一根。
“束......”裴放愣了愣,忘了把烟往嘴里送。
“对,束手无策的蠢人。”男生看着他迷茫的样子,以为这位根本没睡醒,“怎么还没从梦里回来,给你点杯冰饮料清醒清醒?”
“不用,回去补觉了。”裴放抽了两口烟,直接起身往外走。
“喂!我输的还没打回来啊!”男生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嘴里念念有词,“抽的这么熟练,也不像以前从不碰,难道之前是戒了?”
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唯一能带飞的大佬都走了,他留在网吧打一晚上可能也赢不回来,于是关了两人的电脑,蹦蹦跳跳追了上去。
裴放沿着这片街道往回走,林荫道旁边还有不少同龄人,大概都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他一步一步踩在刚下过雨的水泥地上,却没有丝毫的实感。
后面的人追了上来,一条胳膊搭在了裴放的肩膀上:“走那么快干什么,吃个饭再回去,学校食堂这会儿都关门了。”
是啊,这条路上的饭馆真多,卖什么小物件的都有,可是裴放丝毫提不起兴趣,并且像是被这些霓虹灯牌晃了眼睛,并不想多看一眼。
他拍掉肩上的手,神情郁郁:“你自己吃吧。”
“哎......”
一个普通的学生,还要考试,还要上早八,裴放躺在宿舍床上捂着被子,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在梦里,他从会走路开始就在训练场上练格斗,然后自己会被塞进一个实验室中......而父母就站在一墙之隔的外间,用各种仪器观察他们唯一的儿子。
后来他离开了这种生活,也不再奢求那一点每次奄奄一息后的微薄关心。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没一个早上醒来上课的,裴放是第一个起床的,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他觉得头脑都不太清楚了,洗了把脸再出来时,其他人也都醒来了。
“裴哥,早啊。”
“早个屁,都十二点了!”
“shift!我们错过了两节课。”
“收收你那太平洋产的英语,还考四级呢。”
裴放擦干净脸上的水,坐到椅子上没出声,从手机上翻看着聊天记录,班级群、同学舍友、还有父母。
昨晚的梦果然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他爸妈倒是非常关心他,每天三餐都问候着,偶尔还调侃他怎么不找个对象。
“裴哥,下午篮球赛用兄弟们给你去助威吗?”昨天那位黑衣服的男生趴在床沿问道。
“老四,你去了那叫丢人懂吗?”
裴放闻言抬了抬眼皮,这才想起来,他们院跟工程院今天两点有一场比赛。
“你不来,谁跳啦啦操。”裴放把睡衣脱下来,搭在椅背上,“走了,去食堂吃个饭,直接到室外场地热身。”
“哦吼!哈哈哈哈......”
裴放换好衣服,视线瞥到了自己没关的电脑屏幕上,是一朵动态盛开的花——罂粟。
怎么会是这个?
他俯身摁下ESC,屏保上的花立马消失了,然后是他一片黑色的桌面壁纸。
“你们谁用我电脑了?”裴放开始卸载桌面上莫名出现的一些壁纸软件。
老二也下了地,探头过去:“没人动,你那密码设置就没几个能破译的,咱们枉为计算机院的。”
裴放没在意,大概是下载什么东西带上的,清除就好。
不过刚刚那个图片却好像真的让人上瘾一般,留在了他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真有那么好看?
裴放笑着摇了摇头,感觉刚刚像是失了神。
这场篮球赛是学校各院的决赛了,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一小时前的室内篮球馆已经坐满了人。
然而,裴放像是不习惯吵闹的地方,一个人在室外投篮热身。
“他有点奇怪啊。”老四靠着老二半边肩膀。
老二:“怎么说?”
老四:“他从昨天就魂不守舍的。”
老二:“没休息好吧。”
没休息好的裴放投完一个三分,看了眼手表:“差不多了,进场。”
“嘿,哥,这回赢了,您可就成咱学校的不败传说了。”老四凑上去拍马屁,手里咔咔给裴放拍了几张照片。
周围举着手机的人不少,大多都是来看这场比赛的。
阳光刺眼,人头攒动,裴放带上护腕,轻飘飘地往旁边扫了一眼。
嗯?
在那一堆拿着手机窃窃私语的人群之后,立着一个男生,身穿白色的短袖,浅蓝色的牛仔裤。
裴放想,真是招蜂引蝶的一张脸。
他低下头,怼了怼旁边的老四:“左边在单杠旁边站着的那个,是哪个院的?”
“哪儿?哪儿?”老四放下手机,眼神立马扫了过去,瞅了半晌,“你耍我呢,单杠旁边哪有人。”
裴放再次看了过去,那里空空如也,刚刚站着的男生早就不见了踪影,他又环视着周围来来回回的人群,路过的学生白短袖倒是不少,但就是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身影了。
有点遗憾。
*
“你见到他了?”
颜束脸色很沉:“嗯。”
“那他还认识你吗?”
颜束:“离得远,我没过去去问。”
空气仿佛静止了两秒,那道声音轻轻笑了两声:“你说谎,他也看到你了,对吗?”
“我不知道。”颜束立在原地,却并不想继续待下去。
“没关系,你不承认,你也有的是时间,但他......”
话没听完,颜束这次没有多留,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主控所三十层。
他睁开眼,躺在一个高架床上,满身插着线路,链接着每一处神经,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还在运转着。
颜束瞥了一眼,这些仪器完全看不出被他前几天砸烂的模样了。
一如他之前自己要回到系统,这一次从第七层查看到裴放的牵引定位之后,他孤注一掷地闯了过去,看到他想看到的一切后,又一次主动回到了主控所,躺在了三十层的仪器旁,让自己陷入那片黑暗。
这是惩罚的开始,却已经让他束手无策了。
系统这次没有直接进入休眠期,所以关于颜束也有了系统直接的监管,即便颜束前些日子把主控所闹得人仰马翻,这时候也没人真的敢找他的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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