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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子他非要嫁给我(近代现代)——中意意

时间:2024-01-11 08:51:52  作者:中意意
  在丽龙人的感情教育里,没有传统爱情意象中长情的描述,海枯石烂地久天长,对他们来说都是空谈。
  他们所追求的爱,就在一瞬,只那一瞬的真心,能有摧枯拉朽烧山之势,有可将心肝取出天地为鉴的真情,有世间万物寂灭此间独余你我长存的不渝,就足够了。
  丽龙人,不相信永远,也不需要永远,一瞬足矣。
 
 
第06章 装样子
  商讨下,吉木也赞成路峥所说的友好解决争端,去真诚道歉并‘退婚’。
  毕竟这种信仰传统多的少数部落,还真有些住在雨林里未退化的野性和血性,要是因为这件事,起了冲突,得罪了原住民,他们四个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万一被埋这林子的哪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就不好了。
  这种热雨气候,死个人那是相当容易毁尸灭迹。
  前往阿祖院子的路上,正巧遇到了来寻路峥去阿祖母屋的顿沙,这哥们喜气洋洋的,和哭丧着脸的林双赵徐之等人对比鲜明。
  到底还是孩子们,经不住事,他们已经开始脑补谈判失败,路峥被扣下做神子新娘子的场面了。
  这画面好笑中透露出一丝悲壮。
  林双总觉得这怪他手贱那一把,生生将义父推入婚姻的坟墓。
  虽然是和小美人结婚,但坟墓就是坟墓,更何况他义父看样子压根不喜欢男人,这就是强人所难了。
  路峥压根不知道两个学生背着他在嘀咕什么,他想先和顿沙谈谈,因为看起来顿沙是守在那个年轻人身边说的上话的一把手。
  可顿沙和儒雅绅士、讲话注重修养和条理的路峥不同,甚至因为太开心,他也没有什么先听别人讲完话再说话的礼貌了,连珠炮似的发问:“您叫什么?多大了?看样子你们是来旅游的登山客?要在这里待多久?家在哪里呢?”
  不等路峥回答,顿沙又换了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真诚道:“说实话,今天对丽龙主来说是很特殊的日子,而送花冠选搭襟就更重要了,他这一阵一直为这件事发愁呢。因为他打十五岁起就很少出木楼,也没有什么同龄人,我还担心他真的会把花冠给那个塔木小子——不过还好,他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你。”
  顿沙是相信一见钟情的,他和初恋就是这样。
  当时丽龙主问他如何找搭襟,他也没办法给出确切的回答。
  就是一种感觉,第一眼看到就发现这个人如此特别的感觉。
  看样子丽龙主是明白了。
  丽龙人只有在经历一段感情后,才会彻底成人,毕竟懂得爱、付出爱,是人生中尤为重要的一课,顿沙为丽龙主走上人生新旅程而感到由衷的欣慰。
  “你们要好好的。”抵达阿祖的院子,喋喋不休的顿沙送上真挚祝福,“你往母屋去就好。”
  院子里都是吃喝的年轻人,热闹围着篝火跳舞,而上些年纪的,都已经进了母屋,包括陪阿祖聊天的丽龙主。
  今夜所有的丽龙年轻人都认得这个拿到花冠的男人,路峥一出现在院子里,嘈杂的声音翻了个倍儿。
  有说他看起来身板就好,是个能干活的。
  也有说他是外乡人,干活也不长久,迟早要走。
  还有说看面相是个能干的,丽龙主夜里要享福了。
  这话一出,坐在院井边的普尔萨心堵了,他不满的绕了绕小辫,“胡说八道什么,能不能成还不一定。”
  “当然能成,我们丽龙主的头个搭襟,一定是幸福美满的。”顿沙听不得普尔萨这赌咒丽龙主的话。
  母屋里一边听阿姆们讲如何驯服搭襟,将人治的服服帖帖,听话乖顺,一边肚子饿咕咕努力夹烤猪肉吃的丽龙主两腮鼓鼓。
  如何驯服他是没听多少,但这烤肉好香。
  但一听清门外的骚动,苏和便率先丢下筷子,一撩衣摆,噔噔噔跑到了门口,低头找自己的布鞋穿。
  门边的鞋子太多,不知道谁把他一只蓝布鞋踢到了门外,想接个搭襟,还要单脚跳出去。
  路峥远远就看到那穿的白花花,脑袋上也满是花花的神子像个兔子似的从门缝钻出来,而后一路蹦蹦跳跳。
  以为这也是什么仪式的路峥上前了几步,却并没有打断神子的动作。
  直到他看清那小年轻是满地找鞋穿,才在那身板清瘦的人一边扶着沉重的脑瓜,一边低头穿鞋费力不已的时候走过去,轻轻帮他拖起脑袋上的华丽装饰。
  接受好意的丽龙主只看面前这泥点子斑驳的土黄色裤子和皮靴子,就知道来人是他的搭襟。
  果然,有个搭襟就是好,穿鞋都有人帮忙扶脑袋了。
  “谢谢。”苏和仰头,站起来时顺势牵起了路峥的手,相当自来熟,相当名正言顺,“你来了,我带你去见阿祖。”
  路峥没动,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又看看这在夜里都白的发光的神子,他这才发现,两人之间无论是身形还是年纪,差的都有些多。
  “怎么了?”苏和握着路峥格外宽大的手,捏了捏,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挑选的搭襟,“你不会不能说话吧?”难道是个哑巴?
  “……我有事想和你说。”
  路峥是独子,家里也没什么直系小辈,他不知道怎么和苏和一般大的少年人相处,尤其,这还是要抱着和他谈恋爱心思的少年,“我是来还你的头冠的,我不知道收下是这样的意思,对不起——”
  路峥话没说完,小神子的脸色变得唰白,眼眶也渐渐泛红,好似站在他面前的路峥真是个负心汉似的。
  说实在的,路峥这个搞植物的沉闷老学究,他不懂这丽龙奇怪且彪悍的爱情传统,也不明白这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怎么就对他好像有海誓山盟的深情般。
  不过路峥清楚,他没资格评判眼前这个就要落泪的年轻人对他的感情是否真心,眼下的境况,也叫他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而在路峥未尽的沉默中,苏和心都拧巴成一团了。
  那吃了不少烤猪肉因而浸的油润的唇瓣被他洁白的贝齿咬了又咬,上面残余那一点点口红都被吃进肚子里了,剩下的红,都是他咬后的充血,下一刻就要咬破了。
  如果是方才在人前被拒绝,或许他不会像现在这样紧张又难堪,因为阿姆和顿沙都说过,是有可能被拒绝的,但他们谁都没说过,送出去的花冠还会在背地里被退回,一点不光明正大。
  要是有了搭襟,白天他也可以自由离开木楼,说不定还能走远点,到镇上去看一看,而现在他要被自己的搭襟抛下了,甚至又要回到木楼里,一日复一日等待日落了。
  所以路峥在苏和眼里,就是未来的希望,眼下这个掌握他未来的男人,当众收下了他的花冠,背地里却又要弃他而去。
  眼看苏和真要掉泪,路峥没由来有种欺负孩子的错觉,他放轻了声音,拿出跟家里兰花讲话的耐心来,“你先别哭。”
  “你要拒绝我,是我哪里不好惹你讨厌了吗?”
  “……不是。”他们之间的相处还没到这个份上。
  “那是我丑,你不喜欢?”
  路峥凭良心道:“你不丑。”
  苏和抓路峥的手紧了些,将眼底的泪憋了回去,“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连试试都不成吗?”
  “我不能留在这里。”路峥摆出现实的局面。
  这好像是个理由。
  可苏和出阁的日子只有这一次,路峥走了,苏和生活在木楼里,除却接触的人,再难选到一个新的搭襟。
  他总不能让顿沙和普尔萨来充当他的搭襟,刚在轿子上,他发现自己的确不想和普尔萨做搭襟之间的事情,哪怕是弄虚作假,他也无法做出那种事。
  而如果没有搭襟,就只能眼巴巴等着下一位丽龙主被阿祖确认,才能卸下身上的担子。
  这样一来,这等待的日子真就看不到头了。
  “我知道你要走,我不会拦着不叫你走,等你走时,我还会欢送你。现在,我只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你,哪怕你不喜欢我,也不能永远待在寨子里,那么只留在这儿时,与我装装样子,也不可以吗?”苏和仰头看着路征,圆溜溜的眼睛满是真诚。
  “装样子?”路峥拧眉。
  “是的。”苏和觉得这不能算是骗人,也不算是谎言,只能说眼前人不愿意做他的搭襟,但他是真心的。
  所以无所谓路峥爱不爱他,反正在苏和眼里他们之间是搭襟的关系,只要做了搭襟间该做的事,那自己也算是品味过爱情,领悟了阿图卢的真谛。
  进而那些管束丽龙主的戒律对他而言,就不复存在了。
  到那时候路峥要走,苏和也会真心实意欢送他离开,永远感激这位恩人的。
  对自己大胆的计划感到完美的丽龙主压根不顾及这其实就是在骗人甚至是欺骗他自己,他只想要路峥点头。
  天边阴云密布,凭空打了几个闪,夜里大约又要下阵雨。
 
 
第07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丽龙主呢?怎么还不带人进来?”一个阿姆出来寻人,发现那俩正站在角落里手拉手,“这么快就在这小角落看月亮啦,阿祖还等着看你的搭襟嘞,快些进来啦!”
  “阿姆等一下,一会就进去。”苏和回着话,仍眼巴巴盯着路峥,等他一个答复。
  路峥察觉这等候的神子攥住了他的小指,很紧,就好像抓住了求生的浮木一般。
  看样子如果不点头,是不会松开手放他走的。
  最终,路峥还是跟苏和手牵手哥俩好地进了阿祖的母屋,苏和看着身板瘦弱,绑架他小拇指的力气却不小。
  十几个盘头阿姆围坐在中央的矮榻上,簇拥着满头华发的希泽莎,原本女人们还念念叨叨说个热切,苏和领着路峥一进屋,大家齐齐闭了嘴,露出和善的笑打量来人。
  阿姆们后知后觉才发现,她们说的丽龙话,这满身黄泥的高大外地小伙根本听不懂一个字儿。
  苏和偷偷听了一耳朵,阿姆们在说生娃娃的事情,如何如何才能生个伶俐的女娃,又如何如何能生个能干的男娃,又说不定苏和的孩子生下来就是新的丽龙主。
  这话丽龙主没往心里去,他应该不会怀上一个男搭襟的孩子,毕竟他不像阿图卢那样可男可女。
  “坐下吧。”苏和牵着路峥,跪坐在希泽莎跟前,他向路峥解释:“有些阿姆和阿祖都不会说普通话,但是听得懂。”
  “好。”路峥明白,跟着苏和叫了‘阿姆’和‘阿祖’,又在其他人的追问下,说了些自己的事情,“我叫路峥,京市人,未婚头婚,今年二十七,是大学老师,来这里带学生做野外调查。”
  “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
  “我母亲做实业的,父亲是民俗学教授。”
  一屋子的阿姆,一人问一个问题,几乎就要把路峥的家底全扒出来了。
  苏和只坐着听,就对他的搭襟多了许多了解。
  阿姆们都对路峥的身板和个头赞不绝口,至于家世如何,在这群淳朴的靠土地吃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眼中,没什么重要的,毕竟在丽龙族的地盘上,不会有比她们的丽龙主更金贵的人。
  只有希泽莎一直静坐着,不动如山,在这长久的盘问告一段落时,那因为年迈而堆起褶皱的眼睁了又睁,抬手示意路峥坐近些,对他的脸左右打量。
  “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这是希泽莎的第一个问题。
  苏和翻译给路峥,路峥照实回答:“等到考察结束,最长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在这期间,你真的愿意留在丽龙和苏和结成搭襟的关系吗?实话实说。”苏和翻译时,还指了指自己,小声道:“我叫苏和。”
  路峥察觉这表面乖顺神子暗地里快将他手捏成橡皮泥了,苏和眼神润亮地盯着他,心里想的什么几乎都要写到脸上。
  在外面都答应人家了,这种关键时刻可不能反悔。
  路峥心情复杂地点了头,跟苏和一起扯起弥天大谎,“我愿意。”
  有了这句话,苏和跪在希泽莎跟前的腰板都直了,他彻底明白,什么叫做一条绳上的蚂蚱,那就是他和路峥之间的关系。
  漂亮的丽龙主松了松牵着路峥的手,小指轻轻在路峥掌心画了两个圈,很轻,掌心发痒的路峥看他,他便弯起眼睛,笑的姿态亲热,唇瓣抿了抿,憋出一句:“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这话这腔调远超出一个十八岁少年该有的格调,老成又木讷,使一众阿姆都笑弯了腰,不过,这就是他们的丽龙的男人,认准的搭襟便好好对待,真情交付时,绝不叫意中人受屈受怨。
  “既然这样,那就随便你们吧。”希泽莎知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改变不了苏和的选择,这个孩子看似什么都明白,其实什么都不明白。
  已经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的老人收回落在路峥身上的视线,最后道:“但是苏和,在阿图卢面前,谎言是无法长久的。”
  苏和被戳中心事,还故作镇定,“我知道的,阿祖。”
  希泽莎不再言语,其余阿姆倒是热闹的打趣起两人来。
  大家都知晓,路峥迟早是要走的,但那又怎样,走之前,他依旧是丽龙主名正言顺独一无二的搭襟。
  而路峥自始至终都不在这母屋欢欣的氛围里,他虽然听不懂阿祖讲的方言,但也能感觉到,对方对他似乎并不是很满意。
  不过苏和对他的表现高度赞扬,走出房间,立马捂住紧张聒噪的心口,笑吟吟看着路峥,“谢谢你。”他们配合的还算不错。
  “不客气。”路峥道。
  外面的筵席和庆典也走向结束,小孩子们都被自家阿姆带回去睡觉,院子里还剩下些喝酒唱歌的年轻人,围着一簇要灭不灭的篝火,也算热闹。
  苏和依旧牵着路峥的手,好像这样,是他们作为一条船上的盟友的证明。
  “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意识到天色已经不早的苏和要尽到一个搭襟的职责。
  路峥应当是借住在卡旭家,他的确不认得路,要靠神子送他回去。
  雨林的夜晚也很热闹,人簇拥的地方有生活的火光,而人居所之外是看不见颜色的黑暗,和白日里浓淡相宜的无尽绿色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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