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几样两个孩子爱吃的菜，就把那个咬了一口的包子放到桌子上。
他看着包子，心有戚戚道：“为什么好好一个包子会这么难吃？这才是真正的狗不理吧。”
周正看着自己师父，突然想起了二狗子他爹常说的一句话：‘你可真是乌鸦落在猪身上，光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萧翊钧则是面色怪异的挑了挑眉。那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韩子瞻回神，看了看两个孩子，突然察觉了点什么。
他用食指点了点桌子，似笑非笑，“萧萧、正儿，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周正藏不住事，就开口道：“我其实没积食，我知道王老板的包子不好吃。所以……”
“所以你才说你不饿？”
周正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对不起，师父，我撒谎了……”
韩子瞻挑挑眉，没接收他的道歉，有转头问另一个犯罪伙伴，“那萧萧你也知道？”
萧翊钧琢磨了一下哥哥的神情，发觉他并没有生气，于是道：“我看周正不吃，我也不想吃包子，我还是更喜欢吃哥哥的药膳。或者，吃点好吃的……哥哥……不会怪我挑食吧……”
周正听到这话，瞪圆了眼，脱口而出：“可是，师父做的不……”
‘不是也难吃吗’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萧翊钧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周正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怕萧萧弟弟的这个眼神。
萧翊钧见他闭了嘴，接茬道：“可是，哥哥做的不够多。我觉得挺好的。恐怕，周正也很想吃呢……”
韩子瞻被拍了个彩虹屁，心里十分雀跃。他伸出双手一左一右使劲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笑骂道：‘两个小坏蛋，也不提醒我……’
他出了气，收回手，对周正道：“正儿，萧萧的药膳你吃不得。不能瞎补，你要实在想吃，那就以后我做点药性温和的咱们一起吃。”
周正的‘我不想吃’愣是没敢说出口，在萧翊钧那凶恶的小眼神下，（含泪）道：“好。我好开心，谢谢师父。”
……
临近傍晚。
也没什么病人了。
今天的人流量简直是他来到这里最多的一天。都是经过口口相传，才过来的。
韩子瞻能理解他们的犹豫，看病被坑毕竟这个情况不是他几句话就能解决的。
在他准备关门前，百草庐迎来了两个鹤立鸡群的人。
两人很年轻，一个书生气，一个江湖气。
韩子瞻起身迎客，笑道：“两位是来看病的吗？”
书生气的应博容笑道：“听闻韩大夫医术高超，那还请韩大夫看看我俩谁有病。”
萧翊钧听到这砸场子的话，把头从医书上抬了起来，他眯起眼，神色不善的盯着这两个人。
韩子瞻听到这话也不生气，依旧笑道：“行。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我观两位面色，不像是带病之人。”
应博容挑眉，“是吗？韩大夫可确定？”
一旁的湛飞羽对应博容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这就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庸医。咱们上当了。
两人来之前，自是细细打听了他们不在时所发生的事情。
什么把将死之人救活，什么治好了冯大人的顽疾，冯大人亲顾茅庐，什么与王高岑老板关系亲近疑似拜把子，什么不求名利为国为民……
一系列事情加在一起，两个人就像是在看话本子。不，或许话本子内容还没有这么精彩。
应博容便起了结交之心。
他作为本县的二把手，一个干实事，为百姓谋福利的县丞，总是被那个冯大人压一头，有些事做起来实在不方便。
本县人的病有神医救治，可是这个县的沉疴旧疾却无人问津。再这么下去，这个镇子光鲜的外表就得破了。
他急需一个能跟他一起办事，最好是把冯大人弄下台的人。
这个韩子瞻有勇有谋，还握着冯大人的命脉，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就是不知道此人品性究竟如何。百闻不如一见，所以，两人才选择来此见一面。
可是，这么一感觉，这医术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韩子瞻见两人面露怀疑，不紧不慢道：“病，自是没有。但是……”
他把头转向湛飞羽，“这位兄台，你的伤可还好？”说罢，他看向湛飞羽的右肋下方外侧。眼神明晃晃的写了：‘你这里有伤’。
湛飞羽挑挑眉，把自己刚刚的评价收了回去。看来也不是庸医。
他道：“韩大夫好眼力。”
两人上前，韩子瞻让湛飞羽掀起衣袍露出伤口。
那伤口被布条缠了几圈，隐约透露出丝丝红色。
韩子瞻解开布条，细细观察伤口。是刺伤，伤口不深，位置也挺好，不挨着脏腑。虽然有些红肿，但还属于正常范畴，没有什么炎症。
看过伤情，韩子瞻道：“倒是不碍事，我可以给你开点伤药，你时常换着就好。”
湛飞羽拢了拢衣袍，点点头，“好。”
韩子瞻想了想自己拥有的行医经验，想到一个很不错的方子。他把药开好，一点点磨粉。
第42章 奇怪的病人
有周正的帮忙，这些药材没多久就被混到了一起。
韩子瞻舀出一点，敷到湛飞羽的伤口处。就让人穿好衣服，他道：“平时不要沾水，注意忌口，辛辣发物都不要吃，动作不要太大。再出血，只要不是太多，也不碍事。有什么问题记得再来找我。”
湛飞羽有些疑惑，“不再包起来吗？”
“不必，已经不再出血了。给伤口透透气也不是坏事。”
湛飞羽点头，不再言语。
一旁的应博容上前，坐到了韩子瞻给人把脉看病的地方，十分自来熟的伸出手，“那请韩大夫给我把个平安脉可好？”
韩子瞻深深 看了他一眼。
应博容笑容不变，十分淡然的对他道：“韩大夫，请。”
韩子瞻把手搭上，仔细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片刻后，他收回手，“这位兄台，你身体挺健康的。不过，还是要注意休息。忧思过虑难免损耗心神，凡事还需放宽心才好。”
应博容也收起手，“韩大夫果然医术高明。”他笑笑，继续道：“思虑是难免的，不是我能控制的。”
“身体是基础，还需自己多注意才是。你这样也没必要喝药，这样吧，我给你开点保健茶饮喝吧。”
“多谢韩大夫。”
韩子瞻写好医案，开好药方，就自己去抓药了。
不过，也没什么可抓的，就简单的百合、酸枣仁而已。
他道：“这位兄台，你烧水时随手扔点进去，平日里当水喝就好。百合稍微多点就行。”
应博容看了看包好的茶，笑道：“我都多久没喝过茶了，一天天忙的跟头老黄牛似的。不过，既然是韩大夫的叮嘱，那我一定听从。”
韩子瞻感觉这人怪怪的，可是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他道：“那位兄弟药粉贵点，十五文。你的茶，算了，也不值什么钱。”
应博容听着他的话，笑容更大了，只是那眯起的眼里像是藏着什么。
给过钱，两个人结伴离开了。
韩子瞻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甚是莫名其妙。他能看出这两个人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他们身上有一种一般人没有的气质。
非要说的话，就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壮烈感。
韩子瞻摇摇头，丢掉了自己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自己该不会是忙了一天大脑短路了吧，想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周正见师父忙完了，问道：“师父，为什么你都没把脉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两个没有病，还能看出那个佩剑的人受伤了呢？”
韩子瞻收拾着自己的医案，道：“望闻问切。望是第一步，你可以从他们的面色，走路姿势等看出问题。比如，气血虚的人一般都面色泛白，气短无力。他们两个的面色都挺好的，所以，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周正不解，“就这么简单吗？”
“这个嘛，得等你经验积累足够后，才能分辨的出来。毕竟有些病症的表现是一样的。你如果非要想知道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那我只能说，‘感觉’。”
周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接着又道：“可是，师父你还是没说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韩子瞻被自己的徒弟噎了一下，无奈道：“那个佩剑的人，他走路时虽然身姿挺拔，可是他的手有意无意的会往那边遮挡，也就是保护一下。能够扯到那个地方的动作他都幅度很小……还有，就是他身上有一点药味，还是比较普通的外伤药……”
说罢，韩子瞻看向周正，问：“还需要我分析一下他的药有什么成分吗？”
周正摇摇头，目瞪口呆，真情实感道：“师父，你好厉害啊……”
韩子瞻笑笑，看向萧翊钧，“萧萧，过来，哥哥看看你的胳膊，该换药了。”
萧翊钧扔下手里的医术，乖乖的走到韩子瞻面前。
韩子瞻轻手轻脚的把绷带解开，上手触诊，感觉恢复的还行，没有再次挫伤。
“疼不疼啊，可怜的萧萧。”韩子瞻满脸心疼。
萧翊钧仿佛自己安得是假肢，丝毫没感觉一般，淡定的摇摇头，跟那个不喝苦药，死命往后躲的孩子简直不出一个人。
他道：“不疼的，哥哥，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你才多大啊，这一身伤病可不是假的。如果不是遇到了我，你就凉了你知道吗？”
韩子瞻越说声音越大，气有点压不住。
他吐了一口气，“抱歉啊，萧萧，哥哥不是凶你，哥哥是太气了。那个把你害的这么惨的人，就应该受受跟你一样的苦难。最好是比你难个千百倍！”
萧翊钧听了这话，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哥哥对他真的很好。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好，若果可以他真的愿意永远这么下去。
难过的是，这样的生活总有一天会溜走。被一切无法反抗的原因打破。
他低下头，神情难掩苦涩。
韩子瞻看着自己弟弟又emo了，无奈，“萧萧，你又怎么了啊？”
“没事。我只是觉得还是不要逼我更惨的好。毕竟我已经很倒霉了。如果不是有哥哥，那我都不知道会死在哪。可是别人遇不到哥哥，如果真的这样，那岂不是很可怜……”
韩子瞻听着这充满善心的话，微微皱了皱眉，他斟酌道：“萧萧还记得你这一身的毒是怎么来的吗？”
萧翊钧一愣，抬眸目光直直撞入韩子瞻那充满疼惜的眼神里。
他无措的眨眨眼，移开了目光，嗫嚅道：“萧萧不记得。”
萧翊钧现在不敢看自己哥哥的神情，他怕哥哥会怀疑他，会露出失望的神情。
母妃……
母妃……
萧翊钧在心里苦笑，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母妃会这么对自己。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当一个好皇子，当一个好儿子。可是，母妃还是不满意。
萧翊钧想起母妃对自己说的话：“皇儿，你不要离开母妃，母妃只有你了。你是母妃的依靠。你一定不能对不起母妃。不然母妃就活不下去了……”
“母妃只有你，你的父皇整天陪在其他贱女人那里，他靠不住。你是母妃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你可不能离开母妃，你一定要听话……”
“你看看你，一本书一天都没有背完，你要是背完了，不就可以对你父皇说了，让你父皇夸奖你。让你父皇来我这里，我们一家三口不好吗？”
“皇儿，你竟然偷偷溜出来玩，是那个奴才带你出来的，杖毙，统统杖毙！”
“皇儿……你怎么这么不乖，你要乖乖的。母妃这里有一碗药，喝了之后你就会听母妃的话了。你要听话啊，你可是母妃生下来了，你是母妃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
“萧萧！”
“萧萧！”
韩子瞻见萧翊钧像是忽然被什么魇住一般，叫了他好几声都没人应。
无奈，韩子瞻只得伸手捏向那秀气的小鼻子。
没一会，双唇紧闭又被捏住鼻子的萧翊钧有些透不过气，缓过神后就看到了自己眼前的那只手。那只手修长白皙，还萦绕着淡淡的药味，是独属于哥哥的味道。
韩子瞻见人不再发呆，松开手点了点萧翊钧的小鼻子，才缩回手。
“行了，别胡思乱想，你不是失忆了吗？你失忆就失忆，不记得就不记得，不管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你永远都是哥哥的好宝贝。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立马去县衙让冯大人给你把户落到哥哥这里。假如你的亲生父母找来，你要是不愿意，就可以不用回去。哥哥给你做主。有事哥哥担着。你永远可以依赖哥哥。”
萧翊钧听到这话裂开了那一直耷拉着的小嘴，虽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过，能听到有人说自己可以永远依赖他，这种感觉……
真的好好。
萧翊钧摇摇头，笑道：“有哥哥这话，我就很开心了。不麻烦哥哥了……”
韩子瞻猜到他或许在顾虑什么，不过，他说这话是出自内心的。就算萧萧的父亲是大官，把孩子养成这样子，他也不配为父。到时候，谁怕谁啊！
不过，萧萧不愿意多说，他自然也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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