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气眼镜无知地摸着鼻头,他不过是在和淡岛世理闲聊时得知十束的手机上恢复了毛利雾仁和他母亲的邮箱地址,又不满足于雾仁前后态度的巨大翻转,恰逢毛利集团的利坏消息甚嚣尘上,所以没有忍住以个人名义发了一封邮件稍作试探罢了。
谁知道邮件对面的女人异常精明,草雉出云自诩谈判桌上的好手,还是三言两语被套出了不少信息。
他不自觉再回顾与雾仁的最后一次见面,突然福至心灵,口是心非的事情,雾仁做得还少吗,他这种人,有哪一次明明白白袒露自己的情感了。
如此决绝地推卸与HOMRA的关系,如此肯定地否认十束存在的意义,越是恐惧,就越是理直气壮。
于是草雉出云索性放任HOMRA与Scepter4的冲突愈发激烈,没想到后者似乎也有这个打算,在一次又一次的对峙中,一个名为JUNGLE的组织逐渐浮出水面。
HOMRA、Scepter4、无色之王......都是棋子吗,绿之王这盘棋,下得可够大的。
那就让棋盘上的棋子,为他演一出决裂的好戏吧。
他抽身离去,远赴德国,一为放松JUNGLE那边的警惕,一为获得有关德勒斯顿石板的资料。
苇中学园的对峙战,他与淡岛世理心照不宣,双方都没有拿出全力,当然,除了八田美咲和伏见猿比古,毕竟就算做戏,也得真假掺半,不过看那二位的样子,似乎也打得挺开心。
周防尊在Scepter4的监狱中,草雉出云没有办法把这番推测与他细细说明——虽然按他们的王的性格,也只会让自己放手去做。
而草雉出云最放心不下的部分,十束的仇,HOMRA必须得报,无论比良坂大厦上的枪击事件有几重算计,无色之王都必须得死,但是弑王之后,周防尊该如何全身而退,这个问题,他不知道。
哪怕宗像礼司有意无意传达出来的意思,是将周防尊交给他。
真是可笑啊,他的王,安危却只能交给“宿敌”。
其实宗像礼司在向草雉出云传达上述意思的时候,并不知道该如何收尾,最坏的办法,莫过于雾仁在咖啡厅里提醒他的那样,在造成不可挽回的巨大灾难面前,先一步杀死周防尊,但除此之外,他隐约觉得雾仁另有办法,那句对“只有王才能杀死王”的傲慢回答,不像是单纯的鄙夷。
他从不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但是对毛利雾仁,却一再破例。
从初见时的熟悉感,到现在无由来的信任,莫名其妙。
好在他赌对了。
“美妙的聚会。”比水流却并未对现状产生任何不安的情绪,“但是很遗憾,你们的到来并不能阻止这一伟大计划。”
“或者说这场史无前例的解放注定无法默默无闻,”比水流站起身,纯白的衣袍上开始行走绿色的纹路,这是他将力量灌注全身的表现,“让诸王见证这场盛大的典礼吧,雾仁君。”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毛利那小子很明显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八田美咲骂骂咧咧地站出来,草雉出云和Scepter4心照不宣的合作没有让他知道,但是眼下的情况就算他再迟钝,也该察觉一二了。
比水流笑而不语,连周防尊和宗像礼司也沉下脸来。
草雉出云想到他远赴德国搜集的资料,某种猜测逐渐成型。
“雾仁,”率先行动的竟然是毛利亚子,她走到儿子身边,比雾仁低一个头,却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妈妈不想给你什么压力,如果有一定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
十年前,她不在;雪山上,她不在;作为普通人,她无力插手,但作为母亲,她受够了焦急等待的痛苦,这一次,她想亲眼看到一切终结。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肌肤的温热触感,看着毛利亚子水光盈盈的双眸,雾仁不知受了什么蛊惑,“我其实......不是——”
“我知道,”毛利夫人笑着打断,“从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的孩子,除了在书面上,从来都喊她“妈妈”,雾仁每一声疏离的“母亲”,都在反复向她确认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你还......?”她知不知道周围这一圈都是什么暴徒?
毛利亚子笑笑,却不说话了。毛利雾仁去雪山散心前,他们就与非时院的十年之期进行了一次争吵,对石板的感情,悲喜掺半。如果没有石板的偏爱,她的孩子在十年前就丧了命;但又因为石板的缘故,她的孩子不得不经历作为试验品的残酷人生。
石板让她失去了一个孩子,但又让她再次获得了另一个儿子,她爱他,这点不作假,其他的似乎都不重要了。
【宿主,这是完成任务最后的机会,不能放过啊!】
【知道了。】雾仁缓缓闭上眼睛。
“菊一,保护好她。”
雾仁召唤出式神,推开毛利亚子,将最后贪恋的温暖抛在身后,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一枚花纹奇特的蛋,塞到毛利亚子手中,“母亲,这个先由您保管。”
“喂!你要做什么?现在没有人可以逼迫你,不必再做多余的事了吧!”八田美咲眼见雾仁走进石板,叫嚷着阻止。
宗像礼司与草雉出云对视一眼,确认了彼此的认知。
“雾仁,不要做傻事。”草雉出云出言提醒。
“傻事?”雾仁背对人群,走向石板,他的手再次触上古旧冰冷的无机质,“作为石板孕育而生的生灵,帮助自己摆脱黄金之王设下的禁锢,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刚才与比水流的摩擦,不过因为他碰了不该碰的人而已。”
周防尊和宗像礼司在同一刻挥拳拔剑,却被早就蓄势的比水流拦下;蓝红绿三种光芒交织,比水流竟然完全不落下风。
据说他曾经正面单挑过黄金之王,虽然最后落败,但是实力可见一斑。
八田美咲、草雉出云和淡岛世理也想加入战场,但是却被磐舟天鸡、御芍神紫和五条须久那拦下。
石板之外战况胶着复杂,雾仁的心思却不在上头。
解封石板之后,毛利亚子会怎么样呢,满世界乱窜的权外者,会给她带来很大的困扰吧。听说毛利夫妇当时选择定居镰仓而非其他中心都市,就是看中那里安逸平和的环境呢。
还有......多多良,打定主意要给他重新选一具合适的身体,重新复活之后他拿着照相机四处乱逛的性格大概也改不了,石板解封之后,像无色这种神经错乱的危险分子,只多不少吧。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与伊佐那社的对话竟然悄然浮现在雾仁心头。
“在社会有足够完备的上层建筑之前,‘毁灭’,何尝不是一种‘解放’呢。”
再度回望,他的身后是毛利亚子温和的笑容。
雾仁的心在这一刻变得空濛,反正都是从系统那里偷来的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
搭在德勒斯顿石板上的手有了新的目标,他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法竟然没有受到石板的任何阻力,该说这具身体不愧是被石板挑选中用以盛放它孕育的灵智的吗。
【宿主,有件事需要提前告知,因为强制剧情的失败,这个世界的任务奖励不足以兑换一具符合十束多多良数据的躯体,而且您现在铤而走险的做法还会让原本的奖励变得更少,您确定还要继续吗?】
当然。
雾仁莞尔,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自己的目标。
而且躯体......也不必舍近求远了,面前不就有一具现成的吗?
盛大的华光再度笼罩石板之间,比之前强行剥夺无色之王王权位置的压迫感更强,相比之下其余四王的存在感竟然无限缩小。
宗像礼司和淡岛世理的耳机中传来在外统筹的伏见猿比古的声音,“室长,副长,御柱塔内无色之王的威斯曼偏差超过上限!”
被通知的二位都腾不出手来回应伏见猿比古,三王的混战一旦出手就没有回旋走神的余地。但与之前比水流为了给雾仁争取时间主动阻拦周防尊和宗像礼司不同,他们不约而同发觉了雾仁所做的事情并非“解封”而是“毁灭”,所以一时之间情况倒转,变成了比水流想方设法突破赤青两王的桎梏阻止雾仁。
磐舟天鸡显然比比水流更着急,他已经注意到随着石板能量的衰弱维持比水流心脏运行的动力也在下降,雾仁做的事无异于杀死比水流。
“住手!你不能这么做!他是你父亲去世前亲手托付给我的人!你不能就这么剥夺他活下去的权利!”磐舟天鸡从与草雉出云和淡岛世理的混战中转身开枪,子弹毫无障碍地射入石板,却被巨大的能力潮吞噬。
“我的父亲......”他想起雪山上初见毛利雾仁时年轻人灿烂的笑容,十年前的毛利先生,大概也会像他那样没心没肺地开朗大笑吧。
“如果他知道他舍命救下的孩子最后却做局杀了另一个他帮助过的孩子,你说,他会不会后悔?”
那个在焦急找寻亲子的中途还不忘救助沿途伤者的男人,会对他生前做的最后一项举动所酿成的不幸后果,感到真情实意的悲伤吧。
磐舟天鸡语塞,选择十束多多良作为挑拨赤青两族间的关系,是最佳答案,哪怕他也是故人,是那场灾难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但他们别无选择。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你不该,不该如此轻易决定别人的命运!你忘了吗,那些被困于实验室的日子!——小流不过是想让大家为自己的命运做一回主!他何错之有!我们何错之有!”
雾仁在磐舟天鸡歇斯底里的咒骂中连接上最后一个与石板共鸣的位点,感到周身前所未有的清明,这个程度,已经没有人能中断他销毁石板的进程了。
他沐浴着石板纯洁的光辉,犹如置身于盛大而灿烂的阳光下,但吐露的字眼却冰冷肃杀。
“杀人——偿命!”
“仅此而已。”
第92章
镇目町的群众们不会忘记, 今年入冬最大的一场雪,下在十二月末。
那场雪之后,敏锐的人注意到,平素一到晚上就周期性亮起的红蓝光芒, 再也没有出现;交警向上申报道路建筑损坏的频率, 少了很多;路边莫名其妙爆炸的消防栓, 也渐渐无人提起。
纯白之下,有些东西被默默掩盖, 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呜咽。
镇目町街角闭店已久的HOMRA酒吧开始重新营业,但似乎没什么生意上门, 偶尔从店里溜出一两个成对的戴棒球帽穿卫衣的年轻人, 走路或者滑滑板, 说说笑笑,不像熟客, 倒像是闲来无事过来帮忙的。
玩滑板的年轻人总是会在回家的中途遇上另一个年纪相仿的青年, 他们说不了几句就开始打架, 看上去凶狠但点到为止,最后两人都打累了就瘫在角落里,一人一只游戏机继续对决。
更偶尔的时候,会有一个看上去臭脸的男人带着穿漂亮Lolita的小姑娘出门, 小姑娘怯生生地挽着男人的胳膊打量世界不愿走动, 这时候臭脸男人就会露出无奈又温柔的表情,将小姑娘拎起来抱在怀里。
他们的身后另有个带墨镜的男人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叮嘱外出务必注意安全。
在冬日漫长的黑夜到来前,或许还会有一位衣着时髦鲜亮的年轻女性踏着傍晚的霞光上门, 手里拎着袋装的红豆泥, 再出门的时候两手空空, 但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Scepter4依旧独立于国家政务机构之外,无论是室长还是副长,亦或是诸位下属,还远未到功成身退的时候,德勒斯顿石板的能量虽然已经消失,但遗留的权外者造成的社会问题,还需要他们继续关注。
故而每逢夜晚,他们的驻地都灯火通明,有人在道场练习剑技,有人在机房处理数据,还有的人,泡了一杯清茶,拼着永远也拼不完的纯色拼图。
非时院,这个存在感极强的组织,却在某个清晨人去楼空,听说御前年事已高,在告别世界前解散了陪伴他七十年之久的“兔子”们。
某个银发及肩衣着复古的年轻男人出席了葬礼,在拿到最后一名留守的“兔子”递上来的身份证件和学园岛入职介绍后,他漫不经心的笑容终于消失,抬头望天,掩去蓄满眼眶的一汪晶莹。
身后形姿俏丽抱着红绸伞的少女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慰,却被表情严肃束着高马尾的风衣刀客拦了下来。跨世纪的友情,无需旁人多言。
葬礼结束之后,年轻刀客去赴了一场师兄弟之间的对决。没有各自的王权属性加持,单凭武技,年轻刀客略逊一筹,但他相信,终有一日会超过师兄。
大街小巷在银装素裹中换上了节日的彩灯,商店开始不约而同播放“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在圣诞前的某个深夜,送走了八田美咲他们后,HOMRA的大门被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推开。
“不好意思客人,今晚已经打烊了......”
草雉出云正在擦拭的空杯盏,招徕客人的话术在见到来人后断在喉咙里,他难以置信地摘下眼镜,再三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问题后呼吸急促地超楼上大喊,“尊!安娜!”
这两个名字后没有再跟“下来”或者什么其他的动词,但是蹬蹬蹬下楼的脚步声立刻响起,在足以看见门口的台阶上,安娜抱着的小熊玩偶“啪”地掉落,一个跟头一个跟头地滚到一楼地面。
少女双手捂嘴,雾紫色的眼睛里闪着水光,“多多良......”
站在门口的金发青年走进来,朝着吧台的草雉出云露齿一笑,随后走到楼梯口,捡起玩偶,双手递上,“是谁惹我们的小公主不开心了?”
安娜噘着嘴跑下台阶,与多多良撞了个满怀,小小的胳膊半圈住青年的腰腹,整张脸埋在他身上,小声喃喃,“好想你。”
多多良一手抓着小熊,一手拍拍安娜的背,他的视线从安娜微微颤抖的身躯上移,最终落在双手插兜的周防尊身上,“我也,很想你们。”
*
那晚,十束多多良将比良坂大厦上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包括雾仁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保存他的灵魂,又为他找来合适的身体这件事,但是他囿于耳环中,其实并不能完全看清事情发展全貌。
“石板之间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防尊和草雉出云具是沉默,反倒是栉名安娜,从不知哪里摸出了一枚红色玻璃珠,递给多多良,她虽不在场,但是通过与玻璃珠的感应,倒是对一些事情知之甚深,现场的影像,也有好些被珠子记录在内。
65/78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