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两个人都戴好了口罩,可他们都是身高腿长气质佳的青年,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杨持知道,傅掩雪不太喜欢喧闹的环境,现下更是对傅掩雪的选择产生疑惑。
“掩雪……”
“不要多话。”
杨持只能乖乖闭嘴。
过了好一会,服务员送来一份餐食。
傅掩雪对杨持抬抬下巴:“知道你睡一下午肯定饿了,吃点吧。”
杨持哭笑不得,心道果然是傅家的小少爷不知人间烟火,他饿了随便买的面包都能垫垫肚子,何苦来这种地方花高价呢?可这偏偏又是傅掩雪的一番心意,他当然不能拒绝。
杨持在吃饭的时候依然时不时偷瞄一眼傅掩雪,对方只是扭着头看着窗外那条看似无边无际的长河。
河上有一座大桥,桥上的灯光璀璨,像是落在河面上的星星。
听说从前这条河上有过不少画舫,每每到夜里总是笙歌阵阵,只是那里头多少女儿的苦情泪水无人可诉,悲情故事无人可说。因此,这条河也叫怀情江,为的就是祭奠那些苦命女儿。
怀情江的光影似乎也照射到傅掩雪的脸上。
在灯火亮起的刹那——
他美得竟是如此动人。
“快看。”傅掩雪催促杨持,又像是嫌弃杨持动作太慢,于是牵起他的手,指着窗外那盛开在空中的一朵朵烟火,“那是你们玉茗山的花。”
五彩缤纷闪烁着的烟火的形状,是茶花。
杨持只觉得鼻子一酸。
他没有松开傅掩雪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好漂亮……”
他低声喃喃。
傅掩雪没有挣脱。
第41章 少年人一样天真的残忍
杨持并没有回答,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傅掩诤的问题。
傅掩雪对他的看法,往好听一点说是养成了依赖,往难听一点说就是扔了也不可惜。杨持可以在傅掩雪面前丢这个人,但是面对别人,哪怕是傅掩雪的亲哥哥,他也不愿意过多阐述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和纠葛。
没出过山,不代表杨持不知世故,在被时间摔打的过程中,虽谈不上已经金刚不坏百毒不侵,杨持也认为自己不算一个玻璃心的人。若不是真心喜欢,那他则不会被傅掩雪伤。可感情就是这样一码事,哪怕是心被划了两刀,又再补了几枪,甚至碎无可碎,他还是喜欢傅掩雪。
“其实,我对你的存在并不意外。小雪从小就让人省心,叛逆期迟一点来,想要一点新鲜感,玩点不一样的东西,再正常不过。”傅掩诤坐在侧边沙发,他不急不缓,“我意外的是,‘你’存在的时间。”
杨持依然笑着,不卑不亢:“傅大少,您这句话,我已经从很多人嘴里听过了。”
就连杨持自己都捉摸不透,傅掩雪为何总是对他忽冷忽热。对他的好的时候,就像现在,会帮他安排孩子们的假期;对他冷的时候,言语的轻蔑,对杨舒景的优先权,毫不掩饰。
或许就像傅掩诤所言,傅掩雪到了“叛逆期”,拥有少年人一样天真的残忍。
傅掩雪从没想过掩饰他的冷淡,在他眼中,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你现在是在给向家人做事吧。”傅掩诤直道,“你能拒绝小雪的安排,倒是有几分骨气。但是希望你明白,不论你给谁做事,身处哪个营帐,都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小雪的事。”
傅掩诤不苟言笑,端的是一副冷峻疏离的做派,言语之间却流露出对弟弟的拳拳爱护之心。话是极刺耳的,杨持并不责怪。他若是有个弟弟或是妹妹,对其的疼爱或许不会比傅掩诤少分毫。
“我不会伤害小雪。”杨持的目光落在傅掩雪身上,尽管他们之间的心意永远无法相通,他也不会做出任何有悖于心的决断,“从前,现在,将来,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他。”
“希望你说到做到。”
傅掩诤说话的语气不重,可依然具有浓重的压迫气息,他打量着杨持,就像打量着无数个曾经考核过的人们一样。只是这一次,他需要衡量的并非杨持的工作能力,而是一颗不会背叛自己弟弟的、纯洁无瑕的心。
“在关于小雪的事情上,我从不说谎。”杨持的回答,既像是对傅掩诤的承诺,又像是对自己的呢喃。
“是吗?”傅掩诤淡然反问道,“希望这一次,你不会再抛弃小雪。”
杨持浑身一僵。
傅掩诤却依然是那般云淡风轻的语气,只是说起来的,是杨持不要想要回望的往事:“小雪保护你,不让我调查你,我当然尊重他的意愿。但你的名字掩藏不住,我自然也就想起来你是救了小雪的人。当初,你本来有机会出山陪着小雪,可你把机会让给另外的人,这何尝不是一种对小雪的欺骗和蒙蔽?”
傅掩诤的双眸深沉,并非如傅掩雪一般的秋水灵动,更似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如果站在歌功颂德的角度,我很赞赏你的无私和付出。但是站在一个哥哥的角度,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点,你能履行方才的诺言。”
杨持木讷站在原地,不知傅掩诤何时离开。
他曾经认为只需要做出无愧于心的选择,那便是最好的安排,可傅掩诤说得不错,他的确成全了自己,而“剥夺”了傅掩雪了解真相的权利。
只是,现在再谈论这些,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没有陪伴傅掩雪长大,当然也没有获得被爱的资格。
而他放弃这一切的那一年,也不过是在懵懂青涩的,人生的第十一年。
傅掩雪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杨持照顾了他一天,第二天便有了极大的起色。
尽管杨持得知了是傅掩雪给杨舒景拉的关系,但是他并不会挑明,站在傅掩雪的角度,为杨舒景做这些事是理所应当,而他就算说出来,也不过是自讨没趣,难道还指望傅掩雪为他去易寻笙面前说两句吗?
杨持自知并非得了气运的小说主角,便不会做白日梦。
倒是傅掩雪,得知自家大哥来过之后,神情变得些许怪异,又连忙追问杨持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杨持吹了吹热汤,确保不会烫伤傅掩雪之后,才掐头去尾把和傅掩诤的对话内容说了一遍。
傅掩雪欲言又止了好几遍,最后只是摸了摸杨持的脸。
那双眼睛,不知道看的是杨持,还是透过杨持在看别人。
杨持在家陪了傅掩雪两天,第三天一早杨敏敏打来电话,问杨持有没有空闲,说临近端午,想要和杨持一起过节日,又说他们这几日承蒙石杏哥哥照顾,想要给神秘“姐姐”当面道谢。
傅掩雪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约莫是那天大发慈悲,挥挥手就帮了这个忙。拒绝孩子们的要求是如此过分残忍,杨持思来想去,还是在早餐时试探了傅掩雪几句,果然,傅掩雪只说了不必这样麻烦,他不需要特殊的感谢。
杨持免不了失落,到画廊门口才勉强调整好状态。
向繁和安盈今天都不在,画廊中的氛围更为紧张,杨持换了新身份,换了新工位,这一切都像是成为杨舒景谬论的佐证。窃窃私语总在不经意间出现,嗡嗡嗡无孔不入,又在杨持转过眼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杨持没心情计较这些闲言碎语,生活上,光是为了傅掩雪和孩子们的事情就足够他挂念,而工作上,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一步——易寻笙——他还没有攻克成功。
孟堪给出的主题是亲情。这道题看着简单,但是鲜少有画家能够精妙地描绘出亲情的复杂本质,而易寻笙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易寻笙的确有着人们固有印象中的“天才通病”:冷漠、古怪。
想要用小恩小惠来打动对方,大多数时候只能适得其反。
那么……只能找出对方的“需求”。
易寻笙这样的人不会缺钱,便只能从其他的方向进行攻破:原生家庭,人际关系,自我突破。前两个领域,以杨持现今的能力尚不能接触,那么,最后一个……
杨持不断翻阅着易寻笙的作品集。
易寻笙这些年公开的作品,明面上的主题各异,但是内在都无法脱离“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这一深刻核心。而他发表的时间,多集中在少年至青年的过渡期,近两年的作品水准依然很高,但是公开的部分却并不多。
平凡的人会遇到瓶颈,天才自然也会。就连闻名世界的文学家也有认为自己写得一团糟想自杀的时刻。
可要如何才能为易寻笙提供现下最需要的灵感价值呢?
杨持凝视着屏幕,这是在五年前,易寻笙创作的一副名为《铜、童、瞳》的画作:荒芜的废墟之上,四周寥无人烟,一座残缺的儿童铜像斜斜地陷入断壁残垣中,一只幼鸟闭着眼睛,栖息在孩子的脸侧……
杨持正在冥思苦想,杨敏敏打来了电话。
“杨持哥哥,石杏哥哥说后天就是端午节了,安排我们明天去艺术馆参加活动,你能陪我们一起去吗?”
杨敏敏话还未说完,那头的几个少年争先恐后地插上话,重点只有一个:希望杨持能一起参加。
本就许久未见,这几日孩子们的行程全部托管给了石杏,杨持心中愧疚不已,心道明天怎么也要去一次,便应了下来。
杨敏敏又道:“人美心善的神秘姐姐会来吗?”
“姐姐?”杨持愣了半秒,立刻想起是关于傅掩雪那个误会,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又不能直接拂了孩子们的好意,便委婉道,“姐姐忙得脚不沾地,说祝你们玩得开心,他就不来了。”
“好吧……”杨敏敏明显有些失望。
杨持只能温声又安慰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他坐在凳子上,正对着窗外的天空,忽然之间,他想起来小时候的端午节。那时,他和山里的好友们结伴游玩,年少不知愁滋味,蝉鸣和夏日一样长,那是一段好时光。
他们的童年和城市的孩子大不一样,没有高科技电子玩具,也没有马戏团和电影院,但是大山就是他们的游乐园。杨持很喜欢山里,山风吹来时张开翅膀,他便是一只自由的鸟,灵魂也便从这头,飞往无边无际的那头了。
大自然,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
杨持猛然一怔。
如果他能从自然中获得力量,那易寻笙呢?来自大山的孩子们,天生就是大自然的代言人。
艺术家拥有更强烈的共情能力和捕捉细节的本事,天才更是如此。
在征得孩子们的同意后,杨持鼓起勇气,给易寻笙发去了邀请函。
对方没有回应。
杨持并不气馁,如果易寻笙这么好说话,那便不是易寻笙了。
他思索片刻,拿起手机冲出了画廊。
作者有话说:
最近工作压力大,没休息好脑鸣了,宝宝们一定要好好休息啊!
第42章 那一天,他站在夕阳下
“端午节,大家都不陌生……很开心能和大家一起参加……除了包粽子,还有制香囊,做陶艺,画扇子……”
杨敏敏担心地看着杨持,小声道:“杨持哥哥,要是那个哥哥不来就算了吧。你已经朝着大门口看了好多次了。”
杨持叹了口气,也是,易寻笙那个怪异的性子,怎么是他能说服得了的?昨天他去了易寻笙的小区,不知道是人不在,还是不想见杨持,到了最后,杨持是连一句话都没说上。他倒也没有放弃,把艺术馆的地址和活动时间用短信给易寻笙发了过去。
杨持没和艺术家打过太多交道,自然不明白易寻笙这样的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能凭借跟着Lily学的“一招半式”,看看能不能让易寻笙改变想法,哪怕只是在艺术馆里和对方说上话,也是一项大突破。
眼看着第二季度就要接近尾声,杨持离目标依然遥不可及,心中若是没有一分焦虑那必然是作假,但若光顾着焦虑,却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杨持心中安抚自己,好不容易和孩子们见一面,也应当把大部分精力留给孩子们才对,他丢了一个工作,虽输给了杨舒景,必定心中难受,可若是因此忽略了孩子们的感受,那便是因小失大,十分不值当。
这样一想,杨持的心境开阔许多。
石杏的安排——又或者说,傅掩雪的安排——向来十分妥当。孩子们出山之后,是没有闲钱买新衣裳的,为了今天的出游,石杏提早一天就把衣服带过来,尺寸大小竟大多都很妥帖,孩子们穿上,和其他共同参与活动的城市孩子们比起来也是一点不差。
杨持找了个休息的空档,给傅掩雪和石杏分别发去了一条感谢短信。
石杏过一会就回复了,说是傅掩雪要求他做到完美,他作为合格的下属自然不负所托。再者,他也十分喜欢孩子们,和孩子们相处十分愉快。
傅掩雪那头却是一点消息没有,杨持习惯了,只是把相册翻出来看了又看,他的目光也跟着柔和起来:那是一张傅掩雪睡着时的照片,拍摄时间于傅掩雪生病时的傍晚。
那个时候傅掩诤已经离开一会了,橘红色晚霞照到傅掩雪的脸上,世界如此安静,他爱的人这样美好。
主办方允许孩子们把做好的粽子带走,杨持跟着做了几个,均数分了出去,就留了两个带回家,想给傅掩雪和柳姨都尝尝。
一群人往陶艺室走,途径卫生间时,杨持却意外看到一个熟人。
“孟先生,好巧。”
孟堪正皱着眉,擦拭着衬衫上的污渍,脸色看上去并不算好。
“杨持,你们这是……”孟堪看到了孩子们,“这是你的……”
杨持一边递上纸巾,一边道:“这是从我老家过来的孩子们,他们正逢暑假,想来玩一玩看一看。今天正好是端午节,就陪着他们来参加艺术馆的活动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您。”
杨持回想初次和孟堪见面的宴会,孟堪提起在国外时也有看展买画的经历爱好,在这里看到孟堪的确不算稀奇。
黑咖啡在白衬衫上痕迹很难消失,杨敏敏见状,建议道:“大哥哥,你和我们一起去陶艺室吧,那里应该有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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