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操办赏梅宴开始,内侍省里抓住手脚不干净的人不下十个,全都乱棍打死发落了,一时间整个内侍省人心惶惶,气氛严肃。
可就算是这样,终究是提防不住别有用心之人。
前些日子皇后身边的清歌已经暗示过他,再加上频繁有人插手内侍省事物,苏常善已经察觉出其中问题。
这矛头怕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几天之后,梁劲风被急召入宫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彼时正下午,内侍省里忙忙碌碌,梁劲风就这么满脸疲色,毫无遮掩地闯进内侍省,进了苏常善的房间。
来人衣上沾了灰却未抖,皮靴上也有一层污渍,平日里高高束起的头发向一侧歪去,不知发生了什么。
梁劲风一走进房间就直奔苏常善,二话不说将人按在怀里亲了个彻底。
“云轻,我大概……很快就会回西北了。你……”他紧紧搂着苏常善,下巴搁在他肩头,声音带了几分颤:“你要跟我回西北吗?”
苏常善面露迟疑,没有马上给他一个答案。
“我需要时间,梁劲风,你让我考虑考虑。”
他拼命小半辈子才爬到的这个位置,做不到果断放弃。
而且……
苏常善想,就算自己愿意,恐怕皇帝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自己走。这些日子的麻烦事让他心中隐约生出几分猜测,他不敢赌。
两人在屋中抱着相互取暖,亲昵半晌,梁劲风便行色匆匆离开。
他走后,苏常善在屋中发了半天呆。
直到夜色深沉时,他将吕思天叫进屋中。
“你去找清歌姑娘,让她帮我个忙。”烛火映照下,苏常善的面容透出几分疲惫,却多了几分释然。
或许,也是时候了。
***
几日后,赏梅宴。
御花园中冰天雪地,几日前又落了一场小雪,更衬的枝头梅花晶莹可爱。
御花园的长亭中,枣红色团花地毯铺了几层,又垫了一层狐狸毛地毯。其上几十张乌木小几围成环装,众人在软垫上坐下,中间是烘烤羊肉的火炉。
原本是皇家宴会,在座皆是后妃和皇族中人,零星几个朝中正得宠的官员插在其中并不显眼。
苏常善站在举办宴会的长廊外,盯着宴会步骤,尽量不出差错。
化雪时节气温尤低,他在边缘蹭不上暖炉的热气,浑身冻得打颤,可额头竟然冒出汗来。
宾客一一入席,菜品逐渐上齐,苏常善心中的弦却越绷越紧。
宫里的乐舞班子在冰上演冰戏,丝竹之声悠然响起,众人欢声笑语。
“咣当”一声,银筷子坠落在地的同时,苏常善心中的弦,终于崩断了。
正受宠的一位后妃喝酒后浑身颤抖口吐白沫,直接晕倒在宴会现场。皇帝雷霆大怒,现场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人心惶惶间,苏常善听到王德福的声音刺耳道:“陛下,奴才以为,这宴会筹备之事,内侍省最为清楚。不如将那内侍监苏常善提上来问话?”
苏常善跪在地上,默然合眼,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我是真的剧情苦手,好痛苦,根本不会写大剧情。
啊啊啊啊这段时间赶论文,休息的时候重温自己前面写的,感觉很多地方都不合心意啊啊啊啊啊我是菜鸟啊啊啊啊啊
等全文完结之后应该会看不下去地大修
真受不了自己了
第20章
【野火烧不尽】
窗外鸟鸣声阵阵,苏常善倚着墙坐在一堆杂草中,垂着头直打哆嗦。
陛下说要问话,实际上不等他辩解就把他关进了宫里破败的柴房。手脚用麻绳捆了,窗户用木板堵死,不见天日分不清时间流逝,也断绝了向外传递消息的可能。
苏常善听着窗外鸟叫,依稀觉得这应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他被冻了一宿,这会儿已经有些发热,太阳穴胀痛着跳动,想着自己那便宜徒弟怎么还没来,一时有些着急。
柴房外突然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苏常善抿了抿干裂的唇,低声问:“谁?”
“苏公公想瞧见谁?不过不管想见谁,肯定不想见我吧。”王德福的声音依旧那样难听,甚至多了许多得意:“可惜啊,苏公公现在只能看见我,我来给你送点吃的,可别真饿死咯!”
锁门的铁链呼啦乱响,下一刻木门被推开,照进刺目的日光。
王德福站在门外,身后几个小太监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放在地上。
苏常善被光晃得睁不开眼,好半天才抬起眼皮,懒散看过去,摇了摇头:“断头饭还是鸿门宴?你送的东西,我可不敢吃。”
瓷碗装着泛青的菜汤,说是刷锅水也不为过。盘子里肉灰败发黑,隐约能闻到酸气,菜更是蔫头蔫尾,不见一点热气。
他这般说,王德福也不恼,笑眯眯端起了碗半蹲在苏常善面前。
“那可不成,皇爷特意嘱咐了,苏公公这里不能出岔子。你要是饿出个好歹,我可没法交代。”
说着,他将碗往前递,眼看着就要挨到苏常善的嘴边。
冰冷泛着一层油光的菜汤看着就让人反胃,苏常善没好脸色,一挺身撞到王德福手上,一碗菜汤泼了他一脸。
“这么好的东西,还是你自己享受吧。”苏常善冷笑:“瞧瞧,有这嫩叶子的衬托,王公公的脸也嫩了不少呢。”
啪的一声,瓷碗被砸碎在地面。恼羞成怒的王德福终于装不下去,一边抽出手帕胡乱擦拭自己,一边臭骂:“你算个什么东西,还真当自己攀上了梁将军的高枝?我告诉你,等皇爷拿到了虎符,你这条小命就随我怎么糟蹋,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不吃?这可由不得你!”王德福呸呸呸吐干净流到嘴里的汤,随手点了两个人:“去,喂苏公公吃下去!”
他身后的小太监飞快挪动,两个人一左一右钳制住苏常善,一个人端起盘子要去掰苏常善的嘴。
苏常善挣扎几下,抬头时瞧见王德福身后的人脚步踟蹰,拳头攥得死紧,心头一松,微不可察摇了摇头。
他想,自己虽不在皇帝身边,但曾经揣度人心的能力却一点没退步。皇帝不过想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梁劲风,而自己如果此时不脱身,未来等着自己的必然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他停下挣扎后,嘴里不由分说被塞进了坏掉发馊的食物。刺鼻的气味涌进食道,促使整个胃都跟着翻滚。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喉头滚动将东西吐了个干净。
小太监不敢再动,愣在原地。
王德福不满,尖声道:“废物!喂个东西都不会吗?!这东西不许给我剩,通通进他的嘴里,不然你来替他吃!”
几刻后,苏常善半跪在地上呕吐不止,身前乱七八糟的呕吐物还有酸水混成一团,看见了就又想吐。
嗓子和口腔被饭菜里不知什么东西划破,鲜血随着酸水一同流出,沾湿唇角。
他闭上眼睛,艰难喘息,吞下一口混着血的酸水。
“公公,陛下那边叫了,我们……”等在门口的小太监探头叫人,王德福看够了戏心满意足,拍拍肚子转身要走。
苏常善艰难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你就不怕我用这碎瓷片自尽?我死了,你也得死。”
王德福脚步一顿,似乎被这威胁吓了一跳。他瞥了苏常善一眼,见他认真的样子不似作假,而苏常善的性子,真做出这种极端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他心下一慌,面上仍然镇定,恶狠狠道:“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十分保本的让下人把房间里收拾干净。
“你们几个把这里清干净,一点寻死的可能都不给他留!听到没有?”
说罢,他带着人急匆匆离去。
至此,苏常善才缓缓松了一口气,酸软的颈肩再也支撑不出昏沉的脑袋,整个人软塌塌向后倒去。
过了一会儿,方才那个站在王德福身后的小太监匆匆赶回。他左右看了两眼,飞快进来,轻声叫道:“师傅你怎么样?刚才那狗东西实在是……”
苏常善只觉得自己耳朵也开始听不清,如同有人在他耳边敲钟一样隆隆作响。他闭着眼摇了摇头,哑声说:“不要多话,按照计划来,快一点。”
吕思天停了话头,看着眼前苏常善浑身脏污奄奄一息的样子,深吸一口气,骂了个脏字,而后缓缓道:
“是。”
***
勤政殿内,皇帝坐在龙椅上垂眸不语,梁劲风跪在他桌前,手中拿着一方锦盒却不曾放松。
从赏梅宴事发苏常善被关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他人在宫外,接到消息时已经是深夜,当即怒火上头要冲进宫,好半晌才喘着粗气平复下来。
事到如今,他再看不透皇帝的想法也该明白这狗皇帝打的什么主意。
没有至亲至爱作为把柄,我就生生造出一个把柄给你。这段日子他和苏常善在外多逍遥,话本写得多艳情,皇帝再宫里就有多开心。
梁劲风用仅剩的理智思考,忍不住苦笑。
苏常善当年忧虑重重,十年不敢同自己联系,是不是就是猜到了会有这一天。
猜到有一天他们会成为皇帝权衡的工具,成为威胁彼此性命的利刃。苏常善忍了十年,他却没忍住,将苏常善送到了这般危急的地步。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再想这些已经没用。梁劲风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整理思路,得出皇帝要用苏常善的性命威胁自己暂时不会伤害他的结论,稍稍沉下性子。
他用了一天的时间联系下属整合资源,在第二天清晨便入宫求见,带着虎符气势汹汹而来。
“梁劲风,朕先前好声好气同你商量,你本可以与朕讨价还价,可你偏不。如今又这样气势汹汹找上门,是何意啊?”
梁劲风攥了攥手中锦盒,冷笑一声:“陛下何必装作不知。”
闻言,皇帝拍手而笑,站起身来,踱步到他身前。
“梁将军——”他声音悠悠:“你是手握利刃见惯了杀戮,瞧不起朝中的勾心斗角。可朕才是那个万人之上的天子,朕要谁的命,都可以。我原先对你存着几分尊重,这才客气,只是你非要逼我到这步,那朕也是没办法。”
“苏常善不过一个太监,朕要他的命轻轻松松。你是朕的臣子,朕要你的命也无可厚非。甚至边关的将士,有一个算一个,我都可以杀了摆在你面前……”皇帝拍了拍衣袍,倾身俯视梁劲风,眼中尽是不屑:“我有千百种方法能拿回你手中的虎符,你又凭什么来要挟我?”
皇帝言语中的威胁已经不可轻视,要命的刀子已然逼近身前。梁劲风面色沉稳,心中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与悲凉。
就是这样一个根本不把将士性命放在眼里的皇帝,却希望他们为自己镇守疆土,可笑至极。
梁劲风攥紧拳头闭了闭眼,压住心中愤慨语气平静。
“陛下需要世间太平,需要西北安定与民休息。”
梁劲风的话戳中了皇帝的死穴。
他协商至今,甚至用上苏常善这一步低招,就是因为朝中可用的大将不多,边疆岌岌可危。他不敢赌梁劲风是否得民心,更害怕梁劲风一怒之下动用虎符同自己两败俱伤。
两人的交涉似乎在此时陷入僵局。
正在此时,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连滚带爬扑了进来,跪在皇帝面前惊慌大哭。
“陛下!陛下!不好了!冬青宫走水了,整个冬青宫都烧起来了,底下的人正救着呢。但发现的晚,那里的宫殿房屋都……”
皇帝直起身子面色不善,急道:“都如何了?”
小太监吓得腿软,惨道:“都塌了!里头的人怕是都不成了。”
皇帝面色稍霁松了口气,冬青宫早先死了嫔妃,后来又出了闹鬼的传闻,早就无人问津。就算塌了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烧了重修就是,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小太监颤颤巍巍抬头,瞄了一眼梁劲风,又看了一样皇帝,苦道:“可……可是……苏公公就关在那宫的柴房里啊……”
话音未落,原本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梁劲风骤然站起。他眉头紧皱咬紧牙关,拎着那小太监的领子把人拽起,大喝一声:“带路!”
第21章
【春风吹又生】
在听到苏常善出事的一刻,梁劲风仿佛听见自己理智崩塌的声音。什么在宫中的礼仪制度,外男不能入后宫的规矩全都抛之脑后。
他拎着小太监一路狂奔,皇帝顾不上坐他的銮驾,气急败坏低声咒骂着跟上,身后又坠着一群生怕皇帝出事的太监侍卫。
等一群人赶到冬青宫时,原本就破败的宫殿融在铺天盖地的大火里,将这片荒芜之地衬的更加凄凉。
宫殿的承重柱被烈火吞噬,梁劲风赶到时,那根柱子终于支撑不住,带着一头烈焰轰然倒下。紧接着,连片的房屋也轰然倾覆,一座宫殿瞬间夷为平地。
“苏常善——”梁劲风目眦尽裂,扯着喉咙大喊一声,终究无人应答。
住在附近宫苑的妃嫔站在不远处,面色惊恐,但更多的是担忧。就连皇后也带着身边的内侍赶来,匆匆指挥着他们扑灭大火。
一群群穿着各宫各等服饰的太监宫女拎着桶盆来来往往,梁劲风昏了头,踉跄着往火场中奔去。
可他还没跑几步,跟在皇帝身边的侍卫就将他围住,拦住去路。
“这火起的不明不白,兴许正是你的计谋,让你进去岂不是放虎归山?”王德福不知从何处赶来,或许是怕被问责,顶着一张满是灰土的脸挡在梁劲风身前。
梁劲风匪夷所思气极反笑:“我的计谋?我他妈疯了我用他的命开玩笑?”
说着,他丝毫不客气,将王德福反手一推撂倒在地。正当他同一个侍卫过招时,不经意侧脸一瞥,瞧见了不远处一个浑身黑灰的太监匆匆跑向了等在旁边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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