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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沈和韵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封梓呈攥着他的病历，本不肯进门的他迈步到沈和韵病床边缓缓跪下。
他将自己的脸放在沈和韵的掌心上。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永远。
沈和韵收回手，歪着头道：“这次纵火案让我想起了很多，封梓呈，你把我送你的课本还给我吧。”
他不再在乎他会长成怎样的大人。
他后悔当年帮过封梓呈。
第78章
封梓呈无言以对。
他的小朋友一直希望他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找到自己的价值，他也在那条康庄大道上走了十多年，人人艳羡。
可他一个邪恶的动念就毁了一切。
毁了沈和韵, 也毁了他自己。
封梓呈微微伸手, 要握住沈和韵再说些什么，沈和韵却将双手藏到背后。
沈和韵说：“录恋综时我失忆没想起你是谁, 却重新认识了你，封梓呈, 归根结底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沈和韵为了喜欢人牺牲自己咬牙忍痛，封梓呈却选择伤害别人, 他们的本性不同。
封梓呈眉眼低顺, 他跪着，“对, 是这样。”
沈和韵：“所以现在看着你，我都觉得毛骨悚然。你是天才不假, 可你当不了医生，你只会伤害别人，要是我当年没有多管闲事就好了。”
他当年被困在一个又一个的情节点中, 唯有帮助别人的瞬间才能让他感觉到自由, 他能影响别人的人生，是不是他看不清的未来没有太过可怖。
封梓呈安静受训。
他双手撑着大腿, 微微垂头, 将纵火案的内情讲给沈和韵听。
他是恶魔不假, 他在向他的神明忏悔。
然而沈和韵静静听他说完, 反问他,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夸你心思缜密，刘飞翔已死, 真相如何随你编排，还是夸你是条好狗，我可以二次回收利用？”
封梓呈摇头，“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是不想瞒你。”
沈和韵倾身猛地揪住他的领带，封梓呈失去重心要趴倒在地，却因为勒紧脖颈的领带达到了奇妙的平衡。
他仰头与沈和韵对视，收紧的领带让他感到一阵窒息，他微微张唇喘气，注视着沈和韵的双眼紧张中透露着一丝纯情。
“你凭什么会以为我想听？”沈和韵抻紧了手中的领带，咬牙问他，“我的人生已经被楚臻搞得一团糟了，凭什么要我欣赏你的诚实？以为楚臻是我，就能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吗？”
手术结束后急匆匆赶来看望沈和韵的李林焰闻言在门口停下，他手脚和脸上挽着薄厚不一的纱布，经纪人站在一侧搀扶着他。
经纪人：“我们要回去吗？”
李林焰：“不。”
他背靠着墙站在走廊上，来来往往的病人路过总要多看他一眼。
病房内封梓呈很执拗，他否认，“你恨我吧，但我不会对你撒谎。”
他因为窒息轻咳几声，眼眶开始发红。
沈和韵没有松手的意思，封梓呈却按住他的手背。
他说：“不如你杀了我吧，能死在你手里也值得。”
沈和韵蓦地松手，“我不想杀你。”
封梓呈病态地攥紧他挣扎的手腕，万分诚恳地哑声道：“我会帮你，任何时间和地点。”
以命还命，这是他唯一能跟自己和解的方式。
沈和韵缩手，“封梓呈，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重别人呢？”
封梓呈苦笑一声，确实是他不够理智，他扶着床沿缓缓站起，“对不起，你别怕。”
他在心中没有再说出口是，不论沈和韵生了什么病，治好治不好，他会陪着他。
有缺憾他才能感觉到真实。
封梓呈退出病房去找相关医生进一步了解情况。
他与门口的李林焰擦肩而过，飞快地说了声“谢谢”。
李林焰脸色却不大妙。
经纪人问：“进去吗？”
李林焰不答，他根本不敢面对沈和韵。
他不配关心沈和韵。
经纪人读懂了他的心思，长叹一声，“不敢进去就改天吧，现在你们两个大难不死，该好好休息，情绪稳定利于伤口恢复，何况那边还有一堆事儿等着你回应。”
回应他参加恋综的动机究竟是何，他与沈和韵录节目时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是私生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病房里的青年背对着他侧卧，许久之后还是选择推门进去。
正在网上激情挑选小马驹的沈和韵回头，嘴角的笑意渐渐落下。
“你走错地方了。”
“没有。”
李林焰坐在床边帮他削苹果。
沈和韵多看两眼他的胳膊，没有阻止。
李林焰姗姗来迟地问：“沈和韵，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他慢吞吞的，哄小孩似的削出一个兔子苹果。
沈和韵不要，“李林焰，现在没有摄像机，我们可以不用演了，看着烦。”
李林焰愣了愣，他最不该和沈和韵计较的便是这句话，思索中他却感到一阵冷意，不合时宜地较真。
“那你在节目上说的喜欢我呢？也是为了节目效果吗？”李林焰问。
沈和韵：“是真的，但只是对偶像的喜欢，而且我现在也不喜欢你了，我不纠缠你，这下你可以去找你喜欢的人了。”
第79章
李林焰将手中的水果刀擦净放回原位, 身上的痛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他垂死挣扎，“可我们曾经那么好，怎么可能只是录节目, 现在退回原地, 连朋友都当不成。”
“那是你选的路。”沈和韵说，“不是我。难道我不说你就肯好好跟我在一起了吗？我唯一做错的, 就是不该在临死前贪心想让你多记得我几天，跟你挑明这一切, 可这真的是我的错吗？”
沈和韵不是坏人，可也不是圣人。
李林焰痛苦道：“你什么都没做错, 错的是我。”
恋综后期他还疑心沈和韵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 可他们之中最痛是非沈和韵莫属。
李林焰解开病服领口，将衣服从肩头拉下, 大臂内侧愈合撕裂多次的伤口万分狰狞，他说：“有些事现在说清楚也是枉然, 但你说的那些虚假中尚有一丝真实，但凡能控制的住，我都不会爱你。”
他遇见他是命中注定, 也是在劫难逃。
沈和韵的存在本身就颠覆了李林焰的世界, 他曾以为他是一个卑劣下流的骗子，却仍然无法自拔地爱上。
沈和韵仔细端详他几眼, 忽而笑了, “李林焰, 你演技真的很差劲, 你不仅看不出我全程在陪你演戏, 更看不出我是假装受伤。”
他将光滑白皙的手背举到李林焰面前，“我的伤早就好了, 连疤都留不下。我们两个，虚情假意，现在还有机会坐在一起说话，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不同的是沈和韵早就走出来了，李林焰却越陷越深。
李林焰双手合握住他的手，仍然固执道：“我这辈子欠你良多。”
哪怕沈和韵受伤是假，他也因他付出太多。
这辈子他与沈和韵相识两次，每一次都是对他世界的推翻重建，但他每一次都没能抓住他。
李林焰目光沉沉望着他，心中已经做了什么决定。
从沈和韵的病房离开，经纪人赶忙上前搀扶住李林焰，他偷偷瞥他几眼，确认他比刚刚平静许多才试着开口，“工作上的事，怎么解决？”
处理不当的话，这场直播足矣毁了李林焰的事业。
李林焰问：“网上是什么反响？”
“还能是什么，超话里除了脱粉就是骂战，之前只是不满你谈恋爱，现在发现全程都是故意诱导沈和韵，拿他挡枪，利用粉丝伤害他，上升到人品问题，事情小不了。”经纪人顿了顿，“沈和韵确实是你救出来的，如果他配合澄清，事情很快就能平息，到时候录播版剪辑更暧昧一点，你们两个人关系好，别人也骂不着。至于私生子传闻，不理会就行了。”
李林焰在病床上坐下来，“我知道了，合作方没有动静吗？”
“恋综相关的有两个临时代言发了解约声明，想借机炒作一把，那玩意本来就是点肉汤，不值一提。倒是有几个剧组问我，你受了伤能不能按时进组，估摸着有人盯着，就等你松口。”
“都推了吧，不接了。”
“行，你近期还是避避风头，趁机好好休息。”
李林焰将枕头立起，垫着靠坐在床头，他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侧脸，“你说还能好吗？”
被火舌舔过，哪怕只是轻轻一下，对靠脸吃饭的人也是不能承受之重。
经纪人脸色瞬间浮上苍白，他声线紧绷，“你别胡思乱想，医生说了不严重，现在医术这么发达，多养一段时间，肯定没问题。”
李林焰看向住院部的楼下，下面是人来人往烟火人间，他垂着眼说：“我想隐退了。”
一但想起沈和韵眼里闪着光跟他提起《侠客》，他就会感到一阵阵的无力。
他回不到当初，再也不是沈和韵喜欢的那个人。
他不想演戏了。
经纪人已不会痛心疾首地大骂沈和韵，亦或是批评李林焰不够理智。
他们两个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
“你可以休假一段时间，要不要隐退是后话，据我所知，《恶徒》剧组已经在接触沈和韵，你不想陪他一程？”
做不了恋人，做不了朋友，做同事也好。
李林焰有明显的犹豫，沉默几秒，他还是拒绝，“没有我，他会更自在。”
经纪人重重叹气，“孽缘！”
李林焰轻笑，“是我积德，才能遇见他。”
他笑意顿消，突然想起沈和韵邀他去寺庙的那个午后，青年无比虔诚地跪在蒲团上，拜了又拜。
他在求什么呢？
彼时他们多么美好，一切都是从那个午后开始变坏的。
李林焰急急办理出院手续，不顾医生和经纪人的劝告，故地重游出现在寺庙院内。
他按照记忆在许愿树上翻找，在每一块木牌上寻找沈和韵的名字，徒劳无功，还引得处理过的伤口重新开始渗血。
他手背发抖站在树下，一条条红色丝带被微风吹起，划过他的眉眼额心，然而沈和韵的愿望消失不见了。
李林焰要经纪人去借梯子，“我记得就在这里，我再往上找找。”
经纪人不太认同他，“这树上几千几万块牌子，难道你要一个个找过去？别闹了，你知道你现在是伤患吗？！”
李林焰哑声，“沈和韵的心愿一定与我有关。”
那是他没留下的东西，也是他最想留下的东西。
经纪人恨铁不成钢，“你别乱动，我去找人问问。”
几分钟后他回来，身后跟来的是之前说李林焰与佛法有缘的师父。
经纪人：“师父说，沈和韵的牌子大概不在这儿了，录节目那天我们离开，就有很多人在这儿鬼鬼祟祟。”
李林焰面若死灰。
“施主若想静心，可常来这里坐坐。”师父默念一声法号。
回到车上经纪人看不得李林焰如此消沉，在网上检索有没有相关信息，却没想到真的查到了。
@不吃葡萄：无语，shy是不是故意的啊，一块破牌子有什么好演的，以为演多了我就会信你吗。我说受伤纯属活该，这种倒贴咖就得治一治［图片］［图片］
木牌上的确是沈和韵的字迹，黑色的记号笔在上面写的很工整:希望师兄得偿所愿。
“我拿小号出个价，问她卖不卖。”经纪人说。
李林焰打开照片，指尖顺着笔画描摹。
他当时笑沈和韵盲信，这世上若真有神明，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之多不如意之人，可沈和韵却是为了他才许愿。
李林焰点开评论，最高赞只@了一个ID，楼中不乏污言秽语的谩骂。
他点进去，身形瞬间凝滞。
沈和韵的喜欢、纠结和痛苦，全部记录在这个账号中。
第80章
他和沈和韵错过的那些年, 他记得的不记得的过去，沈和韵都帮他记录着。
沈和韵对他的喜欢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当初有多少真心，换来都是难以承受的痛苦, 他要沈和韵自证, 却从来都不相信他。
他没有给过沈和韵活路。
李林焰顺着@一团火烧云的微博一条条赞过，每点一下都感到穷无尽的痛, 却觉得自己有这种感觉都是一种矫情。
难道沈和韵不痛吗，可他从来没跟他说过。
李林焰沉重地深呼吸, 有气无力对经纪人道：“你不必再劝我，尽快帮我跟公司解约吧, 不论是什么条件, 越快越好，看在昔日情分上你帮我这最后一回。”
他是月亮娱乐的摇钱树, 是当红流量明星，贸然与公司解约绝不可能好聚好散。
他明白, 经纪人也明白。
经纪人沉默许久，终于说：“事情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你和沈和韵都好好的, 以后……或许有转机呢？他喜欢过你, 你救了他，总有时光抹平伤疤的那天。”
李林焰回到车上, 他疲惫地合上眼, 说不清究竟是火灾还是沈和韵让他元气大伤, 他说话的声线总是一路降下去, 变轻变缓, 好像一句话耗光了他所有力气。
“我救他，从来不是为了让他谢我, 是为了让我自己好过。”他说。
就像他自私无比，明知道出现在沈和韵眼前是对他的伤害，却还是不死心想要一个答案。
如今他只要合上眼，就好像回到阴暗湿润的高中，卫生隔间被人推开一个门缝，青涩的沈和韵与他万般生分地站在门外，露出两只眼睛静静瞧他几秒，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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