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襄阳连连咋舌,看着沈和韵无悲无喜的脸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也是他活该!”马襄阳补充说。
沈和韵没接话,他翻了翻挑出两本觉得还不错的,“就这样吧。”
“行,我先让助理去跟编导聊一聊。”马襄阳将沈和韵挑出来的剧本拿给小助理,去而复返,“既然回来了,其他事你也拿个处理的主意。”
沈和韵一看,是楚实接受采访的录像被人做成了鬼畜视频,一分多钟都在重复“沈和韵才是我的儿子”,在某站上传播极广,发布半天就有二十多万的点赞。
“这家伙真是不要脸,不仅抢了别人的麦克风说这些话,最近一直在公司附近徘徊,碰见公司员工就问有没有看见你,碰见记者和狗仔更是主动亮相接受采访。也是你这里没动静,否则各家娱记可有的写了,不仅有图还有当事人采访的那种。”
沈和韵前后拖动进度条,鬼畜视频里楚实换了几身衣服,可想而知他大概是逢人就说,就算沈和韵不认他,他也要把这件事坐实。
“他有说想找我做什么吗?”
“我还真派小助理去打听了一下,他说要开发布会,我听着大概就和认回楚臻把你踢出去的那场发布会类似。”
沈和韵只剩下冷笑。
“马哥,楼下又来人了。”中午临近午休,小助理下楼取团餐时又看见了楚实。
知道沈和韵在,他连餐都没来得及取,直接上楼通风报信。
马襄阳应了一声,吩咐助理:“知道了,你继续注意着,他什么时候走了你再来报。”
小助理“诶”一声退出办公室。
沈和韵眉目冷静:“你觉得我该躲着他?”
马襄阳神色迟缓,“不是怕他,看他的行事作风,虽然是楚臻犯事在先,但能抛下亲生儿子不管,在他心里一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现在他一旦缠上你必然不会罢休。咱们吃镜头前这碗饭,哪有时间天天与他纠缠?”
以他的意思,发个声明再冷几天,楚实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沈和韵只说:“他那里还压着我的身世。”
沈和韵三番五次落楚实的面子,对方却还有恃无恐地高调做事,心中一定有所盘算。
他在等沈和韵先开口,才好坐地起价。
沈和韵也在等他先按捺不住。
马襄阳喘了口气,才皱着眉问:“有没有眉目?”
沈和韵说:“几乎没有。”
只有那家查不到任何线索的京郊孤儿院。
马襄阳一动不动,比沈和韵还要紧张,他重复着,“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沈和韵好笑地说:“我这就下楼见他,我不等了。”
他的命,他自己去挣。
跟上辈子一样。
月亮娱乐公司门前常年有记者蹲守,沈和韵卸掉所有伪装现身,瞬间被长枪短炮包围住。
“请问你现在伤势如何?对于楚臻和封梓呈畏罪潜逃你有什么看法?网络上那些以命换命的故事你知道吗?”
“你对李林焰退圈一事有愧疚吗?你们私下有没有见过面?你现在出现在月亮娱乐是因为什么?”
……
话筒围成一圈怼到沈和韵嘴边,这是纵火案后他首次在媒体前公开亮相,成片的闪光灯让他视野空了几瞬。
马襄阳将记者拦了又拦,“不要挤,说了不要挤。”
楚实闻声激动地冲过来,他始终没能拨开人群,只能狼狈地跳起来挥手,“我在这儿!”
沈和韵不紧不慢地说:“请各位记者让一下,今天我会和楚实一起接受采访。”
楚实万分神气,边整理衣衫边走到沈和韵身边。
楚实单方面示好:“请各位记者朋友不要再胡乱揣测我跟我儿子的关系,网上的那些故事根本是子虚乌有。”
沈和韵接过他的话,“不,那些都是真的。”
楚实盯着他,声音都变了,他威胁他,“和韵,有些话得想清楚才能在镜头前说。”
“我想的很清楚。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是楚家的孩子,毕竟我在楚家没感受到过一点家人亲情,和谁比都很不正常,楚夫人年年为家人求平安符,却没有一道是给我的,我要怎么装傻才能不明白?我只是没猜到楚臻的存在。”
上辈子也是参加恋综后才渐渐明白,从小到大关键情节点的那些身不由己是为谁铺路。
沈和韵继续说:“萌生想做明星的念头是为了寻找亲生父母,离开楚家不争不抢是因为早有预料,现在跟你坦白……”
他故意停顿,看着楚实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脸色渐渐浮上苍白。
“是因为我找到亲生父母了。”沈和韵重重砸下结论,“你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的了。”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找到!”楚实失态大吼,自乱阵脚。
沈和韵的唇角一点点勾起。
够了,有这句话就够了。
他一定不是孤儿。
第92章
沈和韵微笑着一言不发, 仔仔细细瞧着楚实的神色,垂眸中掩去眼底的不怀好意。
楚实难掩慌乱又急切无比,“你怎么找到的?”
他低声喃喃自语, 翻来覆去都是“不可能”三个字。
当年连沈和韵的亲生父母都不曾怀疑过自己的孩子是被人偷走, 就算沈和韵想找,又能从哪里找起。
亲生儿子是下落不明的在逃犯, 他为了挽回沈和韵只好在镜头前与楚臻断绝关系,本以为一时的隐忍能来喘息的时机让他东山再起, 没想到现在沈和韵把他的底牌都掀了!
“请问你和亲生父母相认的过程是怎样的?这一切和之前的恋综与纵火案有关吗?”
“楚先生,你的反应为何如此过激, 你早就知道沈和韵的亲生父母是谁吗?还是和网上说的一样, 当年你处心积虑偷走了一个陌生婴儿留在楚家养大?”
“你有想过自己会面对拐卖儿童的指控吗?除了楚夫人还有谁是共犯?”
……
楚实每个细微的表情都在镜头前无比放大,他每有一秒钟的迟疑记者就会插话追问, 直到他哑口无言。
晚些记者就会写出他疑似心虚默认的文章。
“无可奉告!你们说的都是假的!”楚实大吼,他推开面前的麦克风, 外围的麦克风却又很快围上来,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沈和韵却虚虚握住一支麦克风,冷静地陈述:“楚实从来都不是我的父亲, 我也永远不会是他的儿子。”
楚实严肃地望着他, 分不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掌心一片冷汗。
沈和韵不再给他思考的余地, 他还了麦克风, 后退半步对着人群轻轻鞠躬。
“谢谢各位记者朋友关心, 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了, 请大家继续关注沈和韵即将入组的新作品。”马襄阳接力站在沈和韵刚刚站着的位置, 掩护他走进公司。
门口的记者分成泾渭分明的两队,一队追着楚实逼问当年的内情, 一队留下来想从马襄阳嘴里再套出些新消息。
楚实一路狼狈小跑,扭了脚也不敢停下,他挤进自己的车中关门落锁,终于得了半刻消停。
记者像八爪鱼一样拍打着他的车窗,楚实泄愤锤了两把方向盘,悄悄踩下油门加速。
车头陡然蹿出去,将记者带倒一片摔在地上。
已经脱离人群的楚实盯着后视镜里的那片混乱,没有半点笑意。
接下来要怎么办?
楚实彻底甩开记者后还未细想,仅存的几位商业合作伙伴已经主动联系他。
“刘总……”
“停下,你先听我说,咱们的合作到此为止,现在这个情况你也没有能力履约,看在之前的份上我这边不要赔偿,你两天内把款子退回来,否则事情可就难看了。”
“之前不是说再给我一个月吗?”
“之前你还跟我保证会认回沈和韵,阎斯年和林家那边都不会真的为难你,可现在呢,人家已经跟亲生父母相认了,还有你什么事?别拖了,就今天吧,把款结清,咱们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一阵“嘟嘟”的盲音。
这个电话刚挂断,下一个电话又赶进来,全都是看见新闻要他还钱的电话。
他连楚家的别墅都抵押出去了,可对于公司帐上的亏空不过是杯水车薪。
楚实精疲力竭地趴在方向盘上喘息,手机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猛地一颤。
他静静应付完这通狂轰滥炸,心脏已经沉入深渊。
这次是真的完了。
最新一通电话是楚夫人打给他的。
“我还在忙。”楚实泄气地说,“晚点回家。”
楚夫人却声音哽咽,“刚刚公司那边来了消息,财务今天抽走账上所有现金携款逃跑了……”
楚实一只手按着胸口,差点没喘上气来,他问:“全部?连抵押房子的钱?”
“全部。”楚夫人肯定地说。
楚实沉默,哆嗦着唇一个字也不敢再问。
楚夫人轻轻说下去,“你尽快回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当面说。”
楚夫人按下红色按钮挂断电话,坐在客厅沙发上泪眼婆娑,“警察同志,偷孩子的事都是楚实一手操办,我当时在产房里什么都不清楚。现在我已经把我能说的都说了,说的都是真话,能不能不要抓我走?我还在等我儿子……”
办案警察眉头一皱,“你儿子出现的话也得跟我们走。”
楚夫人一怔,无声垂泪。
半个小时后楚实准时出现,他脱下揉皱的西装进门,还没有将外套挂起来,冰凉的手铐已经“咔嚓”一声扣在他的手腕上。
楚实僵着没动弹,低声问一句:“怎么回事?难道就因为沈和韵的几句话就要把我抓起来?”
“你夫人已经招了,你好好想想自己都做了什么,咱们回去慢慢聊。”
楚实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老婆。
楚夫人哭哭啼啼,“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也瞒不下去了。”
“请跟我们走吧。”
楚实被绞着双手送上警车,脸色一层层灰败下去。
警车后排,他被两名警察夹在中间,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不过短短半天,他以为自己跌入地狱,却总有人提醒他,地狱有十八层,还有更坏的境地等着他。
他被带到审讯室,锁进窄小的审讯椅中,审讯灯苍白刺眼,楚实一直眯着眼睛瘫坐着。
“说说吧,二十年前你从哪里偷来的孩子?”
“沈和韵不是知道了吗?你们去问他啊。”
“注意你的态度,现在坦白的话是对你自己负责!”
“我不知道。”
“你想听听你老婆的说法吗?”
“我说我不知道!!!”
楚实情绪激动,双手握拳大力锤在桌板上,双目圆瞪与审讯的警察对视。
审讯没有进展,两名警察退出来留楚实一个人在房间里思考。
收到消息的沈和韵对此并不意外。
他在楚实被记者围攻无法冷静的情况下诈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也知道想再进一步很难,现在看来楚实心思缜密过分,二十年来竟然连枕边人也不曾告诉。
《恶徒》剧组。
沈和韵临时草草收拾行李赶到,现场只有场助窝在躺椅里打瞌睡。
“人呢?”马襄阳上前摇了摇场助的胳膊。
场助惊醒,一个挺身坐起来,在看清沈和韵的瞬间彻底清醒。
“姜导演在酒店休息,我这就打电话告诉他说你们来了。”
整部电影百分之八十都是外景,午后空气都是热烘烘的,导演竟然让整个剧组都回去午休了。
十分钟后姜天川穿着黑色老头背心手握蒲扇出现,四十多岁的人却有六七十岁的气质。
他绕着沈和韵转了两圈,上上下下从头发丝看到脚底板,才点点头说:“是这么个样,怎么进组进的这么早?”
沈和韵与马襄阳面面相觑。
马襄阳以为对方在说反话,解释说:“我们这边没收到进组通知,今天一打听才知道开机半个月了。”
场助笑出声,“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剧组不需要考虑制作成本,老板舍得,姜导当然要一个镜头反反复复地拍,沈老师晚来一天,到时候找老板报账的时候,报预算高些也合理,嘿嘿。”
他递给沈和韵一个大家都懂的意思。
沈和韵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剧本我都背过了,咱们今天要拍哪场戏?”
姜天川略一思索,“第三场,你先去做造型吧。”
如果说《侠客》讲的是名门正派的入世道义,《恶徒》则是小人物被逼入江湖,罪大恶极却情谊滔天。完全不同的故事情节,实则在讲同一件事。
造型师对着镜子帮沈和韵梳古风发髻,姜天川抱臂站在他身后,从镜子里瞧他。
“虽然答应了你来演《恶徒》,但我心中一直怀疑你能否演好这场戏,除了资金考虑还有李林焰的力荐,才让我渐渐放心。就连昨天他也跟我联系说这个故事非你莫属。”
沈和韵说:“我来了,姜导只管拍我就够了,不必听旁人什么话。”
姜天川轻轻嘶气,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大意是拭目以待。
他跟场助说:“去请白老师过来,瞧瞧咱们大男主正式开拍的第一场戏。”
第三场戏是故事的开始,主角的发小被人诬陷偷盗门派至宝,两人迫不得已反击却失手杀人。故事后续两人被门派追杀,躲藏中却听得两人满门被屠,发小痛不欲生自杀,主角被逼走上了报仇弑杀的道路。
镜头里沈和韵穿着血衣跪在血泊之中,双手按压着对方伤口不知所措,面色惨败却沉静,仔细看他只有小指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无比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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