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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难受。”少将按着通讯手环，哑声道，“穆辰。”
穆辰还从来没听过苏青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慌忙掉头，机甲仓促放弃原本预计形式的路线，拐过一道急弯，绕捷径穿过碎片聚成的乱流。恰巧就在此时，搜索信号屏中跳出一道波峰。
“——指挥所——重复，这里是布莱斯天空城指挥所——有人听得到吗？！——”
穆辰：“！”
“这儿！”穆辰立刻在搜救频道中打出位置坐标，同时向指挥所发起通讯。
“靠，终于联络到人了。”指挥官持续八小时近乎不间断的发送通讯，嗓音沙哑，听起来活像一只公鸭子：“坐标 23，-810，安全屋氧气量剩余5%，这里有近千人……”
B3航舰向着穆辰汇报的坐标移动，附近搜救的机甲师同时向指挥所靠拢。穆辰却反而掉头，迎着B3航舰疾驰而去。
他进入休息舱时神色近乎慌张，看见苏青靠在床头，转眼看过来时神色却十分清明，脸色甚至比八小时前看着还要好一点。
穆辰：“……”
他第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骗了！穆辰立即想到前两次休息时间苏青都曾经让他按时轮换休息，但他都没有听。
……所以少将就这么卖惨？！
苏青：“过来。”
穆辰走到床边坐下，随即意识到不对。就算苏青的精神域情况不噩化也不可能自然好转。他于是拉过苏青的手臂，撩开他的袖子，紧跟着皱了下眉。
“你又注射了一针稳定剂？”
苏青嗯了一声，也握住穆辰的手，手指向下轻轻一按。
穆辰立刻嘶了一声。
“手不要了？”苏青声色微冷，“你的精神域不要了？”
穆辰：“……注射了稳定剂了不起。还有精神骂人。”
苏青垂着眼不说话，只轻轻按着穆辰的手掌，过了半晌低声道：“闭眼休息。”
穆辰：“……”
“来。”苏青揽了一下穆辰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穆辰一只手被他抓着，靠着苏青休息了一会儿，内心实在焦虑，于是用另一只手打开光屏，关注救援进度。
“别看了。”苏青伸出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少将的手掌虚虚挡在穆辰眼前，穆辰透过他的指缝，看见航舰抛出挂钩，固定住了还在能量流中漂浮的避难所。
下一秒，苏青挡在他面前的手掌忽而颤了一下。
穆辰提起心，转头看他。
少将蹙起眉，原本在帮穆辰按摩的手指也跟着微微停顿。一秒后，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想要继续动作。穆辰反而压住他的手掌。
他端详了苏青片刻，认真道：“少将，你答应过帮我个忙。”
苏青：“……”
他当然记得。
“稳定剂失效的时间变短了。”苏青于是说道，“受了些影响。”
穆辰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一片安静中，全频通讯器里传来陌生的新通讯加入：“这里是塔塔尔星医疗航舰。”
对方通讯员字句清晰：“提前到达指定位置。申请进行航舰对接，转移伤员。”
*
一小时后，斯考特医生登上医疗航舰。
避难所被已经被航舰回收，它原本的形状在爆炸中被挤压变形，堪堪将要露出内部的氧气流通装置。
也是他们幸运，在第一波爆炸中被冲击波远远推出了航舰群中心，反而躲过了大半第二波爆炸的余波侵袭，因而尽管层层外壁破裂脱落，但直到最后，仍保持着内部最后两层金属壁，和夹层中的供给装置。
避难所中装载了诊疗部大楼中全部人员，和在前期搜救中救回的幸存者，整个空间内塞得满满当当，人和人都紧紧挤在一起。
他们经过引渡后登上医疗航舰，首先排队进行能量辐射检查，和基础病症、流行病筛查。
穆辰看了一眼自己的检查结果，在最后发现了最新添加的季节性传染型基因病，知道这是勒曼提到过的，对多米克族融合基因病的筛查。
穆辰：总算有件好事。
在他周围，幸存者们纷纷用通讯器和家人朋友联络。
一位老爷子站在检察室门口，一边等待自己的报告一边对着通讯器语重心长道：“你看看，还是我说的吧，危险就在身边！不要天天都说我是什么被害妄想症……”
“申请一间独立治疗室，配手术室与休眠舱。”斯考特已经拿到了阴性检查结果。他看了一眼穆辰，青年压抑着焦虑情绪，站在一边。
斯考特安抚性地对他们点了下头，向通讯器内说道，“101号，收到。”
“走吧。”他说道，“先给苏青少将检查。你说他被注射了精神域毒素？”
穆辰应了一声。
“有人想要你们的命。”斯考特看向穆辰，好奇道，“你怎么没怀疑我？”
“你能动手的机会太多。”穆辰说道，“抓住一个，事半功倍。”
更何况，在特拉华暗示过安全的术前休眠期，斯考特医生一直在场。
“我确实对这些争端没什么兴趣。”医生深海般蓝色的眼睛望向穆辰，“我更关心人类的精神域生理结构。”
有一瞬间，穆辰觉得自己好像被医疗室里的探照仪器扫了一遍。
“你的精神域结构应该和苏青少将一样，都非常好看，拥有向更高处发展的潜力。”
穆辰：……
他在通道口与斯考特分别，去休息室找苏青。
这是一艘中型医疗航舰，航舰内四分之三部分是诊疗区，剩下的四分之一是休息区。休息区内被分割成一个个无门的隔间。没有受到严重伤害、或是还在等待检查结果的幸存者们聚集在休息区中，有的三三两两在外面的走廊上交谈，有的则在自己的隔间内休息。
苏青坐在隔间外长椅上，看着一名医护人员将一名拼命向角落里缩去的少年安置在隔间内的床上，调整了医疗机器人的参数，让它对少年进行看护，而后匆匆离开，去照顾其他的幸存者。
穆辰照着苏青通讯里发来的隔间号找到了人，顺着他的视线向内看了一眼，意外发现床上恰巧坐着张辰星。
少年与穆辰上次见到时的模样截然不同。他的面色苍白，穿着黑色运动服，缩在床铺靠着隔间夹角处，茫然望着隔间外经过的人。他的神色茫然，对医疗机器人没有任何反应。如果有人接近隔间门口，他就更紧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眼神深处却带着仓皇和惊恐。
张辰星出现在这里，说明他没有来得及进入避难所。穆辰看了一下四周，没有见到特拉华的身影。
而张辰星的样子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他穿的黑色运动服不显污渍，但仔细看能够发现，运动服的前襟上有大片干涸的血渍。
护理员在星盗发起袭击的第一时间就去寻找张辰星，看这样子似乎凶多吉少。
但没人能让张辰星开口说出发生了什么。他蜷在床脚，穆辰尝试性地走近隔间。张辰星看着他，手臂动了动，紧紧抱着自己的腿，却没有做出后退躲避的动作。
穆辰拿过医疗机器人机械手里的营养液打开递给他。医疗机器人刚刚已经把营养液举在张辰星眼前，他却只往后缩，并不伸手去接。但穆辰递出的营养液，他却伸手接了。
“他还记得我们。”穆辰看向苏青。
苏青应了一声。
穆辰退出隔间，扶着苏青站起来：“他会好的，你也该去检查了。”
稳定剂的作用正在失效，苏青没有再注射第三针。本就受损的精神域在毒素的逐渐侵袭下变得失控，少将的听力和视力都正在丧失，神经被麻木，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穆辰扶着他坐上医疗航舰提供的轮椅，进入航舰内部电梯，到达101诊室。
斯考特医生正在检查调试诊疗室内设备的初始设置。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立刻皱起眉。
苏青被推进检查室，检查仪器上，一面面屏幕亮起数据突破安全值的红灯。斯考特看了半晌，转向穆辰。
“这个情况……得立即手术。”他一边调取中和剂，以缓解精神域毒素的效果，一边对穆辰道。
“手术风险会很高。”医生转向穆辰，“他现在的精神域情况其实不合适……但如果不动手术，只能等死。”
穆辰：“……”
“高风险同意书签一下。”斯考特向穆辰发了几个文件，转身向医疗机器人调取麻醉剂，准备直接让苏青的精神域进入休眠。
穆辰一页一页翻看，在风险同意书家属栏上签字。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钟蓝提过的大脑急冻项目。
“那个不用签了。”斯考特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实验室已经在爆炸中被摧毁了。”
“而且这几年我其实也没有成功过。”医生将穆辰签完字的文件上传备案，“进去看一眼吧。看完就送进休眠舱。”
穆辰：“……”
他进了旁边的检测室。苏青躺在床上，医疗机器人在他的手臂内侧埋入中和剂注射针管。少将半阖着眼，因为精神域的剧烈疼痛，额头上覆着一层冷汗。
他现在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敏锐，直到穆辰伸手蹭了蹭他的脸颊，才有所察觉，掀起眼皮。
穆辰压下心中的情绪，弯腰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记得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作者有话说：
哎哎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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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莉亚
◎“看来霍夫曼的心情还不错。”◎
“插播紧急新闻。半日前, 粉红星盗团袭击布莱斯天空城，造成上千人受伤，近百人死亡。”
“天空城损毁, 避难所于塔塔尔星安全着落，天空城一部分幸存者被转移至塔塔尔星派出的医疗航舰集中救治。同时, 塔塔尔星派出的救援队仍在布莱斯天空城遗址附近搜救。”
“在本次袭击以前, 粉红星盗团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线内是三十年前, 其曾在北车三星系称霸一时, 劫掠、击毁过多艘星舰。后被劳力得元帅伏击，多艘从舰被击落，主舰不知所踪, 一度被认为落入陨石带坠毁。“
“粉红星盗头目代号鲨鱼，副头目代号水蛇, 最强盛时有成员近千人, 甚至建有星盗天空城。”
“初步调查显示，布莱斯天空城空防内部有之前尚未被发现的空间虫洞, 使得粉红星盗团从天空所处的红叠星系外跃迁进入天空城领空，发起袭击。”
“下面是已知幸存者名单：……”
穆辰坐在诊疗室外的休息椅上，关闭粉红星盗团头目的照片，点开星网上的链接跳转页面, 在幸存者名单上查找了几个名字。
张月城他们已经随着避难所到达塔塔尔星，特拉华的名字果然没有出现在名单上, 目前属于失踪人群。
名单中下方，穆辰和苏青的名字赫然在列。
几个星域以外的首都星，霍夫曼.里尔德神情阴冷, 将显示着幸存者名单的光屏推至一边。
“明明进了笼, 却还没死。”他喃喃道, “不应该。”
“我用的可不是普通能被稳定剂或者中和剂稀释的精神域药剂毒……奇怪。”
“那名小机甲师莉亚，不可能有手段偷偷更换毒性剂药物。”霍夫曼若有所思，“还会因为什么？难道是还没到药效完全发作的时间？”
“也许是苏青的体质与众不同。”他身边有人接话道。
霍夫曼转头打量着他，神色阴郁。
身边的青年容貌温和，和霍夫曼有三四分像，面前支着一块画板，坐在花园边回廊下，拿着画笔认认真真的写生。
“别告诉我，是你为了不让勒曼那个混小子难过，换了注射器内的药剂。”
青年：“……”
瑞.里尔德看向霍夫曼。他脸上总是蒙着一层忧郁，哪怕笑起来时，也让人觉得那笑意中笼着一片阴云。
他是勒曼的哥哥，也是霍夫曼选定的下一任家主。
“父亲，我和弟弟的关系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瑞说道，“这不是您一手促成的吗？我在他心里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哥哥，他在我心里也不再是那个追在屁股后面需要我保护的弟弟。”
“您不用太多疑。”
“而且，他也已经和您恢复了联系。”
“就算他真是决定带着第一军团的势力回归里尔德家，也不会同意杀死苏青。”霍夫曼冷笑道。但他没有反驳瑞刚刚的辩驳，只是看着幸存者名单深深思索。
“叮铃——”
花园门口挂着的风铃发出一声轻响。沈舒容手里端着茶点托盘，站在花园外，微笑道：“霍夫曼。瑞先生。我做了下午茶，要尝尝吗？”
他不被允许进入这座属于瑞的花园庭院。
“父亲还挺喜欢他的，现在还留着。”瑞看向霍夫曼。
“滋味好又听话。”霍夫曼站起身，“一时半会儿还没厌。”
瑞笑了笑，又在画板上补了两笔。霍夫曼转头看了一眼他画板上红黑色的扭曲图形，又看了看阳光下美轮美奂的花园，笑了一声。
“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的画。”他说道，“比以前在联邦巡展的那些狗屁东西好看得多。”
“父亲不喜欢‘唯美’的画作。”瑞好脾气的接了一句，看着霍夫曼走出花园，去品尝他的“下午茶”，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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