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妞这个大哥,看来是止步府试咯。
不过他倒是在最后面看到了谢金玉。
想想也是。
谢金玉毕竟是大书院出来的学子,擦线过很正常。
马鸣书院此去八人,通过了四个人,可喜可贺。
更绝妙的是,这通过的四个人,有三个都是周自言认识的。
剩下那一位,是一名更年长的学子,周自言不熟。
宋卫风却说那名学子虽然不善言辞,人却不错。
而且平时用功读书,这次能通过府试,他一定极为开心。
果然,当天晚上,廖为安特意买了几坛子酒,要为大家庆贺庆贺。
那名不善言辞的学子,直接抱着一坛酒,喝的酩酊大醉。
一边哭一边笑,抱着酒坛对月大喊,“娘!儿子马上就是秀才了!儿子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了!”
周自言与其他考生一同笑起来。
这一刻,不管自己是否考上府试,都真心为这名用功读书的读书人开心。
宋豆丁不能喝酒,廖为安特意为他换成了酸酸甜甜的果酒。
“府试……过了……”从出成绩那一刻起,宋豆丁都好像踩在云朵上,不真实。
他当初只是想去试试童试,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路考到府试。
现在府试也过了,他只要能考过最后那一层,他就是妥妥的小秀才。
从此以后,他就有能力保护家里人了!
宋豆丁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清醒。
他知道,自己能有现在的造化,全靠自己拜了个好夫子。
宋豆丁端着小碗碗跑到周自言身旁,拉过周自言的酒杯,杯沿低一大块,认真道:“夫子……嘿嘿,谢谢你……”
至于他在谢什么,不用说,周自言也能知晓。
周自言也端起态度,认认真真与宋豆丁碰杯,“夫子也要谢谢你。”
当初在宋家门口,是豆丁先点醒了他。
若不是听到宋豆丁的童言童语,他也没那么快找到前进的方向。
他们师徒二人,也算相辅相成了。
“周大哥。”宋卫风在另一边叫了周自言一声,举着酒杯等待。
周自言转身,主动与宋卫风碰杯,杯沿与宋卫风平齐,“卫风。”
“……”宋卫风注意到周自言的杯沿,小幅度往下移自己的杯子。
哪想到,他移一点,周自言便跟着往下移一点。
宋卫风顿住不再动,“……周大哥……”
他明明就应该像豆丁一样,放低姿态,为什么周大哥却不愿意。
周自言没作解释,浅浅碰撞一下,一饮而尽。
二人相交,只有师徒、长幼才有高低。
他与卫风,既非师徒,又非前后辈。
他们平辈而论,两……两情相悦,自然不分尊卑。
第57章
从入岳南府考试, 到考试结束,又是半个月过去。
来的时候,这些考生满怀期待, 走得时候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不过幸好, 周自言在乎的人,都考过了。
“豆丁, 想不想在岳南府玩几天?”周自言靠在客栈的窗沿上往下看,楼下是与马鸣沟完全不同的繁华风景。
他之前科举, 起步便是北方,从未来过岳南府。
宋豆丁放下手里的包袱,‘哒哒哒’也跑到窗边,扒这窗户往外看,“好热闹啊!”
“看着好繁华, 比咱们那个小镇子繁华多了哩。”
“夫子, 你看那边还有做杂耍的!”
宋豆丁孩童年纪, 只一眼,便被岳南府的景象迷花了眼睛。
周自言揉揉他的脑袋,“想玩咱们就留下。”
“……”宋豆丁咬着嘴唇思考了许久, 最后摇摇头,“不了, 夫子, 爹肯定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不能光顾着自己玩。等以后我长大了,我一定还有机会再来的,到时候我要带着爹和哥哥一起。”
“那夫子呢?不要夫子了么?”周自言佯装生气。
宋豆丁急得一蹦三尺高, “要的要的,肯定要的!可是我不知道夫子愿不愿意……夫子见多识广, 说不定对岳南府没什么兴趣呢。”
周自言失笑,“怎么会没有,只要你邀请,夫子一定来。”
“好!咱们拉钩钩。”宋豆丁和周自言拉钩,“等我长大了,赚一大笔银子,带大家都来岳南府玩。”
“大家?你还想带谁?”周自言伸出手,和宋豆丁完成这个小小的约定。
宋豆丁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小妞,庆庆,大山,二棍……还有文秀姐姐,花婶子也要来……庞小妹一直叫我哥哥,她也得来……”
宋豆丁一口气数了数十个人,竟然连春六巷的小乞丐也算在里面。
周自言无奈地按了一下他的脑袋,去收拾行李了。
不过临走前,他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拜见知府。
来府城考试,尤其是在通过考试的情况下,得去见一见本地知府。
如果知府不见人,那他们手上的礼品也得送到知府手上。
这是礼数。
送礼,就得打听好收礼人的喜好。
这件事,廖为安已经做好了准备。
马鸣书院的山长毕竟是从庆京省回来的大学士,与这岳南府知府有些交情,提前告诉廖为安岳南知府喜欢什么。
“这位岳南知府,最好风雅。尤其喜欢字画,赏鉴玉石,可以买一些玉石摆件,玉如意什么的。”
这是廖为安的原话。
拿着从廖为安这里听来的情报,周自言买了三幅字画,又买了一个上好的玉如意和玉石摆件。
这钱也不白花,送礼的时候,用的自然是‘马鸣沟周自言’与‘马鸣沟学子宋镇声’。
不过,周自言还让宋豆丁按照自己的心意,准备了一些小孩子的礼物。
到时候让他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拿出来。
马鸣书院那边,以一个书院为主,集体送礼。
他们特意选了一个清晨,早早过来,哪想到,已经有其他学子等在门口。
知府作为府试的主持官,对于他们这些参加府试的学子来说,便有‘恩师’的意思。
既然考过了府试,那就得过来拜别‘恩师’。
这件事虽然没有任何明文规定,但已经成为众学子心中不争的潜规则。
各地知府也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会在府试过后,常开大门,专门接见那些前来拜别送礼的学子。
因为是在知府门口,所以人虽然不少,但都不乱。
旁边更是站着一位捻胡微笑的大人,据说是知府手下的训导。
知府身边的训导,主管教育,也算知府大人的左膀右臂。
周自言站在门口,看着前面的那些学子,拎着东西进去,又拎着东西出来。
看样子,这位知府并不收取任何礼物。
周自言觉得正常。
人家知府大人,怎么说也是正四品大官,哪里缺这些东西。
若是留下东西,说不定还会落一个收受贿赂的名声,得不偿失。
不过,他们这些学子,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轮到廖为安的时候,他们几人一同进入。
好像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又出来。
与之前一样,那些学子手上的礼品,一样没少。
“知府大人只问了几个问题,便要他们好好读书。”廖为安揉揉额头,“岳南知府清正廉洁,什么都没要。”
“不过……”
廖为安欲言又止。
周自言尚且不明,“怎么了?”
“没什么,你进去就知道了。”廖为安拍拍周自言的肩膀。
轮到周自言的时候,那位训导登记下‘马鸣沟周自言’与‘马鸣沟宋镇声’后,笔尖顿了顿,“您便是马鸣沟的周夫子,那这位,就是马鸣沟的小宋学子?”
“正是。”周自言道。
“知府大人正等着你们呢。”训导笑眯眯地写好他们的名字,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此前,训导并未对任何一位学子说过。
廖为安还未离开,正好听到训导这句话,立刻想到宋豆丁之前的‘壮举’,顿时明白了知府大人的用意。
这位知府大人,这是惜才呢!
“咱们走吧。”廖为安想通这一点,总算知道这一趟是白跑了。
看到身后学子们同样不解的表情,廖为安回头看了一眼知府大门,摇摇头,“哎,现在看来,光知道读书是不行的……”
这么多读书人,哪个像宋豆丁那样,七岁就敢上公堂背大庆律法,替友人出头?
不行啊,不行!
宋卫风抿了抿唇,“廖夫子,你们先回去吧,学生在这里等一等周大……周夫子。”
廖为安想到宋卫风是宋豆丁的哥哥,又与周自言暧昧不清,便同意了他的请求,“我们先回客栈等你。”
“学生知道了。”宋卫风拱手拜别廖为安,找到知府门口的一处茶摊,坐下开始等。
一门之隔,周自言牵着宋豆丁的手,跟在领路小厮身后。
而他们这位知府大人,正坐在小书房里等他们。
“知府大人。”周自言带着宋豆丁齐齐行礼。
岳南知府的年纪比他们两个人都大,看周自言和宋豆丁都像小辈,他笑呵呵道:“都起来吧。”
“多谢大人。”
周自言站在宋豆丁身旁 ,借着余光扫视这位岳南知府的小书房。
第一眼,先看到岳南知府身后的牌匾。
清正廉洁。
第二眼,看到的是牌匾之下的一幅小字,自在随心。
小字的笔记潇洒随意,像是兴起而作。
不在乎写的好坏,就像写的那四个字一样,只要自在随心。
周自言:“……”
如果他没看错,那幅小字的末尾,有一个落款,是游。
他总算知道廖为安为什么那幅表情了。
岳南知府现在最关心的便是宋豆丁,开口第一句就问他,“小宋学子,府试可难啊。”
“回大人,难的。但是学生都尽力回答了。”宋豆丁握着手,乖乖回答。
听到宋豆丁的回答,岳南知府摸着胡子哈哈大笑。
宋豆丁见这位岳南知府像个亲切好说话的伯伯,便壮着胆子道:“知府大人,学生本次蒙恩得过府试,特意准备了一些谢礼。”
“大人,学生现在没有钱,所以这些贵重的礼品是夫子准备的。不过学生自己也准备了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宋豆丁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敏锐地察觉到,这就是夫子说的‘时机到了’。
他从拿的礼品里拿出两根保存完好的大号糖葫芦,“大人,这是学生最喜欢的零嘴。而这个,是学生在岳南府吃过的,最好吃的糖葫芦,特意带来给大人。”
岳南知府摸着胡子,没看其他的贵重礼物,直接接过宋豆丁手里的糖葫芦,当着宋豆丁的面咬了一个下来。
糖葫芦味道酸涩,这位本地岳南知府并未吃出什么特别,但他还是笑着说:“不错,这是哪家的糖葫芦?”
“回大人,就是客栈楼下的,一个老婆婆在卖。”宋豆丁笑呵呵回答,“老婆婆的糖葫芦,和学生家乡的糖葫芦味道甚是相似,所以是学生心中最好吃的糖葫芦。”
“外面的东西再好,也好不过记忆里的味道。”岳南知府对宋豆丁的回答十分满意,转而询问周自言,“周夫子,听说你是县试的案首?”
周自言落落大方的回答道:“回大人,学生读书十余年,终是不负所托。”
“不错……”知府大人在面对周自言的时候,谨慎了许多,他捋着胡须问道,“周夫子,师从何处?”
“回大人,学生一直是自学。”周自言早就想好了说辞,“早些年学生曾出去游学,跟着各地的夫子都学过一些学问。”
“噢?那应该算集百家之长了。”岳南知府说着,从座位上走下来,随意扫了一眼他们带来的东西。
“怎的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岳南知府看了一会,就把手里的玉石摆件都放下,看起来没有一点兴趣。
他把每幅字画都展开一看,最后拿着一幅仙人问路的字画爱不释手,“不错……不错,形神具备。”
周自言本以为这位岳南知府会留下这幅画,没想到他看了一会,还是摇着头放下。
然后踱步到桌案身后,好像展开了另一幅画,仔细端详片刻,还是摇头道:“形似,神不似……”
岳南知府重新坐下,又问宋豆丁,“小宋学子,本大人之前听说你曾经为了你的小朋友,闹上公堂,可有此事?”
“回大人,有的。”提起这件事,宋豆丁有些害羞。
他现在知道自己当时有多鲁莽了,没想到知府大人也知道。
岳南知府看了一眼周自言,继续问送宋豆丁,“你为何有那样的勇气去做呢?要知道,你当时可才七岁啊。”
“回大人,夫子曾教学生,读书人,当有所为。当时学生读了几本书,在看到友人受委屈的时候,便有些冲动了。”宋豆丁实话实说,“若是现在再发生那样的事情,学生一定谨言慎行,想一个更好的办法出来。”
“周学子,可是你把小宋学子引到读书一途上的?”岳南知府深知,宋豆丁这个年纪,若是无人引导,自己是不可能想到去参加童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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