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换了一身符合僵尸身份的小蓝衣裳,头上的帽子压着符箓,和书本里僵尸的描述如出一辙,怀里骤然多了一瓶奶,她呆呆的说了声“谢谢”,低头喝了一口。
嗯……凉凉的,好喝。
亚尔斯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闻声抬眼问:“怎么了。”
阿桂没想到他会搭话,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他现在分享欲旺盛,简直不吐不快:“有个至冬的商人,你们回来那天和解翠行的石头吵起来那位,昨晚被人摸进住处套麻袋打了一顿,还扒光了衣服丢到外头去了!听说被发现时嘴里还塞了个灯泡,嘶……”
他跟说书先生一样停顿一下,亚尔斯挺给面子的点头搭茬:“然后呢?”
阿桂道:“这事儿惊动了总务司,快到典仪了,闹出这种事,他们动作还挺快,千岩军立马就去找有嫌疑的几个去了,先带来的就是前两天刚和他在街上吵过架的石头,怀疑是他找的人,还有一批去排查了。”
亚尔斯动都没动。
阿桂没忍住笑了一声:“结果排查的人一回来,发现那个至冬人简直是个闯祸精,人憎狗厌的,来璃月没几天就跟一群人都起过争执,一圈查下来估计得要个三四天。”
他要不是这样,也不能昨晚就挨这顿毒打,起码能等到滚出璃月的时候。
亚尔斯这人面冷手黑又记仇的要命,从万民堂出来后一听动静就知道天涯何处不相逢,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逮到出门时那个骑马漂移还嘴上叫嚣的至冬人了。
他跟着人摸出来住处后没急着动手,而是按捺着等了两日,这几天白术白天看病晚上做香,还兼顾着教七七认药材,忙得要死,亚尔斯就趁着晚上从自己房间翻窗出门,根本惊动不到他。
一年一度的盛会,外来人多得很,而人越多就越容易出事,一出点事,就必定会成为别人的谈资。
亚尔斯在茶馆酒楼这些消息集中地逛了两天后,就大致了解到这个至冬人有多能闯祸了,短短几天就惹过不少事,某些和他有不解之缘的千岩军大概看到他都觉得头疼。
和人起争执的多了,嫌疑人的圈子就扩大不少,更何况他这种性格,人们难免猜他会有没放在明面上的仇人,跟追悬疑小说似的,个个都是神探。
白术从里屋走出来,脸上挂着黑眼圈,两手正绾着发,只听见了一半:“什么三四天?”
阿桂打声招呼,将事件又复述一次。
“……”白术有些无语,“这可……这世上竟有这么会得罪人的商人?”
阿桂幸灾乐祸:“谁说不是呢,要我说他挨打就是活该。”
亚尔斯一挑眉,从他话音里听出点东西来了:“他来闹过事?”
他眯起眸子,心想要不然这几天盯紧点,等商人走的那天再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那倒没有。”阿桂撇嘴,“我之前去星稀小姐那取东西的时候碰见他在闹事,险些将我娘定的玉镯给砸了,还好我跑得快。”
白术顺口问道:“伯母身体可好?”
“好得不得了,白术先生配的膏药,她贴了一段时间后腿就好受多了。”提起母亲,阿桂脸上带了笑模样,“抽我的时候力气都比以前大。”
长生调侃道:“又是因为老大难啊?”
“可不是嘛……”阿桂苦哈哈道,“上了年纪的总想着抱孙子,我那天都快被训成孙子了……”
他忽而一顿,心虚的清了清嗓子:“哦,说起这个来……那个,白术先生……”
七七此时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喝完了一瓶椰奶,勾着手又摸了一瓶,她刚从封印中苏醒没几天,力气还不太能收敛,用力一捏,玻璃瓶咔嚓一声,堪堪没碎。
白术正在查看雾虚花泡发没,头也没抬:“怎么?”
阿桂尴尬一笑:“我娘她,听说白术先生丰神俊朗,独自一人能支撑这么大的医庐,我又在您这学到了不少……”
白术扶着药柜找镊子,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亚尔斯有点看不下去了,把快要被七七捏爆的瓶子拿过来,准备帮她打开。
给自家上司说这事实在尴尬,但亲娘下了命令他也不敢不从,阿桂硬着头皮,越说越小声:“她、她说认得一姑娘,是为孩子们教书的,人温柔又大方,想、想请您吃……顿饭……”
“叮当”,白术手没拿稳,镊子头和柜门把手磕出清脆的响声。
医庐一瞬落针可闻,下一秒,又一声轻轻的“啵”响了起来。
亚尔斯将吸管插好递给七七,一抬头就见他们都在看着自己。
破天荒没穿斗篷的半兽人抖了抖一侧耳朵,面无表情中透露着一丝对现状的迷茫:“嗯?”
七七对气氛一无所查,她双手小心的捧着瓶子,没几秒,瓶身上洇出细细密密的晶莹水珠,又递给了亚尔斯,迟缓道:“这个,好喝。狼也,尝尝。”
距离捡到这孩子已经过去数天,她总算在不断重复加深的印象中记得他、白术和长生是谁了。
虽然还是记不住名字,叫他们都是代称的“狼”、“那个人”、“那条蛇”。大概有松子总黏着他的缘故,七七对亚尔斯还算亲近。
亚尔斯垂眸,将她滑到身前、白术编的板板正正的麻花辫挑到身后,接过椰奶喝了一口。
冰冰凉凉的醇厚液体,味道确实不错。
“谢谢。”
七七周身仿佛冒出了虚幻的小花,晃了晃腿,又撸了一把窝在腿上的松子。
亚尔斯又开了一瓶椰奶给她,一大一小脑袋上顶着狼耳和符箓,都绷着脸,坐在一起就着吸管嘬奶喝,画面神奇又诡异的温馨。
看上去都挺喜欢喝这个,等空闲下来去进些回来存着好了。
不对,现在不是想椰奶的时候。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长辈——虽然是别人家长辈——介绍相亲,白术心情有些微妙。亚尔斯不通人情世故,阿桂刚才又没把话说明,这些潜台词他肯定是不懂的。一想到这,他心底又有些更微妙的遗憾。
他将表情调整好,道:“就拜托你回去替我谢谢伯母了,只是请仙典仪在即,我恐怕分身乏术。再者,我目前也没有那个规划。”
长生看了眼还在嘬奶的狼崽子,一声不吭。
白术比坐着的那个还像大尾巴狼:“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姑娘为好。”
亚尔斯竖起耳朵,终于听明白他俩刚才在说什么了。
白术要找女人了?
耳朵又松下去。
白术在拒绝别人给他找的女人啊。
亚尔斯心里也有点小九九,他不太想多来一个人分享白大夫的关注度,阿桂是先来后到,七七又只是只幼崽,他勉强还能接受。
但伴侣不一样。
狼族对伴侣很是忠诚,虽然偶有奇葩怨侣,但至少亚尔斯认同血脉中的传承观点。以己推人,白术若是找到伴侣,肯定全心全意把精神放在那个人身上了吧?
三餐跟人一起吃,每天起来都一起苦恼今天要做什么,那人要是武力值达标,还能和白术结伴出去采药;要是像阿桂方才说的那类学堂先生,那肯定出口成章文采斐然,不像他,夸人唱歌都夸得又柴又干。
那他就不能再和白术天天待在一起了。
或者他们去哪幽会,他在外头守着……
再或者人家觉得他像个天字一号大灯泡,又惧怕于他的身份,白术和人一合计:那好吧都听你的,啪叽把他丢出不卜庐了。
亚尔斯脸色越来越黑,尖锐的犬齿咬着吸管来回磨,发出咔咔的动静。
他觉得不行。
他好不容易找到个归属地,对白术的兴趣随着时间推移不但没有消失,还愈来愈浓厚,在他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之前,他绝对不走。
一只手捏着一根新吸管伸到眼下,沉浸于脑补不可自拔的亚尔斯顺着手往上看去,那张在脑补画面里人设崩坏的对他说“对不起我爱人觉得你有点碍事”就把大门咣当一关的脸距离他不足半米,脸上的绒毛纤毫毕露,眼皮子底下还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嘴里的快被咬碎了,亚尔斯。”
第23章 中立裁判禁止拉偏架
亚尔斯火烧火燎的吐出嘴里的吸管,上面已经被咬的扭曲成一团了,隐约能看到有一部分被尖锐牙齿硬生生磨穿了。
他下意识往药柜旁看了一眼,阿桂早就不知所踪。
长生憋着笑问道:“这吸管安安分分的你把它糟蹋成这样,多大仇啊?”
亚尔斯:“……”他牙又痒了。
白术心情很好,捏着没被咬碎的那节把可怜的吸管抽出来,又把手里的放进去接班。
长生捧哏似的:“您继续请。”
“白术。”什么雪花飘飘北风萧萧,无情的大门拍鼻梁的,这些画面统统滚出了脑海,亚尔斯现在只觉得嘴里少东西,“我饿了。”
白术很上道:“想吃些什么?”
亚尔斯提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犬齿闪闪反光:“蛇羹。”
长生嗤笑一声,还没出口打碎他不切实际的美梦,就听它的好搭档在它头顶温声道:“那我去做,你且等一等。”
长生:?
亚尔斯也是一愣。
白术当然不可能炖了长生,亚尔斯也不会真想把长生做菜。他只是随口和长生呛声,这种小活动在白术忙线香之前基本每天上演一次,权当是生活里的小调剂,白术从来都是在一边听着,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想到这次他也加入了战局。
还是和亚尔斯一伙儿的。
他心情一下子阳光明媚了。
与之相对的,长生心里简直电闪雷鸣。
厨房门一关,它就低声控诉起来:“你不是中立裁判吗?哪有裁判下场拉偏架的!你对他有想法也不能这么干啊!这是黑哨!”
它越说越激动,“黑哨”两个字没控制好音量,被外头的亚尔斯听到了,心情瞬间大好。阿桂取了一套新镊子回来,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瓶子都空了,怎么还叼着管呢?
心底那点他们心照不宣的东西骤然被放到明面上来,白术面色不变拿了几样食材,嗓子里压出闷笑:“我可没有,只是问了他早上想吃什么而已。”
长生:“那你倒是告诉我,不卜庐上哪去找第二条蛇?!”
白术一脸高深。
半小时后,砂锅盖子被轻轻揭开,氤氲雾气飘然而上,汤色鲜亮,蔬菜木耳鸡蛋丝丝缕缕满了一锅,乍一看跟蛇羹长得一模一样。
可惜里面的肉是普通的兽肉。
亚尔斯喝了一口汤,白术手艺自然没的说,只是仍有遗憾:“可惜肉不太对。”
长生:“……你晚上最好睁着眼睡觉,我梦游。”
亚尔斯又舀了一勺肉,盯着它吃下去的。
长生:“……”这个气人的家伙是谁,把那个每天木愣愣的,和旁边喝椰奶的小僵尸有一拼的那只还回来!
还回来是不可能的了。
亚尔斯的改变肉眼可见,虽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面瘫,嘴里的话也没两句,精气神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不得不说,白大夫养狼崽子是有一套的。
但他的某些坚持还是让人看不懂。
吃过早饭,亚尔斯自觉去刷碗,白术牵着七七走到药柜前,温柔的教她分辨这些药材。七七学的很认真,大圆眼睛中都消散了几分懵懂。几分钟后,白术习以为常的重新教回第一种药材。
两天时间,没有患者的时候,庐中就一直重复着一个耐心教学,一个学完就忘的流程。
阿桂围观到现在,心说白术先生不来做医师,给那帮鸡飞狗跳的小孩子们当先生也能闯出一番名堂。
带着口音的大嗓门高声道:“医生是谁?给我开药!”
只用几个小时就闻名璃月港大街小巷的至冬人一瘸一拐走进来,脸色黑的要命。
他咬牙切齿:“什么破地方,我告诉你们,我再也不会来璃月了!”
陪同的千岩军得到过指示,目不斜视的把他当耳旁风,向白术点头道:“白术先生,这一位坚称他内腑受伤,还请您诊断一下。”
“什么叫我坚称?!”查耶维奇骂骂咧咧,“你们璃月人半夜居然能冲进旅馆伤人,这都是你们……”
千岩军眼睛一瞥,冷冷道:“基于调查出来的嫌疑人范围,其中半数并非璃月人。”
查耶维奇欲骂又止,他还没胆子和千岩军叫板,扭头冲白术发脾气:“看什么呢,快过来给我开药!契约之城的人仗势……”
砰的一声,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后面走出来,手上还湿淋淋的,亚尔斯拿一块布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上细碎的泡沫,目光如刀。
“医庐禁止喧哗。”他只冷漠的说了这么一句,可那眼睛里分明还填上了下一句——违者,斩无赦。
查耶维奇后半句的阴阳怪气被他硬生生压回嗓子里。
他面色铁青,抖着手指了指一圈人:“你们璃月人……”
亚尔斯:“我不是璃月人。”
把人气的叽里咕噜又开始母语骂人。
听不懂没关系,亚尔斯擦干净了手,微微一甩,布巾飞扬一瞬,飘落而下。
查耶维奇领子一紧,身体腾空,差一点就成为医庐中第二个被扔出去的人。
千岩军脸色一变,连忙阻拦:“等等,别动手!”
他忍了这家伙一路都没动手,大哥你行行好让他再拖一段时间啊!
被人单手提起来的至冬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腿还瘸着不好动弹,只能挥手挣扎起来。
可惜手有点短,抓不到下面那张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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