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凤千停问。为什么是这种反应?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不在乎,反而是有种害怕的样子?
杜芳心把手缩进衣服里,垂眸道:“没事。”
“芳心姐姐啊,我可能没办法立刻将你带回去。”白旻颠颠地跑过来,眼睛黑黑的,亮亮的,笑起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两枚可爱的小虎牙,“因为陈婉宁可能也在这附近,所以我要找一找她,然后再离开。”
“陈婉宁也在这里吗?”杜芳心认识宁怀栩,自然也知道陈婉宁是谁。
“有很大可能。”白旻道,“如果找过之后她不在的话,那我可能会去永安。”
凤千停却打断了他,笑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这并不稀奇,他平时说话也是这个调子,白旻并不会觉得奇怪。但是他说自己不去,这就足够让白旻着急上火了。
“别啊,你这是怎么了?”白旻道,“从离开西荒到现在,你已经跟我发了很多次脾气了,我到底怎么找惹你了?”
凤千停道:“我发脾气了吗?我一直都是这样啊!说到底寻找灵魂是鬼王交代给你的任务,我没有陪着你的义务,大可以直接回南荒,也好过跟着你到处跑。”
白旻挠了挠头,满脑子都是泡泡:“你怎么怪怪的。”
凤千停哼了一声:“我很好,没有怪怪。”
说罢,他垂落浓密纤长的睫毛,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不经意间瞥到窗外的时候,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个身穿玄甲,手执长剑的年轻英俊的男人,不是裴见又是谁?
凤千停这会儿心情不大好,随手捏了一朵冰花,“嗖”一下朝着裴见扔过去。
他扔裴见的东西,说好听点是冰花,说难听点就是一块长得好看的冰坨子。裴大帅只是带着一队士兵路过而已,脑袋就被冰坨子砸了一下,他还以为是有谁埋伏,登时就拔剑出鞘,大声吼道:“有敌袭,戒备!全军戒备!”
“哈哈,裴大帅,你要不看看砸你脑袋的是什么?”凤千停坐在窗边,因为裴见的反应心情开朗了许多,他撂下茶盏,抬眸微笑,“没有敌袭,是我觉得在这里碰到你有趣,便随手捉弄了一下,裴大帅不要介意哈!”
裴见一个行伍出身的莽夫,很多事都不会往心里去。凤千停觉得在丰城见到他挺稀奇,裴见也觉得在这里碰见他是在意料之外。他用剑挑起地上的冰坨子,发现这玩意儿掉地上居然也没沾上一点泥土,而且还像花一样好看,心里那一点点的不满顿时就烟消云散了。他抬起头,一双黑亮眸子望着他,笑呵呵地说道:“下次可以换个温柔点的东西丢,幸亏老子脑袋硬,要不然得让这冰坨子砸出个窟窿来。”
凤千停道:“成。”
裴见道:“你为何在这里啊?”
“自然是有目的的。”凤千停道,“裴大帅呢?”
裴见道:“还不是因为杨子仲非让我……呃,圣意难违,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只需要执行就可以了。”
凤千停笑眯眯的:“哦?”
“差不多就是这样,反正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不用知道那么多。”裴见道,“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白旻探出头来,“千停当然是和我在一起!”
裴见道:“真是毫不意外。”
白旻张口就要怼回去,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别的:“裴大帅,之前我将小白那孩子托付给你们,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可能都没时间回去看他了,虽然我和大帅相看两厌吧,但我关心小白,所以就想问问你,小白最近怎么样了?他娘亲被火烧死了,现在还难过吗?有没有茶饭不思?他那副长相,没有被别人欺负吧?”
裴见道:“那小子想不好都难。他要是敢不吃东西,我就让人把他绑起来,然后掰着他的下巴硬灌进去。”
白旻立刻黑了脸:“粗鲁。”
裴见却没有理会说他粗鲁的白旻,他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杜芳心,对她说道:“这位姑娘瞧着,倒是有些眼熟啊。”
闻言,杜芳心扭头看向裴见。虽然生前的记忆她不可能全都记得,但是她很确定,从未见过这个身披戎装的男人。她道:“将军怕是认错人了吧?”
裴见道:“是吗?能让我有印象的人可不多,姑娘这张脸,我肯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杜芳心道:“可我从未见过这位将军。”
白旻觉得裴见的话问得让人头疼,他道:“裴大帅,人家姑娘说没有就是没有,你总纠结这个干什么?难道你们陛下交代给你的任务不用做了?小心完不成任务,回去之后被大哥二哥教训。”
裴见道:“用你啰嗦!”
白旻道:“那裴大帅,再见咯!”
“我希望是再也不见。”裴见坐在马上,勒紧了缰绳,昂首挺胸道,“不然我怕到时候会提剑跟你打一场。”
白旻朝他挥手:“好的,再也不见!”
等人走远了,杜芳心问:“公子,方才那个人是谁啊?我听你称呼他为大帅,似乎关系还不太好的样子。”
“他叫裴见,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白旻道,“倒不是个坏人,只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落下的印象不太好,之后就总看他不顺眼。怎么,你跟他真的认识啊?”
杜芳心道:“我生前不过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天天为了吃喝生计发愁,哪里能认识裴大帅这样的世家公子啊。”
“不认识就不认识吧。”白旻道,“反正也没什么好处。”
这时,乔装改扮成普通人模样的天兵回来通报:“玄阳大人,我们在柏阳的一座药王庙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香客。”
第138章 【杜芳心卷】陈谷
葛怜衣是柏阳人,一生悬壶济世,闻名在外,之后又得全城百姓为其祈福,功德圆满,羽化飞升,得封辛夷药王,是千百年来无人能出其右的荣耀。葛怜衣在天上司管医药,没有谁能不生病看大夫,故而他在八荒之中的信徒都非常多,尤其以他的故乡柏阳为甚,每个村镇中至少都有一座药王庙。
人信仰信奉神明,葛怜衣又执掌医药,是炙手可热的神官,有人去他庙里添香火钱一点都不奇怪。师如彻刚开始听那个天兵说有一个奇怪的香客的时候还不以为意,直到天兵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叫“陈谷”,而杜芳心狠狠打了个哆嗦的时候,师如彻才后知后觉地想——这里面莫非真有什么猫腻不成?
师如彻道:“带路。”
天兵带着师如彻去找那个说是很奇怪的香客,白旻一看有热闹可以凑,赶紧也跟了上去。凤千停一看白旻又屁颠屁颠地跟着师如彻跑了,原地生了一会儿闷气,终究不甘心让他们两个独处,把杜芳心塞进乾坤袋里,也跟了上去。
柏阳的房子看上去都很新,因为柏阳不是一直都这么富有。四百多年前也曾经穷困潦倒,唯一的荣耀就是出过药王葛怜衣,靠着这一点才能吸引一些人前来,然后赚点钱。可是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柏阳人在这一两百年中忽然富裕起来,房子盖得很高很大,少说二进二出;有那种特别有钱的,直接就弄个金顶琉璃瓦,像个土财主似的,生怕别人以为自己没钱。
他们要去找的那户人家,正好是柏阳富户中的富户。杨子仲起兵那会儿,家主陈谷帮了点忙,杨子仲登基为帝后也没亏待了陈家,赏了好些金银财宝,尽管陈家不缺,可同样是金银财宝,后者却是皇帝赏的,意义大为不同——这代表着陈家又有钱又得圣眷,可以说是非常得意了。
天兵带着师如彻他们去的时候,还未上去敲门,那大宅子的门就已经被打开,随后一人被扔了出来,并传出一声暴喝:“你这个庸医!”
街上行人听见这暴怒声赶忙围过去看热闹,生怕晚一步就看不着了。师如彻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疯狂,一个没稳住就跌在了地上,幸亏他反应还不算太慢,及时护住了自己,要不然噼里啪啦几十只脚踩过,他非得变成纸片不可。
“玄阳大人,快起来!”白旻将师如彻扶了起来,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还好,没扁。”
师如彻被他逗笑了:“扁不了!”
白旻看着师如彻,心却在陈府外聚集的人群身上:“我们赶紧去吧?”
“好。”师如彻答应着。白旻蹦蹦跳跳地跑了,生怕慢一点就抢不到好地方看戏,师如彻活动了一下手脚,还行,没事。谁知道他刚迈出第一步,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接摔了个五体投地,嘴唇和晒得滚烫的地面来了个深吻,牙都差点被磕掉。
凤千停默默收回了脚,背着手慢慢悠悠地走到人群中。他也没去找白旻,就站在那里,不往里面挤,毕竟他不是普通人,就算站在百里之外,只要他想,也能将陈府外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白旻则完全没想到自己是妖,可以用灵力看。他仗着自己骨架小,行动灵活,硬是钻进了人群中。刚挤进去就看到陈府的主人陈谷和一个大夫模样的老伯争论不休,说了很多还谈不拢,陈谷直接愤怒地扇了那大夫一巴掌,道:“你不是号称妇科圣手吗?为何治不好我夫人!”
大夫道:“我虽是妇科圣手,但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依我看,你夫人根本就是中了邪,你有这时间在这里跟我争论,不如早些去仙山上请个仙人来驱驱邪吧!”
陈谷勃然大怒,手指几乎指到了大夫的鼻梁上:“你闭嘴!我花重金将你请来,就是为了让你咒我的吗?信不信我去告官!”
面对陈谷的威胁,大夫丝毫不惧。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你告我也没用,治不了就是治不了。就算我被你告成功了,大不了就是赔些钱而已,我不缺钱,多少我都赔得起。”
白旻听到这句“我不缺钱”就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这些年妖族虽然不像以前那么穷,千弦上门讨债也能轻松拿金叶子出来,但是说一句“我不缺钱”还是做不到的哇!
大夫愤然离去,剩下围观的人道:“听闻尊夫人的胎象出了点问题?这个大夫不行,要不换一个吧。”
“或者请几位仙人也好啊。”
“我刚从药王庙上完香回来,当时也听到你向药王的祈愿了,我不小心听了一耳朵,那是真的吗?有这么可怕?”
师如彻问那个天兵:“那人说的可怕,是怎么回事?”
天兵道:“我在城中查找线索找得太累了,正好经过药王庙,便进去歇了歇脚,然后就听见这个陈谷带着一大捆香油钱来上香,我听他说的是,求药王保佑他夫人能顺利生下一个儿子。”
师如彻奇怪道:“子嗣又不归葛怜衣管,他去药王庙求有什么用啊?”
“药王大人是柏阳人嘛,在柏阳人心里,药王就是天,除了求他保佑身体健康,什么仕途姻缘,子嗣财运,统统都到药王庙上香跪拜,神王在这里都是不如药王的。而且,那陈谷的夫人怀胎也挺艰难的。”天兵道,“玄阳大人看那陈谷的面相就知道,他今年少说有三十岁了,可是连一儿半女都没有,好不容易夫人怀上一个,还整天病恹恹的,请来的大夫都明里暗里说胎中不足,可能一尸两命什么的,也难怪他着急上火。”
师如彻道:“那这也不至于让你觉得是怪事吧?”
“怪就怪在那陈谷夫人的病啊。”天兵道,“陈夫人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可是她从未感受到腹中的孩子有任何胎动,每晚睡觉之后,还总是被噩梦惊醒,醒来之后就觉得腹中绞痛难忍,几乎要抱着肚子疼一个晚上,等到天亮了才会停下来。而且有一个大夫在给陈夫人号脉的时候,发现她……她没有脉象。”
“没有脉象?”师如彻惊道,“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没有脉象呢?”
天兵道:“我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才说这陈夫人着实奇怪啊。”
“确实是有些古怪。”师如彻沉思道。
天兵道:“玄阳大人,帝君似乎想出头……”
师如彻:别啊!
他赶紧冲上去把白旻拉过来,制止了他想要出手帮忙的行为:“你别插手。”
“为什么啊?”白旻道,“你手下的天兵说陈府很奇怪,我在这儿听了全程,也觉得非常奇怪,那为什么不出手帮忙呢?这样也好打听情况啊!”
“你是不是傻?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暂时先放在一边,你是不是忘了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师如彻戳着他的脑门,道,“我是奉了命来通缉莫琮的。如果他就在柏阳,我们帮着这个陈谷治好了他夫人的怪病,救了他夫人肚子里唯一的独苗,他肯定会大肆庆祝!到时候咱们救了他夫人的事就会人尽皆知,万一打草惊蛇,或者把莫琮逼急了,让他狗急跳墙,那不是弄巧成拙了嘛!”
白旻恍然大悟:“有道理!不愧是玄阳大人。”
师如彻尽量克制着嘴角不往上扬:“咱们就不出手了。”
白旻又问:“可是,如果我们不出手,又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弄清陈夫人是什么状况呢?”
“对了,方才那大夫不是说‘你有这时间在这里跟我争论,不如早些去仙山上请个仙人来驱驱邪吧’。”师如彻绘声绘色地说道,“依我看,就让那陈谷去长极山请人。他夫人的情况确实称得上邪乎,足够长极山修仙的小孩们下来看看了。到时候就让他们去查,咱们就躲在那些小孩后面,等他们查完了,直接问他们是什么情况,省时又省力,是不是特别好?”
白旻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有道理!”
师如彻捂着自己有些发烫发红的脸,道:“哎呀,这都是小意思!你不用夸我,真的不用夸我!”
白旻了解凤千停,知道他喜欢说反话。看着师如彻这样,他知道师如彻也是在说反话。于是便加大了力度,喊道:“玄阳大人天下第一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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