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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清秋熬油似的熬到了今天，本以为熬出了头，谁知道当初那个风光无限的人又回来了，这叫他如何能不介怀于心。
聂含明叹了口气，用扇子给左清秋扇了扇风，毫不在意地说道：“你怕他干什么，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拥有全副神骨成为正神。他就算重新飞升了又能怎么样，你早就把他甩得远远的了。再说了，要论当初谁跟他更亲密，那人不应该是我嘛，如此算来，他飞升我才是应该尴尬的那个。”
左清秋当初只是和莫琮是同一批的神官。聂含明就不一样了，这两人在飞升之前就认识，两人生在一个村子里，前后脚飞升，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以聂含明的能力，做文神更合适，可是莫琮想当武神，聂含明就跟着他一起进了战神域。
在之后的考核之中，莫琮回回第一，他回回倒数，莫琮受了多少夸奖，他就受了多少嘲笑。当初两个人的情况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如今还是一样，只不过在天和在地的人换了换。他是正南武神，莫琮是三次飞升两次贬谪的落魄神官。
“是那个因为欠揍、犯禁而贬谪了两次的莫琮吗？”白旻原本是不关心天上的事，但是莫琮太过出名了，因此他也被迫了解了不少。
聂含明笑道：“是他。”
凤晴霜道：“难怪我刚才找千停的时候，听见不少人说‘今天有好戏看了’，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
“随他们去吧。”聂含明毫不在意地道。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管不了。再来，谁人都爱看笑话，他们两个之间的事，会成为神界第一笑话，并且还能长久不衰。
白旻道：“那你们就不理他好了，他要是主动招惹，那就揍他！”
聂含明“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帝君，真是思路清奇啊。”
左清秋催促道：“先不说这个了，咱们赶紧走吧。虽说不急着见鬼王，但大家都在九霄云殿等着了，咱们去得太晚也不合适。”
几人纷纷点了点头，加快脚步往九霄云殿走去。
行至云道尽头，一抬头，就看到一座十分宏伟壮观的宫殿。白旻看着头顶熠熠生辉的“九霄云殿”四个字，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他对九霄云殿最后的记忆实在不太美好。
正南武神是不可忽视的大人物，因此虽然来得晚了些，但还是有不少神官主动给他让路。九霄云殿本来挺大的，不过今日鬼王回天，不少神官都赶了回来，他们全都站在九霄云殿里，即便井然有序地排着队，也显得议事堂满满当当的。
凤晴霜和左清秋跟着聂含明到前面去了，白旻没跟着，他拉着凤千停到了最末尾，那里靠近门口，稍微打开一点门缝就会有风吹进来，很舒服。
“呼……”白旻贪婪地呼吸着，顺便把千停也拉了过来，“你也感受一下，是不是很舒服？”
凤千停乖乖地照着他说的做，末了还甜甜地笑了笑。
“好乖好乖，”白旻摸了摸他的头，“你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凤千停在他手心里蹭了蹭，白旻真的好想再多感受一下凤千停难得的乖巧，然而，他感觉到背后起了一阵风，紧接着，身后就整齐划一地响起了同一个声音：“参见鬼王！”
白旻愣愣地转过身去，只见那些名声响亮，叱咤一方的大神们都齐刷刷跪了下去。要知道，无涯和夕华虽然是远古之神，被称为“王”，但九重天上并没有严格的阶级关系，天生天养的神地位尊崇，飞升上来的神也都是天之骄子，因此平时来九霄云殿议事，也就是互相客气客气，然后把自己想说的事说完就没了。像是如今这种齐刷刷行跪拜大礼的场面……他从没见过。
其他人都跪下去了，就白旻和凤千停还站着，在偌大的九霄云殿里显得十分显眼。大殿尽头的宝座之上，夕华为上座，无涯次之，时岚再次。白旻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终于反映过来，先把凤千停摁在地上，然后撩起衣服也要跪下。
“不必了。”夕华看似轻轻的一开口，实际上却响彻了整个九霄云殿，令每个神官心头皆是一震，“你找到千停了。”
“是。”夕华都开口了，白旻自然也不跪了，他揖手道，“还算顺利，只是这次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只找到了千停，没有找到消失亡灵。”
“不急。”夕华道，“我相信你。”
“多谢夕华大人信任。”白旻道，“我一定会努力将亡灵都找回来，将功补过的。”
无涯看了看底下的人，道：“是不是还有人没来？”
他一发话，底下立刻有人回复道：“定北掌门耿殊遥目下被一些事绊住了手脚，实在抽不开身，已事先通报过了。还有几位神官也有要事在身，故而缺席此次议事。”
无涯微一颔首，道：“知道了。”
那回话的神官俯首称是，无涯看向夕华，道：“说点什么吧，王？”
屁股还没坐热的夕华再次站起来，搜肠刮肚地说道：“我有两千多年没站在此处和诸位说过话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这样吧，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就站出来说，不拘什么都可以。”
第19章 【聂含明卷】尴尬
虽然夕华发了话让大家随便说，但其实没人敢做这第一个人。大家左看看右看看，来来去去看了几十遍，也没人敢站出来。
“我！”左清秋举了下手，然后从人堆里挤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我是正东武神座下的副将左清秋。我很快就要聚齐全副神骨了。到了那时，便要依规矩辟神殿，定尊号，不知道王能不能帮我出出主意呢？”
拥有全副神骨就是名正言顺的神官，到了那时候，他们会拥有自己的尊号。神殿殿名和尊号是一样的，比如聂含明，他是正南武神，尊号本初，神殿殿名与尊号同，故又称“本初将军”，正南武神邸便是本初殿；葛怜衣的神殿名为“辛夷殿”，“辛夷”是她的尊号，因为掌管医药，又是医术最高超的人，故而又得了“药王”之名，合在一起，便是“辛夷药王”。
当初刚刚允许凡人飞升的时候，神殿的名字都是神王赐的。这本来是一件十分值得夸耀的事，可坏就坏在，神王不愧是把时岚养大的人，时岚起名废完全随了无涯，他起的名字也多是惨不忍睹的，偏偏他自己不觉得，还越起越来劲。当时的神官因为他是神王不敢反驳，还咬着牙夸神王取得好，背地里不知道掉了多少辛酸泪。后来还是有一个胆大的神官拒绝了神王赐的殿名，这事才多了一个机会，那就是先自己琢磨，要是想不出名字，才会由神王来取。
无涯已经有好几千年没取过名字了，他总是想证明自己，可是神官不相信他，从没给过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一听见左清秋想让夕华赐名，他哼了一声，凉凉地道：“可千万要取个绝顶好的名字。”
说完这话，底下已经有几个老资格的神官都笑了起来。
“记得了。”夕华拂袖一挥，一道流光飞进了左清秋的手掌心中，“待你家将军为你补足神骨之后，就来西荒找我吧。”
这一句话可谓石破天惊。左清秋他们家将军，正东武神立刻站了出来：“王，您还要走吗？”
夕华眼眸微垂，还不等他说话，无涯已经替他答了：“都已经回来了，又匆匆忙忙地走太不合适了，自然是会多留一些时日，与众位多多叙旧啊。”
“无涯……”
无涯回过头，用意念给他传声道：“你再多嘴一个字，我就把你锁起来。”
要说鬼王忽然回天，也是有缘由的。
自从上次离开西荒，无涯就总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他以前总是盼着生息盘坏了，这样夕华没了执念，就会乖乖地回到九重天，他们就又能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好不容易生息盘坏了，他以为好日子就在眼前了，谁知道夕华这死玩意儿还要修，弄坏了生息盘的人也不严惩，就连随便从凡间带回去的一个厉鬼，他都要替她洗去罪孽，送她轮回转生，这实在是把他气得够呛。
无奈从前被夕华修理得太惨，他留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哪怕是再次站在地狱府门口，心里都还战战兢兢的，害怕打不过夕华，彻底惹恼了他该怎么办。
好在，夕华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制造生息盘折损了他太多的灵力——早已非全盛时期的鬼王很快就被他撂倒，最后被扛回了九重天，硬按在九霄云殿的高座之上接受众神膜拜。
而面对无涯的威胁，夕华只是低下了头，摸着自己心口的位置轻轻地笑了笑。
这时，又有一个神官说道：“王，您打算如何处置莫琮？”
夕华奇道：“处置？莫琮？为何？”
这位开口说话的神官在当初就与莫琮不对付，而且总被莫琮压一头的。本以为莫琮被贬下凡能少很多烦心事，但谁知道这人飞升一次两次，这都第三次了还没完没了，他渐渐就有些坐不住了，就想捏着莫琮在凡间做的事好好参他一本：“王，您久居西荒可能不知道，莫琮三次飞升，两次被贬，第一次是因为得罪太多，第二次是插手了人族内政，犯了大忌，而在第二次被贬的时候，他并没有静心悔过，反而镇日里流连于秦楼楚馆，烟花之地，颠鸾倒凤，乐不思蜀，完全没有把九重天放在眼里，如此，还不能重惩吗？”
上首的夕华和无涯还没有说话，时岚就先开口了：“只是这样的话，似乎并不足够定罪吧。便是他聂含明，天天到凡间去撩拨小女娘，风流韵事若是编写成册，都能堆山码海了，也没见无涯给他定罪啊。”
时岚是说者无心，底下众神官是听者有意。
凤晴霜听了，尤其心碎，正好聂含明就在她旁边，便顺口问道：“你有小老婆啊！”
聂含明打开扇子挡住脸，道：“不过一两个红颜知己罢了，没那么夸张。”
他说的是真话。他长得还不错，离开本初殿出去游玩的时候，总是会招惹一大堆红颜知己。但要是因为这个就说他风流，那真是太冤了，因为在和那些女子相处的时候，他都是一直安守本分，绝不越界半分的。如果说只是和女人走得近了些就算风流，那这天上估计没人能幸免了。
“那神王和上神对他有什么想法？”那位参奏莫琮的神官问，“他如今虽然重新飞升了，可他的身份，着实尴尬，是回战神域还是回金神域？亦或是另给他安排一个差事？如果是后者，那又要去哪里呢？”
这神官说话的声音不大，但用了一些法术，让这个议事堂内的人都能听见。
白旻自然也不例外，他甚至还听见了站他前面的两个神官的对话。
“这位大人为什么非要当堂针对莫琮啊？”
“我听说，那位大人当初和莫琮是一起的，莫琮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当初战神域神官考核的时候，那位大人略胜了莫琮一筹，把莫琮气得够呛，最后把那位大人打了一顿，一条胳膊生生被卸了下来，就算是用了药王给的药，也养了个把月才好。”
“……我先前只听说莫琮得罪了很多人，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傲慢吗？”
“要不怎么能因为这个被贬下凡呢。”
“那要是怎么算来，这大殿上，估计是没人愿意要他。”
“还不是他自己作死，他要是收敛一下他的脾气，如今必定会比聂将军还风光。现在好了，连聂将军都和他闹掰了，这第三次飞升还不如不飞升呢，好歹他在人间还能被吹捧。”
白旻默默吃了一嘴八卦，选择了继续不引人注意。
高座之上，无涯正色道：“莫琮，你出来。”
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被点到名的莫琮抬起了头。他是刚刚被雷劈完，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赶上了议会，稍微抓了两把头发就跑来了九霄云殿议事。还以为出了什么能震撼天界大事，没成想就是鬼王回来了，各路仙神着急忙慌赶回来见面而已，他大失所望，就缩在了一个小角落，靠着描金绘银的柱子浅寐，谁知道都这么低调了，还是会有人叫他。
“在！”邋里邋遢的莫琮从人堆里钻出来，语气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坏。白旻皱了皱眉头，时岚也是，但无涯没在意，只是问道：“他们都说你在人间没有悔过之心，整日流连烟花之地，是真的吗？”
“没错。”莫琮承认得很直接，“我在人间，的确有几个交好的红颜知己。”
“早不知道滚烂了多少张床，还好意思说‘红颜知己’，你害不害臊！”那位神官暴怒道，“插手人族内政是大忌，你在人间不知悔过，便是让你死百回千次都不冤了你！”
莫琮眯起了眼睛：“你是谁？”
那神官气得够呛：“你说什么！”
“闭嘴！”时岚道，“谁让你们在这里吵架的，我给你们脸了是吗？”
那位神官拱手道：“上神，他插手人族内政，难道不该惩罚吗？”
“我不是已经惩罚过了吗？”无涯道，“掌门之位被废了，贬谪也贬了，当初丢他下去的地方还是中州极北之地的蛮族地界，他被封印了法力，脆得跟纸片一样，能活着等到第三次飞升，也算命大了。”
“这如何能够？”
“有意见？”时岚道，“那不如你来当神王好了。”
探究莫琮到底有没有错，该不该罚的事忽然转了个弯，变成了他要谋权篡位！这换谁能不慌？为表决心，赶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惶恐地说：“不敢！”
“滚回去！”时岚道，“要是有错，早就罚了，用得着你在这里添油加醋？”
纵使心中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服，但时岚是得罪不起的，因此就点头哈腰地服软：“是我多言。”
夕华看着莫琮，只见这人极是英俊，俊出了几分青春气，光从那讨人喜欢的皮相来看，好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但眉宇之间又蕴含着太多化不开的愁绪，可见人间数百年的风霜磨砺，无数次死里逃生，终究磨去了他初次飞升时所有的少年意气，让他变得稳重成熟，不苟言笑。
“莫琮，很好的名字。”夕华道，“两次贬谪，三次飞升，你也是独一份的人了。希望你这一次能踏踏实实地留在天上，不要再被贬下去第三次。要知道，许多比你晚升上来的，都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神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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