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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含明道：“曦光大人，这事的确是你有错在先了。”
傅声：“……”
无涯道：“还有完吗？”
好在，傅声这人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能屈能伸。他听得出师如彻和无涯都很不满，很识时务地说道：“我再乱跑我就是狗！”
总算是消停了。再往前行得一阵，也都走得很累了，正好前面有一个荒废的小破楼，便在那里休息了。他们这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的建筑，基本上都是破得只剩下承重的几堵墙和柱子什么的，一个活人都没有见到。无涯坐在破旧的小楼里休息的时候，越发觉得时岚所说找到一个人问话是有多不容易。
时岚拿出水壶递给无涯，道：“要吗？”
无涯点头，接过喝了一口，时岚也不嫌弃，拿回来就直接仰头喝了两口，赶了一上午的路，她现在口干舌燥的，直到这会儿坐地上休息，喉间划过阵阵凉意，她才有一种站在地上的实感。放下水壶，她盯着眼前的黄沙看了一会儿，忽然道：“那个人死了。”
无涯道：“谁？”
“是我刚到北境就幸运遇到的那个汉子。”时岚道，“他同我讲完了北境为何会变成这样后，他就在我眼前被魔气彻底同化。他死得很痛苦，因为他没有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就杀害其他的人，魔气尝不到血腥，就直接吞噬了宿主。但是这样一来，魔气又没有了身体，只好再次寻找人附身。我当时就在那个汉子面前，敛去了灵力之后，把魔气居然分不出我是不是人，想要附身在我身上，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被我的神力消融，连渣滓都剩不下。”
“魔就是这样的，敌我不分，善恶成谜，连自己都不会放过。”无涯道，“所以我们才要把那些脏东西全都消灭掉，不然的话，地上将永无安宁。”
时岚道：“那之后呢？”
“什么之后？”
“你这次下凡，是为了给魏其琛翻案，替他洗脱谋逆的罪名。”时岚道，“可现在魏其琛的案子已经重审了，他不再是叛国贼，而是人人尊敬的魏丞相，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不回到九重天呢？”
无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我也不知道。”
“到底还有什么牵绊，让你舍不得舍弃时涯的身份？”
无涯听着时岚的话，眼前浮现出了宁怀钦的脸。他如愿以偿将他扶上了皇帝之位，宁怀钦遵守承诺封了他国师高位，说要和他一起创造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他们创造的太平盛世。
时岚和他相处了几千年，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无涯那般自由自在的性子，愿意为了魏其琛下凡姑且算是被感动了，可现下事情都解决了还不肯回来，那就只能是出现了一个让他愿意继续留下来的人。只是这样的话她不免有些担心，当初的夕华又何尝不是和无涯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是个蔫坏的人，她这一身捉弄人的本事都是从夕华那里学来的。可现在夕华变成什么样了？成天躲在西荒不肯出门，谁都不肯见，一个最爱热闹的人，孤孤单单地生活了几千年，这里面的曲折，根本是难以想象的。
而另一边，师如彻神神秘秘地变出了自己亲手制作的铁傀儡。望着眼前栩栩如生的假人，聂含明和风师异口同声，啧啧称奇道：“哇，好厉害啊！居然真的做得和真人一模一样。”
师如彻：“低调低调。”其实他的嘴角已经咧到天上去了。
风师好奇地搓搓手：“我可以摸摸他吗？”
“当然可以了。”师如彻道，“你往他的灵核里注入灵力的话，他就会动呢。”
风师看向一旁的傅声，傅声道：“你看我做什么，师如彻都没意见，我自然也没有意见，你就往灵核里注入一些灵力，让这铁疙瘩做一点简单的动作，随便玩玩呗。”
风师道：“真的可以吗？”
“……”
傅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师如彻道：“他这是被银翎管得太严了吧。”
他虽然说话还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傅声听得出来他已经有所不满，这句话尤其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也知道这很正常，整个九重天，但凡是了解过银翎的人，没有一个待见她的，更别提他这个日日夜夜和银翎相处的倒霉蛋，他现在只要听见银翎这两个字就头疼，浑身都疼，是以最近这两年经常往人间跑，为的就是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师如彻抿了抿唇，对风师道：“随便玩，玩坏了也没关系，我再做一个就是了。”
风师道：“真的可以吗？”
“他都说可以了，你还要求证几遍？”傅声道，“你放心，要是你玩坏了他敢让你赔，我第一个揍他！”
傅声很小的时候是乞丐，在市井长大，很有小混混的气质。就算后来飞升了，也总是会透着一股匪气，再加上他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让人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全都是他的心里话。就像现在他说的话，这就让师如彻觉得傅声绝对会跟他来真的。他们俩不熟，师如彻没把握能打得过他，所以用胳膊怼了他一下，警告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风师看他们俩打打闹闹，一颗害怕自己会闯祸的心也轻松了不少，他道：“那我就冒昧试一下吧！”
说罢，他并拢两指，在嘴边默念了口诀之后，指尖凝出了点点淡蓝色的流光。他将这些灵力放进了铁傀儡的灵核，也就是它心脏的位置。很快，铁傀儡的胸腔之中发出了淡淡蓝光，它的眼睛也慢慢睁开，右手放在胸前，稍微弯腰，这便是一个欠身行礼的姿势。
小孩子对稀奇的东西总是格外有兴趣，何况在他眼前的是金神域所有神兵中排名第一的铁傀儡，战场之上的究极利器，自然是特别有兴趣：“哇，好神奇啊！”
风师抓着铁傀儡的手，虽然触感不像真人的手，但也差不多了。他道：“它有名字吗？总不能就叫铁傀儡吧。”
他想：神兵录中的一刀一剑都有名字，没道理排名第一的铁傀儡就没有啊！
师如彻一本正经地说道：“英俊。”
“啊？”风师愣了一下，“我知道玄阳大人长得英俊，我是在问这铁傀儡有没有名字。”
“我说的也是铁傀儡啊，它是男身，就叫‘英俊’。”师如彻道，“还有女身的铁傀儡，叫‘美丽’。”
风师：“……”
傅声：“……”
只有聂含明比较捧场，就是听上去像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说的一样：“其实，也……还行啦！玄阳……大人的铁傀儡做得……惟妙惟肖，像真人一样。那形容人……长得好看，不就是女人‘美丽’……男人‘英俊’嘛！”
傅声轻咳一声，道：“你这起名的水平和时岚有的一拼。”
师如彻道：“你管我。”
这时听到轰隆隆的响动，师如彻下意识以为是铁傀儡的问题，他道：“风师，你第一次用铁傀儡，给它注入的灵力不宜太多，不然它接收了不熟悉的灵力，会失控的。”
风师却道：“没有啊，我害怕把铁傀儡弄坏了，就往灵核里注入了一点点灵力，没敢多弄。”
“那这响动……”师如彻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看向脚下，发现果然是地面在颤动。
他吼道：“地底下有东西，快散开！”
在小楼里歇脚的神官们纷纷站了起来，全都向空中飞去。而在他们飞离地面的一刹那，从地底下钻出来一个硕大无比的黑色影子，傅声好奇地低头一看，差点没把他吓死：“我操了，好大的沙鼠！”
是的，这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东西就是生长在北境的老鼠，名叫沙鼠。不过这沙鼠不是普通的老鼠，它的体型十分巨大，一条尾巴就有一米多，站起来简直比人还高，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沙鼠的生长极限，能长这么大，明显是被魔气侵染了。
师如彻才不怕那些，被魔气侵染的沙鼠也是沙鼠，不过大了一些而已，没什么好怕的。他抬手就要施法，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左胳膊很重，扭头一看，竟是傅声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整个人瑟瑟发抖。
“你丫的这么大个男人居然怕老鼠！”这简直比看见有人那么高的沙鼠还让他吃惊。
傅声道：“那我有什么办法。我当乞丐那些年天天跟狗抢吃的，睡大街上还会被老鼠咬，恐惧的种子早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种下了，哪是那么容易就好的？”
师如彻嫌丢人，懒得跟他废话：“行了你闭嘴吧！”
他刚要出手，就感觉到身边有一个黑影闪过，这一次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鸟之类的，而是聂含明。他手持本初枪，自枪尖燃烧起火焰，一枪正中魔化沙鼠的命门，火焰随即烧尽了沙鼠的身体和它体内的魔气，从头至尾，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无涯忍不住为他鼓掌：“不错，不愧是长泽看重的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师如彻闻着空气中的烤肉味，也鼓掌道：“不错，很香。”
聂含明收起本初枪，欠身道：“多谢神王以及玄阳大人的夸奖。”
第107章 【时涯之卷】古城
沙鼠被爆开的火焰炸成了尸块，除了香喷喷的烤肉味，还有魔气燃烧形成的腐臭味。师如彻嫌恶地捂住了鼻子，道：“这些魔气，竟然已经侵染了北境的蛇鼠虫蚁，这还是在较为边缘的地方，如果再不解决的话，早晚会蔓延到离北，进而侵入中原，到时候，整个中州怕是要沦为第二个魔域。”
傅声瑟瑟发抖道：“这里不会再出现什么蝎子老鼠蛇吧？”
“肯定咯。”师如彻道，“北境气候恶劣，少有生灵，但不是一点生灵都没有，不然你刚才看见的沙鼠是什么？还有，你把我的手放开！抓疼我了！”
被嫌弃的傅声撇了撇嘴，说了一声老子还不稀罕你呢，然后就灰溜溜地飞到了聂含明身边，他很自然地把手搭在聂含明肩膀上，道：“小兄弟，我看你刚才的枪法用得不错，这一路上老子就让你保护我了。”
聂含明笑道：“好啊。”
时岚道：“你可真是不要脸。”
“我就这样！”傅声回了一句，末了，估计是真觉得自己堂堂曦光真君要靠一个战神域没有封号的替补神官保护太没面子，亡羊补牢地说道，“你放心，我也会保护你的，你肯定听说过我的大名，我也很厉害的，就是因为小时候的一些经历，我对老鼠蛇蝎这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害怕，那种感觉你懂吧？”
聂含明道：“我明白的。”
话音未落，手腕一紧，他扭头看去，就发现一阵巨大的沙尘暴朝着他们这边席卷而来。这东西不是蛇鼠虫蚁，傅声那是一点都不怕，他把聂含明甩到身后，抬起右手，指尖轻轻一指，那来势汹汹的沙尘暴就这么定在了原地。聂含明头一次见到时间凝滞之术，不由得感叹道：“好厉害。”
师如彻道：“你再仔细看看。”
聂含明微微一愣，听师如彻的话再仔细一看，发现傅声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牙关也咬得死紧，可以看出将那么大的沙尘暴给生生停滞，对他来说也是十分吃力的一件事。
傅声道：“你们快走，我要坚持不住了。”
“真是个蠢货。”师如彻道，“风师，你上。”
这时其他神官才发现哪里不对。虽然这沙尘暴看上去很恐怖，连傅声都觉得费力，但精通御风之术的风师本人就在这里，沙尘暴根本不成问题。
风师却有些紧张：“我，我不确定能不能改变沙暴的轨迹。我的御风术，很不好。”
“相信自己。”师如彻道，“这里的所有人中，也就只有你擅长御风术，如果你都不能做到的话，那我们就更不可能了。”
傅声也道：“……快点。”
风师我了握拳，道：“那我就试试！”
“来吧，你可是风师，天生天养的神，比我们这些要靠自己勤奋苦修的神药厉害多了。”师如彻安慰道，“就算真的做不到也没关系，有我们在呢，不会让你出事的。”
风师沉着面容，一声不吭。他手上捏着风师扇，打开扇面之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我准备好了。”
师如彻点点头：“傅声，把风恢复吧。”
傅声随即收了力，那沙暴凝滞了一刻，转瞬间就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风师改为双手抓着风师扇，屏气凝神默念咒诀，最后睁开眼睛时，眸中划过一抹淡蓝色的光：“风，散！”
随着“散”字喝出，原本肆虐的沙尘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风师大喘着气，很累，也很激动：“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是的，你做到了。”师如彻道，“你曦光哥哥的嘴上功夫，可得多学着点，以后谁再说你御风术不行，你就骂回去，骂得他狗血淋头，让他再也不敢说你御风术差劲。”
葛怜衣道：“玄阳，你也不想想以风师的地位谁敢对他指手画脚，别说他性子乖巧不会骂人，就算他想，也不敢啊。”
师如彻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了银翎的身影。他不免叹气道：“你也别总听她的，她说的也不全是对的，就像现在，你看你的御风术不是很成功吗？我们都没事了——小风师，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风师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无涯道：“好了，既然已经解决了，咱们就快些走吧。以我们目前的位置，还没有到北境的中心地带呢。”
众人纷纷点头，从天上落下来站在实地上，继续在茫茫戈壁中行了小半个时辰。风师散去了风沙，没有风沙拦路，脚程都快了不少。这一路上能看到不少杂草，也有一些生长在极恶劣环境之下的珍贵草药，傅声看见就两眼放光，想全都摘走卖了，刚一伸手就被师如彻的铁傀儡提溜着领子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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