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清:“沈家破产了,沈少爷他爸还死了,他妈好像也变得神经兮兮的,这不是一般的变故,这是大灾大难。一个人这辈子遇到一件,就算倒霉。”
周进低下头:“嗯。我知道他很苦。”
徐清清笑了,嘲讽一般:“我想说的,不是这种肤浅的东西。”
“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后,人都会一定程度上性格扭曲,厌世,淡漠,甚至人品败坏……”
周进不愿意听到别人说沈书黎:“他是变了,但他人还是很好。”
徐清清打了个哈欠:“行吧,就是给你提个醒。”
又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既然你选择了他,最好选择到底,不要中途看到他不好的那些面了,又把他丢下。”
“当然,就算你那么做了,也没人有资格责怪你,毕竟你尽力了嘛。但你相当于掐死了他第二次重新生活的希望,你自个儿往后心里能过得去?”
把孤独的流浪狗捡回来,让它感受过温暖,觉得自己得到救赎后,再丢弃它。
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儿。
周进微怔,浅薄的唇逐渐抿起,陷入了沉思。
徐清清转身进屋,背对着他挥手,懒洋洋的女声说了句:“花落下的时候没死,风捡起花,又丢下,花才死了……”
周进听到这句话,心里说不出的震撼,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站在原地,拳头握紧,又松开,反复好几次。
风从他旁边过了一阵又一阵。
—
到了约定体检那天,沈书黎起了个大早。
他已经很久没有早起了,因为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打心底有一股死气,让他每天都排斥醒来。
今天起床时,却元气满满,像是枯树逢春,抽出了嫩芽。
沈书黎洗漱完后,在衣柜前挑衣服。
他跟周进约定好了,八点时周进骑着三轮来沈家,然后接上他跟沈书阳,再一起去医院,主要是顺路,不麻烦。
沈书黎心情很好,脸上挂着一抹温柔的浅笑,在不多的几件衣服里挑来挑去,最后挑中了一件休闲的卫衣,看起来显得青春活力。
他把卫衣拿出来,这个过程中,却不小心扯出了另一件衣服。
那是件白色的衬衫,款式大气,布料高档,但领口和袖口有些开线。
沈书黎怔了一瞬,手拂过衬衫,嘴角的弧度逐渐僵住,最后下沉。
心脏开始钝痛,像是有把锤子在不断地捶打。
那些不好的记忆,突然生机爆发,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喷薄,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不能好过。
沈书黎缓缓蹲下身,捂着脸,很久都没动。
直到听到敲门声,熟悉的男性低音,将他从那个世界抽离,才逐渐有了活着的实感。
沈书黎茫然抬头,放空了几秒,这才飞快收拾好自己,出去开门。
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周进为了表现自己的重视,特意早到了半小时。
结果沈书黎还没吃早饭,他只能在沈家等会儿。
周进看着沈书黎进了厨房,又看着他蹙着眉捣鼓什么,就问:“怎么了?煤气灶坏了?”
沈书黎手上黢黑,不知道摸了什么:“嗯,我先修一下,给阳阳做点吃的。麻烦你等等。”
周进二话不说,撩起衬衫的袖子,露出力量感十足的手臂:“我看看,我擅长修这些。”
沈书黎没抬头:“我自己来吧,太麻烦你了。”
周进:“不麻烦,顺手的事儿。”
沈书黎顿住,看向他:“我想自己来,可以吗?”
他语气和神情都极其认真,让周进觉得,自己再插手,就好像是对沈书黎的不尊重。
周进有些莫名其妙,但最终退出了厨房。
他怎么感觉,沈书黎对他好像更客气了?
那种疏离感,更强了。
周进轻呼一口气,又觉得不能多想,人与人相处间,很多矛盾就是因为想得多才造成的。
他就等着吧,等等也没什么。
这时,房间里探出一个小脑袋。
沈书阳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周进上回在沈家留宿,见过这小孩,就招手:“你叫沈书阳?”
沈书阳淡定点头:“我叫沈书阳。你叫什么。”
周进学着他的样子:“我叫周进。”
沈书阳从屋里出来,给他倒了杯水:“你是阿黎的客人,给你喝水。”
周进乐了,这是什么小大人:“好,谢谢你啊,真乖。”
沈书阳盯着他:“别把我当小孩儿哄,我可不是小孩儿。”
周进张了张嘴,哑然。
这小孩儿,怎么小小年纪,有些老成。
沈书阳在他对面坐下,学着沈书黎平时待客的样子,优雅地翘起二郎腿:“你来带阿黎去做什么。”
周进看着他这派头,被逗乐了:“哦,去体检。”
沈书阳皱眉:“为什么要体检,阿黎生病了吗,他没跟我说。”
周进喝了口水:“没病。婚前体检,我们要结婚了。”
沈书阳张大嘴。
沈书阳瞪大眼。
沈书阳开始掉小珍珠。
沈书阳终于哇地嚎啕大哭。
周进直接被他这通操作干懵了,下意识望了眼厨房。
完了,踩地雷了。
好在厨房里开始有声响,掩盖了小孩儿的哭声,沈书黎没听见。
周进松了口气,淡定道:“别哭了,你哭起来特别像个小孩儿。”
沈书阳半张的嘴巴动了动,最终合上了,他一抹眼泪:“你才像个小孩儿。我是阿黎的依靠,我特别成熟。”
周进本来想逗他的,听到这话,心头难忍酸涩。
他想起了徐清清说的那些话。
果然,苦难是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看沈书阳,就知道他平时被沈书黎保护得很好。
即便如此,这么小的孩子,却也开始逼着自己成熟,学着大人的样子,去待人接物。情绪上来了,连哭都不敢哭。
周进嗓音软和了些:“我跟你哥哥结婚,以后就多一个人照顾他,对他好,也多一个人疼你,这样不好吗?”
沈书阳嘴巴闭上了,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流,看起来可怜委屈,让人心疼。
他抽噎着:“真的?不是他要跟别人当一家人了?”
他还以为,结婚就是成为别人的家人,然后不要他了。
周进抽了纸巾,给他擦擦眼泪,擦擦鼻涕:“不是。是我加入你们的家。”
沈书阳不哭了:“那、那我放心了。”
周进又笑,小孩儿还挺好哄。
很快沈书黎从屋里出来,沈书阳立马跳下沙发,噔噔噔地跑过去,抱住他大腿:“阿黎,那你好好结婚。”
沈书黎端着个小饭盆,一脸莫名其妙。
这孩子今天咋了。
往常明明看到张婶儿就跨脸,生怕有人要给他介绍结婚对象的。
沈书黎望向周进:“你跟他说什么了?”
周进挑眉笑:“秘密。”
照顾小孩儿吃过饭,三个人一起出发,顺路送沈书阳去学校报道。
自从沈书黎决定要跟周进结婚后,一颗心就定了下来,他暂时是不会离开小镇了。
想着弟弟休学这么久,功课落下不少,于是昨天跑了一天,帮他把转学办了下来。
今天是沈书阳第一天去学校上课。
周进骑着三轮车,载着两人,心里踏实了不少。
因为沈书阳复学,就说明,沈书黎打算在这边安定下来了。
送走沈书阳,两人才去的医院。
今天人比较多,拿了号还得排队。
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沈书黎似乎在处理事情,捧着手机神情认真。
周进就没打扰他,想着马上就要结婚了,很多事他还不懂,就拿出手机搜帖子看。
搜索:两个男人结婚,婚后要如何增进感情
周进知道沈书黎对爱情的渴望,他想给沈书黎想要的爱情,满足沈书黎对婚姻的所有幻想。
但这方面,是他的知识盲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很快弹出一个相似的帖子,周进点进去看。
答:嗐,这还不简单?干就完了,男人嘛,爽到了,自然感情就增进了
周进茫然。
干?怎么干?
干架吗?
指尖滑动,看了这一楼的回复,周进逐渐嘴里发干。
反应过来后,饶是他也有些绷不住,耳根子又辣又烧。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在结婚前不解决,似乎也不好,万一以后因为这个事儿爆发矛盾怎么办。
于是他扭头问沈书黎:“那个,你能接受,婚后性生活吗?”
沈书黎怔了下,缓缓眨眼,随后脸瞬间爆红。
第18章
尴尬在蔓延。
周进原本难免紧张的,看到沈书黎脸红成这样,反而心里松和了。
不止他一个人在紧张。
轻咳一声坐回去:“随便问问。”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答,这时,耳边传来坦荡又淡然的一声:“接受。等感情到位了,就可以。”
周进余光偷瞄沈书黎两眼,压着嘴角的笑:“哦。好的。”
沈书黎不太自在,别开脸转向一旁,只留给周进一只通红的耳朵。
还以为,之前周进提出体检,就是默认了以后会有性.生活……
感情这人只是单纯地,想看看彼此的健康状况。
真迟钝。
两人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左看看右看看,沉默了会儿。
但气氛却越来越尴尬。
沈书黎心跳都快了些,有点喘不过气了。
他佯装自然地挑起另一个话题,想把这阵尴尬淹过去:“那天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周进:“嗯?”
然后他就看见,沈书黎捏紧了手里的单子,耳尖又缓缓漫上一抹红。
沈书黎神色却非常镇定:“我,不会做家务,硬要说的话,只会蒸蛋。”
蒸蛋都还是他为了沈书阳,能吃得有营养点,专门去学的。家务这方面,他是真的没有天赋。
这意味着,结婚后,家里的全部家务,都需要周进一个人忙活。
周进还以为是啥呢:“嗯。知道了。”
沈书黎:“??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周进却只是笑了下:“是这样的少爷,我并不觉得,会做家务是件很厉害的事,我也不觉得,不会做家务,就多么可耻、可笑。”
沈书黎张了张嘴,因为他调侃的‘少爷’两个字,有些羞恼,但最终没吱声。
周进:“因为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合适他们的位置。我从小就做家务,这一块是我的领域,我做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而你从小没进过厨房,不会做家务很正常。但你脑子很聪明,擅长一些脑力活儿,你的舞台不在家里,在外面广阔的世界。”
所以,他并不因为沈书黎不会做家务,就以此来评判他这个人怎么样。
那他除了做家务,还其余的都不行呢。
论脑子,论学识,论赚钱,他样样不如沈书黎。
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他很差劲,他这个人不如沈书黎。
沈书黎眼睛微微睁大:“但是结婚组建家庭,需要两人共同经营这个家,不擅长做家务的一方,出不了多少力,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周进偏头看着他笑:“聪明的人,都知道要把每颗棋子,摆在它最适用的位置。人也一样。”
就像洗衣粉,最适合洗衣服,洗洁精,最适合洗碗。只有愚蠢的人,才会非要用洗衣粉去洗碗。
“所以婚后,家里的家务,我全部包揽,而你负责赚钱养家。我们分工合作,各自在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这样日子才会过得舒心。懂了吗少爷?”
听完这番话,沈书黎的目光,逐渐从惊讶,变成了欣赏,最后重归于平和。
以前沈书黎遇到的人,在发现他是个生活白痴后,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那种优越感来自于,他们发现一个高高在上、近乎全能的天之骄子,竟然也有缺点。
对,他们下意识,把不会做家务,当成了沈书黎的缺点,并且因此产生了优越性。
其实是那些人,造神一样把他捧得很高,又希望他落下来,所以才锲而不舍地,揪着他的一些不完美。
周进却跟他们,都不一样。
沈书黎浅笑了下,低头看着地面,突然有一种自己淘到了宝藏的感觉。
还不赖,这个人他没看错。
周进用小腿碰了下他的:“我说得不对?”
沈书黎眼尾都带着一抹愉悦的弧度:“很对。”
他只是惊讶,周进看待事情的通透性。
以及这个人的豁达和开阔,仿佛能包容一切事物。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每次他跟周进相处,都会觉得放松、治愈。
不知怎么的,沈书黎莫名安心了许多。
但下一刻,他浑身僵住,心里闪过了一抹刺痛。
恍然间,听见有个声音在质问他:你过得这么开心,可以吗
沈书黎脸色变了变,开心?
回想了下,这段时间,似乎确实要比以前开心很多。好像冻结的湖面终于破了冰,开始泛起春水涟漪。
他现在才注意到。
沈书黎的心逐渐沉了下去,手紧紧攥着衣角,压抑地小口呼吸着,把这股涌上来的怪异情绪压下去。
终于到了两人的号。
有些检查项目比较尴尬,周进特意跟沈书黎分开行动。
等检查完再汇合,两人交换了体检报告,互相看了下对方的健康状况,都没什么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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