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黎本来挺感动的,听了这番话,耳尖直蹿上一抹红。
这人,怎么这么不害臊。
他都快忘了,周进闷着腹黑的那一面,还有自傲的那一面。
又想起当初他们决定跟对方结婚,都是因为自信能让对方爱上自己
这么看来,他们两人其实有些地方很像。
沈书黎不理会他,抱着沈书阳进了屋。
周进笑着朝他挥手:“明天见。”
沈书黎不自觉浅笑:“知道了。”
沈家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晚上,沈书黎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怪异,总有些不安。
把弟弟哄睡后,他在一个公益网站,免费咨询了一个医生。
沈书黎:请问,我最近老是心脏跳得很快,是怎么回事儿?会不会是身体出了问题?
他本来打算,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的,但又不想花那么一笔钱,原来几十万花出去也不眨眼的小少爷,也学会了节省。
医生详细问了下他的状况,包括饮食啊,睡眠之类的。
问了一通后,医生百分百肯定,这个人是来找茬的。
医生:没病凑什么热闹,咱是网上免费义诊,又不是陪聊
沈书黎有点尴尬:抱歉,不是故意耽误您时间,我是真的最近心跳很快,还总觉得,神经兴奋,怕生了什么病
于是医生又问:那你说说,你啥时候心跳得快??啥时候兴奋??
沈书黎回忆片刻:看到某个人时
打出这行字后,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缓缓睁大了眼。
第25章
沈书黎观察过了, 他看到周进时,心跳会稍稍加快。
他能理解,现在跟周进关系好了, 看到周进会开心,这是很正常的事儿。
但偶尔有些瞬间, 心跳像是要爆炸一样, 甚至有些抽疼, 让他承受不住。就无法解释了。
医生:……
这他妈, 明显就是坠入了爱河。
怎么还会有人连这个都搞不懂?
换了别人,可能是有点离谱, 但沈书黎没谈过恋爱,从小到大也没喜欢过谁, 他脑子里只有学习和做生意,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也都扑在了这两样上。
甚至为了精简人生, 有更多的精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的社交圈子, 都是非常干净的。
除了亲人和一个竹马朋友外,他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
在众人眼里, 他是不下凡的高岭之花,可能都没有情欲。
如果不是周进,也许沈书黎这辈子, 都开不了情窍。
现在他就处于,茫茫然地开了情窍, 却不自知的状态。
医生心里不爽, 妈的半夜还吃一嘴狗粮。
他要毁灭世界。
于是医生恶毒地决定,不告诉这个人原因, 乱七八糟指点一通,让他自己去猜。
让他因为甜蜜的负担而睡不着觉,跟自己一样熬夜,然后秃头秃成地中海。
医生:没事,可能就是最近换季,有些人体质特殊,这是正常的
阿门,功德-1。
沈书黎顿时放心下了:好的,感谢
只要身体没大碍就好,他不想花钱,而且还有弟弟要照顾。
最关键的是,每次心跳加速时,都伴随着一股莫名的情绪,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这种感觉,像是一脚踩空的失重,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他不喜欢。
如果下回还出现这种情况,他就要郑重对待了。
身体没事,那就是心理上有事。
—
很快到了周进父母忌日那天。
每年这个时候,周二爷都会非常消沉,喝很多酒,醉着迷迷糊糊地过。
周进不放心他一个人,提早把农场那边都安排妥当,特意回去陪着他。
心里同样斟酌着,该怎么跟他说结婚的事儿,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两爷子相见无话,各自都揣着烦心事儿,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第二天家里也安静得可怕,但周进知道,这只是暴风雨爆发前的平静。
到了晚上,周二爷果然开始喝酒。
周进父母的坟,就在老屋的后面。
周二爷一个人坐在两堆坟前,手里拎着酒瓶子,低垂着脑袋,像一棵枯死的老树。
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他心里难受。
周进也拿了一瓶酒,轻手轻脚过去,挨着他坐下。
明月,清风,夜很黑,人心里很苦。
周二爷觑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又闷了一口酒。
周进陪着他喝,喝得差不多了,感觉脸上都有些发热后,他把酒瓶子放在一旁。
望着漆黑的夜幕,突然缓缓说:“爷爷,你还记得,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吗。”
“那时父母开始忙着挣钱了,说锻炼我,让我一个人去上学,但我胆小,就蹲在门口的大树下哭。”
周二爷轻轻嗯了声,又没动静了。
周进笑了下:“然后你把我抱起来,哄了我很久,跟我说,人都要学会往前走,只要迈出了那一步就好。”
“那一步,看似是一小步,实际上,是我们在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是我们在跟过去的自己打架。”
“明天的我们一定要比今天的我们更好,未来的我们,一定要比现在的我们更好,所以我们得赢,得往前走。”
周二爷青紫色的嘴皮子颤了颤,那双浑浊的眼珠子,缓缓看向面前的两堆坟。
周进安静了一会儿,又说:“你还记得,当年我父母刚去世的时候吗。”
周二爷又嗯了一声,那是怎么也忘不了的一段回忆,针一样的疼痛扎在他的骨髓里。
周进吁了口气,双手撑着地面:“那真是一段难熬的日子。我每天都觉得,天塌了,活不下去了,好后悔。”
“后悔很多事,想着为什么那天中午,要跟妈妈吵架,为什么要嫌弃妈妈做的饭难吃,为什么不问问爸爸工作累不累,为什么没有多关心他们一点。”
为什么,到最后,留给他们的,是那么不懂事、甚至恶劣的自己。
他们也会后悔吗?
后悔生了他这么个儿子。
周进嗓音艰涩,喉咙像是卡着刀片:“我不想吃饭,也不想出门,学校那边旷课了很久。老师来了家里很多次,都是劝我去上学,你没有逼我,纵着我堕落了两个月。”
“后来的某一天,你突然把我从房间里拉出来,打理了一番,然后把书包背在我背上,送我走到马路口的那棵大树下。”
周二爷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把眼睛,唉声轻叹。
周进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然后你跟我说,往前走吧,不要回头,把心里的痛和愧疚,都背负着一起往前走。”
“如果不知道方向,那就闭着眼往前走。没有任何选择,是绝对正确的,所以一旦选择,就坚定地选择,永远不要后悔。错误还是正确,都要到终点去看一看……”
这些年,他都在贯彻这段话,然后逐渐地,跟自己和解了。
周进:“现在,我把这些话,重新还给你。”
周二爷捂着脸没动,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也能看到他颤抖的双肩和胳膊。
他走不了,他走不了。
这是他的业障,他活该被困住一辈子。
周进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沉默良久,只有风轻驰而过的声音。
周进望着天,平静地说:“爷爷,我要跟沈书黎结婚了。”
“我不知道这个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但我想去终点看一看。我讨厌被困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哪怕是错误,也想迈出那一步……”
周二爷终于抬起头,却没看他,只是放空地看向远方,眼里的泪摇摇欲坠。
周进:“您能再对我说一次,往前走吗。”
周二爷浑浊的泪骤然落下,喉结滚动半晌,终于吐出一句话:“带他回来,吃顿饭吧……”
周进眼眶发红,扯出一个笑:“好。”
两人再无话,只是安静地互相陪伴着。
他们面前,是两座依偎在一起的坟。
周二爷看着儿子的墓碑,强忍着眼泪。
这些天,徐家夫妇请了他一次又一次,跟他说了很多沈书黎的事儿。
其实他早就动摇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答应让两个孩子在一起,这是正确还是错误。
他害怕是错误,他害怕害了周进一辈子,所以迟迟不肯松口。
在他的观念里,老一辈就是小一辈的掌舵人,小一辈可以乱来,但老一辈一定要在他们做出错误决定时,及时纠正。
现在看来,他老了,胆子也小了。
航海的小船,总会遇到风浪,撞上一两个礁石,总不能为了规避风险,一直不让小船往前走。
今天周进这番话,让他恍然明白,孩子已经长大了,他有去闯出一片未来,和承担错误选择的觉悟和能力。
年轻人自己的选择,不管正确还是错误,将来都能自己担着。
这样其实就好。
老一辈能做的,就是鼓励他们,往前走。不要后悔,不要被过去的自己打败。
希望那个沈家少爷,能一心一意对周进就好……
忌日这天后,周进就跟沈书黎说了带他回家见爷爷,一起吃个饭的事儿。
但沈书黎总说自己忙,这事儿就一拖再拖。
周进一算,拆迁房的政府通告,快要发下来了,距离沈书黎的第二次劫难,已经非常近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剧情,大概就在这几日,必须抓紧了。
这天他们布置完老宅,一起去接沈书阳。
回来的路上,周进蹬着三轮车,又一次提起:“我爷爷说了,6号是个好日子,那天我们去把证扯了吧,在那之前,先互相见一下对方的家长,一起吃个饭。”
沈书黎怀里抱着沈书阳,坐在车肚子里,低着头轻声:“过几天吧,我有点忙。”
周进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觉得,沈书黎在拖延?
不想跟他回家见家长?反悔了?
周进:“人再忙,也要吃饭,耽误不了多久的。你抽个空。”
沈书黎眼神乱瞟,只说:“我们可以先领证,吃饭的事,还是过几天吧。”
周进正要说什么,沈书阳先哈哈地笑起来:“进宝,阿黎他就是害羞,丑媳妇不敢见公婆!”
周进先是被‘进宝’这个称呼尬了一下,然后才注意到后面那句话。
他微怔片刻,猛然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周进偏头去看沈书黎,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还没说什么,就瞥见沈书黎倏然红了耳根。
沈书黎抱紧了沈书阳,头更低了:“别听他瞎说。”
周进心里软了下,这人怎么这么可爱。
以前沈书黎给他的感觉,总是疏离的,高不可攀的,但最近他看到了沈书黎的很多面,恍然意识到,高冷和孤傲只是这个人的保护色。
周进把头转回去:“那就说好了,明天跟我回家吃饭,我爷爷很好相处的,你别怕。”
沈书黎:“……谁怕了。”
周进笑意更深:“嗯,你不怕。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阿姨?或者组个饭局,让我爷爷跟阿姨一起吃个饭,商谈下我们的婚事儿。”
这样比较正式,他们这边结婚都是这个流程。
沈书黎静默片刻,想起沈妈妈,他有些烦心:“要不,这次就算了吧,以后总有机会见面的。”
他妈妈的行为,越来越古怪了,他怕吓到周进一家人,就算周进能接受得了,但周爷爷呢?
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他不想给周爷爷留下不好的印象。
周进调侃着说:“那就不组饭局。但我要先拜访下阿姨,结婚是大事儿,得让阿姨来审判下我。”
沈书黎抿了抿唇:“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妈,可能有点不太正常。”
周进:“没事。那就说好了,你先跟我回家见爷爷,然后我去拜访阿姨。”
他最后确认这一遍,回头看沈书黎点了头,才放下心。
—
第二日,沈书黎出门前,第N次问沈书阳:“阳阳,你看哥哥这打扮,正式吗,衣服有没有褶子?头发乱不乱?”
沈书阳都快被问烦了,手臂搂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在他脸上啵地一口:“好啦好啦。非常完美,亲你一口,不许再问了。”
沈书黎这才满意,等到上午十点,周进骑着三轮车来接他。
一路上,沈书黎安静地坐着,也不说话。
周进看他的样子,还以为他游刃有余。
结果等到了周家的那间小土房,他看见沈书黎下了车后,同手同脚地跟着他往里走,没忍住笑了。
周进退后两步,肩膀顶了他一下,揶揄道:“紧张吗,沈老师。”
沈书黎拿余光瞥他,非常平静:“还好。”
周进:“可是你同手同脚了。”
沈书黎:“……还好。”
然后偷偷换了只脚先迈步,终于走路正常了。
周进压着笑挑眉,好吧。
原来有的人,这么要强的,紧张也要非说不紧张,又不丢人。
周爷爷早就做好了一桌子的菜,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堂屋里等着。
看见两个影子晃过来,他噌地站起身,想了想,又坐下。
沈书黎进了屋,礼貌绅士地朝老爷子鞠了个躬:“您好,我叫沈书黎。”
老爷子没抬眼,嘴里叼着那种叶子烟,含糊地嗯了声。
沈书黎手里拎着礼品,刚想找个地方放下,周进突然伸手接过,特意大声说:“第一次来就带这么多礼物,多不好意思,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别太客气。”
他在表演,而且特别卖力,故意把一大包东西,从老爷子眼皮底下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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