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了摆手,“无事,你且说你知不知道什么方法可以带我们走回正路上去?”
“找到方向不难,找到人也不难,但是走回原来的路可能就有些困难了。”巴图和坦说,“这个时候的草还没有枯,牧民还会来放牧的,牛屎他们会捡回去当柴火烧,但是羊屎就不会,所以如果能在附近看到羊屎的话,就相当于不远的地方就会有牧民。”
他顿了一些,面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将军,我们确实得赶紧找到人,或者找到可以歇息的地方,草原的晚上是会有狼和豹子的。”
“嗯。”李浔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虽然没有真正地来到过草原,但是草原的危险也有所耳闻。“你看这周围,是有哪些地方的草适合放牧的吗?”
即使知道了羊的粪便这样的信息,也绝不能盲目地去寻找,因为草原广阔,而且暗藏危险,就这样派遣士兵,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不如先一点点缩小范围。
“我看看。”巴图和坦将馕叼在了嘴里,提了一下自己的裤子爬上了附近一个高立的小石块上,挺着肚子将周围都看了几圈。
李浔耐心地等待着,好一会儿之后,巴图和坦才兴奋地指向了某一个地方。
“那里,那个地方的草远远的看起来很适合放牧,牛羊肯定爱吃,如果是在我们的部落,那肯定会是被大家抢着要的一个地方。”
他顺着看了过去,却没能看出太大的区别来,果真是个外乡人了。
“好。”但李浔还是当机立断地做了决定,“那先由你带着三十人去探路,且看那附近可有什么危险,再看有无牛羊的粪便,或者是人生活的痕迹。”
巴图和坦一下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又提了一把自己的裤子。“好好好,我去!”
“快去快回!”
“是!听令!”
巴图和坦带着人离开之后,李浔让其余的人抓紧时间休息,自己却没有闲着,而是带着希声开始在周围的地方巡视。
他得仔细地看一看这沼泽草地和其他草地有何不同,记住远远地看着会有什么特点,这样才能避免下一下又误入了。
淤泥是带着腥气和腐臭味的,但不知是不是被草给盖住了,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竟然闻不出什么,与这草原上的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两样。只有方才那个士兵掉下去后淤泥被翻出来的地方,才会有味道,那味道往人的鼻腔当中钻,直冲天灵。
他连同剑鞘一起掏出了希声,而后在草地上小心翼翼地敲打。
起先还只是在分辨沼泽地,也并没有猜想到会有其他的什么,然而敲着敲着,忽然声音和手中的触感都一变,像是碰到了什么半脆不硬的东西,却又不像是石块。
他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又拿着希声尝试着敲了几下。
声音又闷又响,还泛着隐隐的空,不对劲。
看了几眼自己手上的剑,他还是退回到了广阔的地方,找了许久找到了一根勉勉强强能用的枯枝才又走了回去,而后用枯枝在那发出怪声的地方抠挖。
因为旁边就是沼泽,连泥带水的所以松软,故而不需要费他多大的劲。不过一会儿,那地里就泛出了一些白,最后慢慢地展示出了其庐山真面目——一个人的头骨。
他单挑了一下眉。
会是普通的人骨吗?因为没有发觉这里是沼泽,不知道脱身方法,并且身边没有同伴,所以不幸丧生在了这里。
或许会是。
但万一不是呢?
所以李浔蹲了下去,凑近了一些看,又拿着枯枝继续拨弄头骨旁边的软泥,没有耗费多长时间,那头骨便被他完完整整地掏出,他用枝条穿过那头骨的眼眶,挑了起来。
里里外外地看了好几遍,竟然被他在头盖骨处发现了一个模糊的印子。
他挑着那头骨,伸到旁边沼泽处,借着浮出来的水洗了洗,将留在凹痕当中的泥洗掉不少,由此那痕迹也才变得清晰了一些。
李浔定睛一看,发现似乎是一个金乌图腾。
“哈——”他又将头骨放到水中洗了一会儿,将残留的那几分淤泥也洗了干净,最后完完整整地露出了那个图案。
确实是前朝崇尚的金乌图腾不错,竟然在这里也能发现。
从重云山庄到上阳,从《密诡簿》到现在刻着金乌图腾的头盖骨,如果李浔还没有发觉有前朝余孽从中作梗,那未免也太迟钝了一些。
虽然从前也做过这样的猜想,却并没有太过看中这一点,只以为晏悯和晏鎏锦的手笔会更多。现在看来,或许在搅这场混水当中,前朝余孽也出了不少的力,或者是说,他们正在蓄力谋划一件超乎他们想象的大阴谋。
李浔哼笑一声,返回三军暂歇的地方随手捞了一块破布,接着将那头骨连着一些杂草给一起包好了,让人看不出骨头的形状来,而后挂在了无形的马鞍上。
先解决了这些南夷人,留出时间让他慢慢地算清楚这笔账。
等做完这一切,派遣去探路的小队也回了来,巴图和坦更是满脸的兴奋。
“将军,将军,我找到了,那边儿是有人放牧的!”一边说着,巴图和坦一边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把圆豆状的羊粪给他看。“羊屎很新鲜,看来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但是比较少,估计是在另外一块儿地方放牧,然后羊走到这边来的,但肯定也离不了多远。”
李浔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身子也往后倾了一些,心中又是无奈又是觉得好笑。
不过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有人的地方总是要比埋着尸骨的沼泽地要安全得多,而且找到了放牧的痕迹就迟早可以找到人。
于是李浔立即下令让三军往方才小队探查的方向而去。
他们的运气很好,到了那个地方就正巧赶上了牧民收羊回家,大抵是发现少了一只羊,所以找到了这边来。
先发现他们的,是一只半人高的黑色长毛藏獒,跑起来像一座小山一般,速度极快。等见到了他们,那藏獒就远远地停了下来,模样很是忌惮和戒备,最后半伏着身子开始扯着嗓子对他们叫。
“那海,那海, ”
而后一个很是稚嫩的少女的声音从藏獒后头传来,说着李浔听不懂的上阳话,只能隐约猜出那海是在叫面前的这只藏獒。
不过是一会儿,那声音的主人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那是一个驰骋在马背上的小女孩,约莫只有个九岁十岁,她皮肤黝黑、面上有两坨红晕,穿着上阳人特有的服饰,衣服虽然算不上崭新但也整齐干净。
若是李浔按照常人的人生走下去,大抵也能生养出这么大的孩子了。
“ ”那女孩发现了他们,也很是警惕,勒马站在了大狗的前边儿,用他们听不懂的话呵斥了一句。
李浔看向了身边的巴图和坦,“她在说什么?”
“她问我们是谁。”
他对巴图和坦说:“你与她说,我们是从京都而来,意在剿灭欲吞并大晏的南夷敌寇。”思虑少许,又道:“你再说我们只是路过此地迷了路,并不会打扰他们的生活。”
“好。”巴图和坦冲他点头,接着又用上阳话将方才他说的那些都原原本本地与小女孩说了一遍。
就见那女孩听见之后,面上浮现了焦虑和犹豫的神色,又因为缰绳拉得太紧,让她胯下的马不适地乱动。
还没等他们询问是怎么回事,就又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声呼喊,声音像个已经及冠的上阳男子。
只见那女孩在听到这声音之后身子僵直了一些,皱着眉往后探头看,面色变得更警惕和难看了。
接着女孩转头瞥了他们一眼,在匆匆地留了一句话之后就带着那条叫做那海的藏獒离开了这里。
“她说了什么?”李浔问巴图和坦。
“她说,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她,她马上会回来。”
作者有话说:
剧情还是要走的,但是会在不影响阅读的情况下尽快地走完!
PS:那个蒙古文是我用翻译器翻译过来的,如果有不准确的地方会及时修改!
第142章 【叁拾捌】行
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其实是一个很不明智的做法。但李浔认为这一次他们有等的必要,毕竟失败了也不会产生太大的亏损。
两万三千精兵,或许打不过南夷十几万士卒,但不会解决不了一个游牧民族的部落。
约莫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那女孩又带着那海返了回来,黝黑的脸变得更红了一些,额上沁出了汗珠,想必是急急驭马而来的。
“你们,去,哪里,是要?”女孩说的官话说得不太好,磕磕碰碰的词还带着怪异的腔调。
“上阳边界,和南夷相连的地方。”李浔尽量将自己的话说得直白清晰一些,好让对方能够听懂。
但显然对方只听懂了“上阳”二字,一头雾水地在琢磨其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李浔便干脆又让巴图和坦代为翻译了一遍。
小女孩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骑在马上沉默了片刻,而后对着她们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话,巴图和坦不时点头应和,两人似乎在交流着什么,最后便是小女孩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待两人聊完之后,巴图和坦才开口对他们道:“她说她知道了,问我们是不是要去抓那些可恶的南夷人,还说如果是的话,她就愿意帮助我们,带我们去。又说让我们一定要杀光那些家伙。”
“我跟她说,我们是从京都来的,为的就是将这些蛮子赶出大晏,她说那就好。”
李浔看过去,恰好对那小女孩双眼对视上。
在那双属于草原的眼睛当中,他看到了野性、看到了自由,但也看到了恨、看到了悲,带着赴死的坚决和崩塌的希望。一如他看见过的许多人、一如他看见过的自己。
“她叫什么名字?”他问巴图和坦。
这句话女孩似乎挺懂了,朗声对他说了几个字。
身旁的巴图和坦接着翻译给了他们听,“布日古德,她说她叫做布日古德,是翱翔的鹰的意思。”
“是个好名字。”李浔鲜少会听见有女子取这样的名字,可的确,她们也理应是草原上、群山中翱翔的鹰,甚至雌鹰比雄鹰更健壮、更威猛。
于是感慨道:“愿她能像真正的鹰一样自由地翱翔,不要被仇恨所负累,要……”话说到这里,却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甚至还生出了几分恍惚。
这些熟悉的字眼曾钻入他的耳中,如今竟然也从他的嘴中说出。
而那边的布日古德又开了口,随后便听见巴图和坦对他说:“将军,她在问你的名字。”
李浔眨了下眼,将自己从那样的失神当中抽离出来,“我……”顿了顿,才继续道:“你对她说,我姓李名寒浔,意为凛冽寒冷的水边。”
“喔,将军,原来你的名字是这样的意思,你们汉人取名字可真奇怪。”巴图和坦先感慨了一句才对布日古德说。
奇怪吗?可玉龙关就是个苦寒之地,一年中暖的时候并不多,他生在那里,所以名字中理应带有那里的痕迹。
剩下想要说的话,自然是没有必要留在这里说。
昨夜他们熬到夜深才渡河,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匆匆赶路,但行路一半又遇见了其他的事情,几乎没能得到什么安稳的休息的时间,此刻眼看着又是日落西山之时,得先找个地方让他们平安地度过来草原的第一个夜晚。
将想法对布日古德说了之后,对方勒马带着那海,又带着他们爬过山坡,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里显然要比先前待过的地方要更为平坦,草却看起来要稀疏了,牛羊粪便的味道很重,随处可见豆大的羊粪,像是牧民经常放牧的地方。
布日古德告诉他们,这里比较安全,因为人生活的痕迹很重,所以狼不太敢往这边来,而牧民这段时间也并不常来这边,让他们在此多生几堆火,便可安稳地度过一晚上。
于是李浔即刻下令让三军驻扎在此地,不过一炷香后,明火升起,又有袅袅炊烟伴着食物的香气飘出。
紧绷一日之后,众人终于得到了些许的放松。
布日古德放着马去吃草后席地而坐,拿出自己带的食物放进嘴中嚼,眼睛却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李浔看。
李浔早早地便感受到了,起初见着对方没有做什么,也就权当不知道,但看得久了终究是无法忽略的,于是端了碗热汤,招呼这巴图和坦一起走了过去。
“喝碗汤?”这句话无需翻译对方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将汤递了过去,待对方接下之后,也就地坐了下去,巴图和坦紧随他之后,坐在了他的身旁。
三人就这般默契而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直到李浔摸到了怀中那老人家给他的烟叶袋子。
他想到了那个那个嘱托,便问:“你认识次旦吗?”
这件事情还是重要的,烟叶袋子到丢给不给次旦且另说,他想看看他们是直接错过了老人家所说的那个牧民部落,还是歪打正着地遇见了。再者,从老人家口中也可听出他们二人关系匪浅,知道次旦的现今如何,到时候再回到汇阳岸口,也算是能给出个答复。
然而这话还没有来得及让巴图和坦翻译,布日古德就似乎挺懂了一般,猛地抬头看向了他,眼中淬着浓烈的恨,一直紧闭的嘴还翕张了几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李浔直觉不太对劲,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直说:“你是认识他吗?我受人所托,想要看看他现如今怎样。”说完看向了一旁的巴图和坦。
对方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转述给了布日古德。
“她说次旦是她的父亲。”巴图和坦听完她的回复之后皱着眉跟李浔翻译,“南夷那群蛮子想要次旦给他们带路,所以把人给掳走了,现在不知所踪。”
一瞬间李浔便了然,一切皆因爱和喜,所以才会生出那样恨和悲。
“她还说她原本想要去找次旦,但是他们部落的人不让,又说其实是部落的人为了自保把次旦给献出去的,她让我们不要和部落的其他人联系,那些人都是坏人。”
正因为如此,今天下午她才会在听到其他人声音的时候那么警惕?才会在支开了人之后再回来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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