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手还是拥抱?”他问。
程君止实在是没有心思打闹,有点倦。
宋离察觉到他的倦意,也不想别的人抱他,便一手反着握住锦鲤伸出来的手,另一空闲下来的手直接代替程君止给了锦鲤一个拥抱,嘴上说:“握手和拥抱都有了,祝福收到了,我们可以的,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黎见深还想说什么,宋离却把他们撵走,“让我们再抱抱佛脚。”
言罢,众人离散,留他俩“抱抱佛脚”。
全国高中生数学联赛,别名中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CMO)。
联赛是复赛,分为一试和二试,在九月中旬,江瑜赛区举行。复赛的一等奖中会选若干代表省队在当年冬天参加冬令营,决赛胜出挑选的60个人会组成国家集训队,挑选最终6人代表中国队去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IMO)。
不过程君止和宋离,作为树人唯二的文科竞赛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联赛拿奖保送,至于国家队,一来没有更深入学习,二来,还是交给将来要为数学事业发光发热的理科生吧。
后来很多年,宋离都记得那天。
江瑜的九月其实还在夏末,理应还闷热,但那天不知为何,毫无征兆,甚至跟天气预报完全背离的下了一场特大暴雨,还是暴雨橙色预警。
准考证上程君止和宋离虽然在同一个考场但被分开了不同的考室,宋离和蒋筠在一个考室。
考场寂静,只有簌簌落笔和偶尔翻卷子的声音,背景音是难得的雨声。
云层很厚压的很低,雨下的噼里啪啦,打在开着的窗玻璃上好似砸冰雹,监考老师默默关了窗户,帮他们开了空调。
外面漆黑一片,大白天却净像夜晚。
一试的题几乎没什么有难度的,中间稍微休息了会儿,上厕所喝水吹风之类的,蒋筠想跟他对一对那几个填空题的答案。
宋离手一摆,拒绝道:“我是文科生。”
蒋筠:“......”
宋离从不对答案,据他自己说是因为自己就是答案,考完他就能估摸个大概,也不稀罕对答案,且半小时后还有二试。
想趁机看看程君止,碍于上厕所的人实在太多,几层楼都在排队,最后也没见着。
宋离站在走廊上支着胳膊看雨。
蒋筠上完厕所回来见他愣着,问:“看什么呢?”
“看雨。”
蒋筠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雨有什么好看的?”
宋离语调轻沉,“你不觉得很像人生吗?”
蒋筠吃惊,难道文科生每天见自然万物都要感叹吗?
“像谁的人生?”
“说不准。可能是你,可能是他,可能是任何人。”
得,还是个搞玄学的。
蒋筠瞥了一眼,以为他没考好,违心地配合他,“怎么说?”
宋离:“就像这雨,只剩落落落落落了。”
蒋筠没明白,“什么意思?”
但宋离说完双手插着兜就回了教室,留蒋筠细想他话里的言外之意。
蒋筠嘟囔:“什么落落落的?”
半响,才反应过来,妈的,宋离在这儿说他人生连起起都没有,只剩落落落落了呢。
这嘴毒的王八蛋。
全身心都在题里是大概率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的,二试虽然考一个半小时,就四道题,但难度飙升,几乎用完整个150分钟,宋离才盖上笔,松了一口气。
上午考完两场宋离心觉稳了。
证明不等式成立的那道题很简单,连他一贯容易出错的高幂的最小值,宋离再三确认了没求错。考一试的时候很顺,也特意为程君止留意了一下立体几何多面角那题,辅助线挺好找的,也就做了个外接圆,画了三条辅助线。
二试题型差不多,只是有点绕,证明过程写得很长。
成绩要两周左右才出来,不过比起知道成绩,他更迫切地想要知道程君止今天如何,立体几何那道题做出来了吗,做对了吗?
数论呢?代数呢?
平几和组合应该写完了吧?
不过,没等他问,却被数学老头告知,程君止根本没来考试。
作者有话说:
有个伏笔,后面还会写到一次,要很久以后才会解释。
第51章 分界
铺天盖地的暴雨砸得人心慌,地上积起来的水浸透了宋离的牛仔裤裤脚,浅蓝色的牛仔色变成了深色,雨腥气和新土散发的味道灌进鼻腔很难受。
考场开了信号屏蔽器,消息转了半天最后显示红色感叹号示意他发送失败。
特大暴雨打不到车,拿着伞跑得太慢,宋离干脆把伞往路边花坛一放,冒着暴雨往外跑。
跑了一小会儿远离了考场,信号才逐渐恢复,雨珠噼里啪啦砸在屏幕上,宋离已经湿透了,找了个屋檐躲了进去给程君止拨电话。
他有好多话要问。
为什么不来考试?明明一起准备了那么久。
是临时放弃还是出了什么事?
但宋离都没来得及问出口,因为程君止根本就没有接电话。
宋离打不到车只得给张叔打电话,麻烦他来接一下。
雨下得太大,对话纯靠音量大。
张叔在电话那头吼:“小宋啊,这暴雨都搞成了城市内涝,区和区都临时搭起了限制通道,飞机大巴公交全停了,公共交通也就剩了个地铁,我这一时半会儿过不去,要不要你先找个就近的地铁站对付对付?”
眼见雨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手机天气显示会接连下两天特大暴雨,提醒市民朋友们注意出行安全。
宋离应了决定乘地铁去程君止家。
最近的地铁站离他只有六百多米,宋离沿着屋檐走,手上没停,给程君止发微信。
「接我电话。」
「为什么不来考试?」
「出什么事了?」
「先接电话,别不理人。」
「在哪儿?」
「我去找你。」
「程君止,有事说事,别玩消失。」
「嗯?」
「语音通话:对方未应答。」
「视频通话:对方未应答。」
那边却一直没动静,连个“对方正在输入”都没有。
宋离心里被恐惧感穿透,他现在只想能见到程君止,什么愿望都没有。
想到林泽之就给人打了语音过去,林泽之也挨了好一会儿才接。
“宋离?”
“见到程君止了吗?”
林泽之在雨里扯着嗓子吼:“什么?我刚出考场,今天不是考试吗?小君不是跟你一个考场吗?”
“我联系不上他,他没来考试。”希望被击碎,宋离声音都稍显虚浮。
“什么?没考试?”
林泽之了解程君止,他不是中途退缩的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你别急,估计有什么事,我看着暴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先回去吧,到时候联系。”
林泽之听出了他气息不稳却满含焦虑的语气,也担心他漫无目的地找,出口劝他冷静。
宋离走到就近地铁站挂了电话。
考场到程君止家的距离不算长,尽管跨区也就一个小时左右,站内换乘也不影响。
只是他的样子实在狼狈,连过安检的时候工作人员问了他好几次是不是需要帮助。
他都说不用,是忘了带伞。
暴雨出行,又是周末,一向拥挤的三号线难得人少。
宋离身上已经因为出考场没打伞那段路淋的彻底,便也体贴地没找位置坐,倚在车门附近,没一会儿,水渍在脚下形成了一个圈,轮廓是他站立的俯视图。
“我他妈在想什么?”
宋离觉得好笑,程君止联系不上,他脑子里竟然还是数学。
一定是数竞留下来的阴影。
摸出手机继续给他发消息,程君止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许是一个人浑身湿透地站在那儿过于狼狈和可怜,一个背着书包的女生坐到离他最近的位置,轻轻拍了下他。
“你没事儿吧?”伸手递给了他一包纸。
也许是雨淋,也许是心慌,宋离眼尾发红,盯着那包纸看了两秒,才看着她说没事。
女生很担心,“擦擦吧,你在发抖。”
地铁上冷气很足,竟是没察觉到的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担忧。
宋离接过那包纸说了谢谢。
“没关系,伞你拿着吧,我看你好像没带。”
宋离一怔,“不用了,你用吧。”
地铁到站,女生不由分说地把伞塞到他怀里,边跟他说:“我有雨衣。”
似乎是猜测他遇到什么事,下车之前轻快地跟他说:“帅哥,没什么过不去。”
宋离接着伞,心里发酸,是啊,当务之急是找到程君止,而不是如此的不冷静和惊慌。
宋离在心里无声地说谢谢。
宋离开始翻和程君止的聊天记录,他想从过去一段时间里找到是不是因为自己疏忽,所以才让程君止失去消息的蛛丝马迹。
但是几乎没有。
地铁很快到树人中学站。
树人中学站就在他们学校附近,从三号口出很快就能到茗豪佳苑。
宋离打着伞脚步加快,由于实在是经常出现在这儿,保安已经见怪不怪,没等他说已经帮他开了门禁,问道:“又来找同学啦?”
宋离嗯了一声往里走,突然转身问道:“大爷,经常跟我一起那个男生在家吗?”
大爷被他问的一愣,“你们没约好吗?”
宋离想了一下,说:“我家离这儿远回去打不到车,临时打算来他这儿躲会儿雨。”
“那是是是,你看你这一身读湿透了,你上去看看吧,应该没出门吧,反正我今天没记得他给我打过招呼。”
宋离道谢从电梯上了楼。
敲了好一会儿的门没人开门,房间里也没有电话铃声,估计是不在。
之前某次把门禁卡和IC卡还给了程君止,导致现在门都进不去。
除了他家,宋离想不到其他程君止会待的地方,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在门口等,反正程君止迟早会回家。
楼道的温度不高,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刺激肌肤,只会更冷。
刚开始还能靠着刚走了很长的路身体还有余热凑合凑合,越到傍晚越难受。
头脑发昏,身上发抖。
考完试就直接过来这边,没吃午饭,上午又是巨大的消耗,此刻已经是极限了。
宋离搓了搓胳膊腿,靠着门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离?”犹疑,不确定的声音试探地叫着他。
宋离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是他担心了一整天的程君止。
程君止立马把他扶起来。
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还有点湿润。
宋离脚步虚浮,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你去哪儿了?张老师说你没考试,怎么我打电话不接?”
程君止避重就轻,让他站好开了门,“先进去吧。”
把人赶到浴室,找了勉强适合他的衣服和短裤从门缝递了进去。
最后,宋离如获新生的从浴室出来坐在沙发上等一个解释。
毛巾,外套,姜茶一样不少丢给他,再把自己已经电量耗尽的手机插上充电器,程君止才抬起眼皮皱着眉问他:“在门口待了多久?”
又是接连几个喷嚏,程君止眉头更深,起身说:“我再给你泡个感冒药。”
头上还搭着毛巾的宋离迅速抓住了他,“不要,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程君止再度坐下,依旧避重就轻,“我一会儿有事,你没事就让张叔来接你,记得帮我关好门。”
“你要出门?”
“嗯。”
“这么大雨去哪儿?”
宋离死死地拽着他,执拗地想从他眼里看出些脆弱,求助抑或是其他什么。
但什么都没有。
程君止挣开,垂了眼帘,“管好你自己吧,这么大人了淋成这样。”
“程君止——”宋离提了音量。
宋离很少连名带姓叫他,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上次谈完白说是吧?我有时候真的很不理解,问你你不说,有困难不找我,把我当什么了?说缺考就缺考,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考完试淋着雨直接过来找你,没半句解释。”
他喉咙哽了一下,再次提了音量,“什么b事都他妈自己扛我们到底在谈什么恋爱?啊?”
情绪上头说的话往往残忍,语言是快刀,直剌剌往在意的人心里捅。
几乎是吼着问出来的宋离,在尾音结束的那一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稳了稳身形,压低声音,想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知程君止并不受影响,也好似不受伤。
好像是多寻常无聊的话题一样,程君止恢复他人前要死不活的语气,淡淡开口:“那就不谈了吧。”
一瞬间的怒火铺天盖地的涌上来,然后是心慌,害怕。
宋离甚至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并没有开玩笑。
宋离声音在发抖,“你说什么?”
程君止总算抬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定定地望向他眼底:“我说——”
“我们不谈了吧。”
宋离一把拽住他的手,毛巾在动作中掉到地上,质问他:“为什么?因为我今天来找你,所以要分手?”
程君止闭了闭眼睛,“因为拖累。”
“不管事实如何,就是我没去考试,拿不了奖,走不了保送去不了北京。别说可以走高考,你比我清楚,就算是高考我们也都说不准,我也不会说让你等我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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