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就是故意的,你那么快写完还全对,就是炫耀给我看。”
......
“救命。欲加之罪啊,我写英语卷子的速度是练出来的,谁还不是练出来的?你多练练你也可以,那天你不是也提前交卷了吗?大有潜力啊小伙子。”
“你还取笑我!”
一看程君止又要生气,宋离就差手脚并用,“我没有!行行行,我的错好吧,下次不会了。但是你下次不可以再跟我‘冷战’了,有什么事说清楚。”
宋离连哄带劝,语气很真诚。
程君止觉得自己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再揪着这件事不放没什么意思。再说了他一个转学生,少爷能放下脸面又是解释又是送回家的,哪里怪怪的,程君止没想明白。
“谁跟你冷战了,我那是上厕所去了。”程君止还是稍微软了下。
“嗯——”一看宋离又要说某器官不好了,程君止立马打断,“好了,前面这个路口我看下导航,忘了往左还是往右了。”
宋离扶额,“稍微打断一下——”,程君止看着他,宋离继续,“你地理是不是不好?”
???
他文综可是能考260的人,拿过地理单科第一,什么叫地理不好。
“你才地理不好!”
“那你这?”宋离恍然大悟,“学院派啊。”
“昨天第一天走,巷子七拐八拐爬坡上坎的太多了,还没记住,再走两次我就记住了。”
程君止没说假话,江瑜市多山,是带有魔幻色彩的9D城市,道路和隧道交错,连本地人都很少说自己熟知这些路,更不要说他一个刚搬来两天的学生。
更何况,地理成绩好那是理论层面,实践中,谁知道呢。
“但你们这边小路晚上不太安全吧,路灯挺暗的,你走路喜欢戴耳机的话,晚上有人尾随你都不知道,晚上一个人回来别戴耳机了。”宋离隐隐担忧。
程君止道,“还好,就这几个巷子稍微暗点,出去就是大马路了,小区附近也挺亮的,走快一点没事。”
“那你爸妈怎么不来接你啊,这大晚上的,一个漂亮小男生一个人回家也不怕有危险。”
“他们工作蛮忙的,我习惯了,这么大人了,还能被绑走不成?我练过一年散打。”
宋离“噗嗤”一声,充满不屑,“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儿,你给人练散打的吧。”
程君止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反正我们家司机每天来接我,顺道送你呗,开车几分钟就到你们那儿。”
程君止一怔,回应道,“不用啦,多麻烦啊,我晚上早点走没事的。”
闻言,宋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许是路上安静过头,俩人都有点不自在。
宋离一只手帮他拎着包,另一只手插兜,整个人都透露着二字——懒散。
程君止一路上心理活动激烈的起火,没忍住,还是问了他无比好奇的问题。
“那个......”
宋离语调上扬嗯了一声。
“我能问个问题吗?”
“嗯哼?”
“你为什么不写英语作文?”
“不想写。”理由简单。
“真正的理由不方便说吗?”程君止以为自己问到了他的难处,语气软了下来。如果他说是,那他就道歉不会再问。
宋离开口解释,“没有不方便。理由真的是不想写而已。”
程君止识趣的没再追问。
但也没再说话。
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又有点不太对劲。
宋离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耐着心跟他解释,“没骗人。”
“......”
“真的。”
“......”
“真不信?”
“......”
宋离停了下来,没走,就看着他。
程君止也停了下来,转头看他。
“不是,我说真的,你不觉得李华很傻逼吗?”
?
程君止睁大双眼,惊了,但他还是忍住,问了为什么。
“你看他,写信格式不会,还要结交全世界各种类型的朋友。一会儿笔友,一会儿什么学生会主席,一会儿报社编辑,你不觉得烦?”
程君止真认真思忖了下,说:“是挺烦。”
“这不就得了。自己啥事不会,我凭什么帮他写信?他算老几?”
程君止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但心里给宋离竖大拇指。
天知道听过多少人吐槽“李华”,竟真的有人付诸实际。
因为讨厌出题类型和一个不存在的人物“李华”,所以叛逆的用不写作文来抗争。
理由很中二,很不能理解,很不可置信,但一想到是宋离,倒也合理了起来,像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程君止对宋离的了解仅来自于小学同桌的那几个月,重新成为高中同学不过短短几天。
但说来奇怪,哪怕你跟某人的相处甚短,回忆模糊,但你会在某个瞬间觉得你们自然地灵魂契合。
大抵世上的很多事,都可以用“缘分”二字解释。
白桦林小学是贵族小学,多是富家子弟,认识的同学在入学之前就认识了,少爷小姐们也不会主动去花时间结识新的“朋友”,所以“圈子友谊”在小学已经很明显了。
唯一能拓展交际圈的就是换位置,同桌之间的缘分总是很难说,一旦你跟某人成为同桌,你们大概率会成为同桌时期的好朋友。
程君止和宋离便是如此。
那时他发现,身边的少年才不是表面那样冷言寡淡,他心里也有火。
只不过同桌没多久,程君止就转走了。
高中再见,没认出宋离之前,他冰冷寡言的少爷形象,一如当年。
但此刻,会耐心解释,会“护送”他回家,会用中二的理由对抗他不喜欢的事物,叛逆又嚣张。
但又会在他理应优秀的领域闪闪发光。
比如光荣榜,比如不动如山的年级第一。
后来很多年,程君止想过为什么少年时期的宋离对他而言那么明亮,那么意义非凡。
大抵是一开始他就是带着光的。
他跟宋离太多不一样了。
宋离骄傲,勇敢,热烈。
他则自卑,怯懦,寡淡。
时隔多年,少年还是那个少年,火光还是那束火光。
张惠妹在《人质》里面唱,“在我心上用力的开一枪,让一切归零在这声巨响......”
那一刻,程君止觉得自己被击中了。
为什么?怎么击中的?被谁击中的?
都不重要。
但不同《人质》的是,在他这里,不是归零,是启航。
有东西重新燃起来了,燃在他的心脏。
小巷狭窄,路灯昏暗,暖黄色的灯光从侧面打在两人身上,影子变长又变短,两人靠的近,某些角度像极了牵手。
宋离偷偷侧头,看了眼映在地上的影子,正好偏头贴的近,像偷偷的一个吻。宋离不动声色的转过头,陪他走完了这一段路。
宋离一直把他送进了小区,到了小区楼下,程君止开口,“那我上去了啊。”
“嗯,去吧。我也回了。”宋离边说边把书包递给他。
程君止点点头,就要往楼里走,又觉应该道谢,顿了顿脚步,转头想回去追宋离,跟他说一声谢谢。
谁料脚下还没动,那人正好好地站在路灯下看着他。
宋离没走。
本想等程君止上楼再走,谁知道他停了脚步又转回来了。
宋离上扬了下眉毛,在问他怎么了。
“那......今天谢谢你啊。”程君止有点不好意思。
宋离轻笑,“谢什么?”
“谢谢你送我回家。”
“嗨,小事儿,赶紧回吧。我看你进电梯再走。”
程君止点了点头。
他没敢好好看宋离,按理来说应该看不清。
但昏黄的灯光和少年融为一体,他站在那里,勾着唇朝他笑,他看得清晰深刻。
他是荒芜的田野,是只剩一片灌丛的野寂,但有人想用笑容,让他的荒芜,长成新生。
作者有话说:
歌词出自张惠妹的《人质》。
吐槽李华这个行为,是我中学时期大家就在做的事。某天写文的时候突然有这个灵感,于是把它付诸实际了,我们当时抱怨没做到的事情,在平行时空有人帮我们做到了。
第7章 柚子
第二天程君止还是老时间去的学校。
宋离已经到了,在位置上写题。见他来了,停下笔看着他,眉眼都在笑。
“早啊。”少年嗓音慵懒。
“早。”程君止心想,也是不早了。
毕竟全班只有他爱踩点。
“小程同学,又踩点啊。”黎见深在后面出声。
没等程君止狡辩,宋离先帮他出头,“看你的书,一会儿听写你最好写的到,别抄我们的。”
“还挺护短。”但见状,黎见深还是不情不愿地去背单词了。
“你单词背了?”宋离问他。
“背了。”
宋离点头,早自习开始前两分钟,大家又自然地把桌子搬开,各做各的事。
程君止拿出政治书,开始背书,“同一性和斗争性是矛盾的基本属性,矛盾的对立是绝对的,无条件的,矛盾的统一是相对的,有条件的.....”
上午第二三节是语文,语文老师拿出一节课来写作训练,第二节课同桌互改作文,推荐优秀作文上校刊。
高考都是命题作文,所以这次训练也给了一个主题——爱情。
大多数人的学生时代关于爱情的讨论,都讳莫如深。好像那是什么毒瘤,传染性极强,一旦染上,这个人一辈子都毁了。
但不同的是,对更爱美好文字的语文老师来说,美的事物和美的文字,才是语文所追求的。
程君止对这个主题有些陌生,年纪尚小的他不太理解过于热烈的爱情,也不太理解爱情本身。
他能想到的参照,也只有他觉得不恩爱的父母,因为他们会吵架,很激烈的吵架,他更小的时候,他们还会打架,经常动剪刀砸家里的锅碗瓢盆的那种打架,甚至会在大年三十惊动邻居和远在其他地方的外婆,长大了就好多了,他们会争吵,但基本上不再打架。
这么多年,与其说习惯,倒不如说程君止麻木了。
情绪上头的一瞬间,争吵爆发,几乎是无可预料的争吵,当着他的面,吵得激烈又不堪。
小时候他会偷偷哭,会去求助邻居阿姨和邻居奶奶来劝架,再长大些了,他就面无表情关门进房间,甚至会说一句让他们小声点,别吵到他。
但他们好像又爱对方,因为没人离开。
他们不留情面的谩骂和争吵之后,又安静地纠缠在一起,依旧以夫妻的名义。
如果不是这个作文主题涉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一辈子也不会想要写他们这些年。但四十分钟写完交作文这个硬性规定,又让他不得不下笔。
于是回忆了这么多年,父母在他面前展示出来的他觉得有些“畸形”的爱情。
他写父母爱情。
写从父母嘴里听到的上个世纪的“自由恋爱”。
写大婚当日的争吵。
写满地狼藉的家具。
写分离两地的漠然。
再写无比珍爱他们爱情的结晶,也就是程君止。
也写遇到艰难为对方出头的桩桩件件。
程君止还是不懂爱情。
爱情不是美好的,在他这里。
第二节课同桌互改作文,他看到了宋离眼中爱情的样子。
宋离没有写父母爱情,也没有写小说或韩剧里刻骨铭心的爱情,他写的是抽象的直白的爱情。
他在文章里写,爱是克制隐忍,是寂寥的秋天和收回的手。
是《小王子》里,小狐狸想被驯服的顺从,也是玫瑰至死都不愿意低头的骄傲。
他写的是抽象的爱,是千百种不同的爱。当然也包括快乐,冒险,热烈,苦楚和自我怀疑......
爱也可以是哈姆雷特,是一千万个人眼里,一千万个哈姆雷特。
他在文章最后写,“爱是奢侈品,是一切问题的终极答案。”
程君止依旧不懂爱情,但喜欢宋离的文章。爱是多元的,极具包容和理解的。
他给了52分,写了推荐。
在宋离看来,其实程君止的文章写得也很好,是那种复杂矛盾的,极具现实主义的文章,他打了53分,没写推荐。
只有被推荐的文章才有机会交给老师二评,更优秀的才会上校刊,他不确定这些是不是程君止的伤疤,也不确定是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撕开伤口,血淋淋的摊在他面前,给他们看。
单论文章,是足够推荐的。
但出于个人感情,宋离没推荐。
甚至在老师问给作文打分50以上的有哪些人的时候,程君止举手了,宋离没举手。
程君止余光见宋离没举手也叹了口气,不论是真觉不值得推荐还是有点同情没舍得,程君止都放心了。
宋离当然察觉到了他放松的状态,没说任何。
除了交给老师的文章以外,其他文章都各自还给了他们的同桌。
程君止惊讶周记本上那龙飞凤舞的“53”,也了然的没问宋离。
宋离他好像总能看穿自己的情绪,别扭的英语成绩,出口而言的书包还来,要回家了,以及明明是自己一字一句写下来却不想给别人看的东西,宋离一直如此吗?小学也是这样吗?程君止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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