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忙着实习,法考成绩没出,但法学院这届全班第一和年级平均GPA第一的名头还是明晃晃的,分实习的时候把他分到了南京很有名的卓远律师事务所——是教他商经法的教授时焘所在的律所。
时焘有意培养他,加上自己在律所是高级合伙人,因此由时教授亲自引荐,程君止进所之后,直接进了教授的组,带着他做案子,不过一开始只是基础的校正合同之类的,但程君止确实学到了不少。
“君止啊,过两周有个我们所和明远在南京的分公司的签约仪式,实际上也就是个业内的聚会,到时候有头有脸的律师都会来,你跟我一起去认识认识人,你的想法呢?”
时焘是真的很想培养他,大三实习专门找分实习的老师商量,把他弄到卓远来,以程君止这几年参加的比赛获奖和成绩,保研是板上钉钉,他不知道程君止的态度,还是想把人挖来律所,这次借着行业聚会的由头,邀请他一起参加。
程君止当然没意见,拿到资格证之后从实习律师转为执业律师还任重道远,律协的硬性要求是在判决书上体现实习律师的名字至少十个案子以上,而初期的实习律师,最缺的就是案源,如果能多结识业内人士,百利而无一害。
“谢谢教授,我想去。”
“行,到时候我叫你,你跟我一起去。”
两周后,明远和卓远的签约仪式在酷越酒店32层正式举行,程君止跟着时焘一起出席。
酷越是有名的隐私性和专业性很强的五星级酒店,这次承办大公司和知名律所的宴会排场很大,宴会在32层举办,却连带上下两层的楼层都包了下来,设计一如既往的简约,毕竟今晚来的人大多数都是从事法律这类严肃职业的人,不适合娱乐性质过强。
程君止亦步亦趋地跟着时焘,他还是有些轻微紧张,跟着时焘四处见人。
“时教授,好久不见啊。”来人是个中年精英男性。
“李律啊,确实是很久没见了,上次还是两年前吧?”时焘自然地把酒杯递给旁边的服务生,伸出手跟他握了个手,又转头介绍,“这位是承扬律师事务所的李律师,主攻知产领域,是有名的知产律师......李律,这位是我的学生,南大读大三,现在在我们所实习,跟我组呢。”
李律面带微笑也跟他伸出了手,“你好啊,时教授亲自带的学生肯定是很优秀的,那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所里实习啊?”
程君止立马接过他的手,“李律,久仰大名。”
时焘佯装不满,“没道理这样挖我的墙角啊,小李。”
“哈哈哈,我开个玩笑的老师,怎么会呢?我当年都是你一把手教出来的,万万做不出来挖墙脚这种事......”
“所以你执业之后立马跳槽去了扬承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老师还惦记着这个呢,我不是都解释过了。”
原来二人也是师生关系,程君止插不上话,默默站在一旁,没再打扰。
时焘聊完又带着他跟好几个律师打了招呼,程君止面上大大方方,心里的紧张感一点没减。
今天为了参加正规宴会,专门打了领带穿皮鞋,西装革履的,表面淡定内心慌得一批,宴会厅大的很,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皮鞋太难穿了,脚都走痛了。
时焘看他没吃晚饭,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适,侧过头来跟他说:“饿了就去旁边吃点,累了也可以歇歇偷点懒,这种场面慢慢来。”
程君止心存感激,点了点头,就溜到一旁的餐桌挑了块蛋糕和几块水果,此刻正抓紧时间填填肚子。
不愧是星级酒店啊,配餐都这么好吃。他想。
那边宋离一到宴会也是被分公司的经理拉着四处见人,经理姓林,是从总部调过来的,应宋明海的要求磨磨宋离的性子。
“宋总,累了去歇会吧,今天签约就走个流程,私底下几乎走完所有手续了,主要还是业界交流,你刚工作应付不来这些,慢慢学也不着急。”
“行。”
宋离目前确实不太擅长应付推杯换盏的场面活,但其实也不是很累,毕竟在美国的时候参加的party也没少到哪儿去,离开林经理之后他四处环视,心里默默点评:宴会厅环境不错,设计简洁,餐饮也还行,正规规格。
踱来踱去四处观望,一转头恰巧看到餐桌前只有一个人背对着宴会厅吃东西,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很瘦,挺拔的西装稍显不合身,弯腰下去的时候还有些明显的褶皱,跟一众忙着交流的业界名流相比,实在是违和,别人都在聊,就他在吃,宋离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正想着这人不会是偷跑进来的吧?
于是转头问了下旁边的服务生,“你好,我想请问下,今天的宴会参会人员有收到邀请函吗?”
服务生回答:“是的先生,今天我们有发邀请函,请问您......”
后半句他没听清,因为他看到了吃东西的那人转了过来。
面容逐渐清晰,那是他一千六百多个日夜,想了一万遍的人。
作者有话说:
普天同庆,重逢咯
第65章 重逢
程君止也看到他了。
宋离比以前更俊朗,眉目间清秀的特点已经隐去,更多的是冷峻英气,穿着西装的样子,真的好像久经商场。
明明他当年,是热爱文学的。
宋离一瞬间红了眼眶,隔着老远,他就感觉到程君止变了,身高是最明显的,比高中的时候高了挺多,刘海撩了上去,露出他光洁圆润的额头,岁月没有带走他的少年气息,他一点都没有变老。
四年零六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实在是难捱,难到重逢的第一眼,他就红了眼眶。
程君止端着香槟的手在抖,他想过一万次跟宋离重逢的场景,他是不是又帅了,是不是有新的爱人了,又是不是......还记得他?
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戛然而止。
他没忍住掉了眼泪。
然后他转身就走。
宋离立马追上去,“程君止,等等。”
程君止走的飞快,刚出宴会厅甚至跑了起来,他以为这四年是老天给他的考验,要一点一点把属于宋离的痕迹剥离出来,把自己给出去的爱一丝一丝的抽回来,再一点点的忘记掉这个人。那些恨也好,爱也罢,都不作数了。
可见面的那刻,他就知道,做不到的,真的做不到,从爱河永浴到抽身而退是真的做不到。见一个当年那么爱,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却在关键时候放弃了他们的感情的人,要怎么去把那些爱恨都释怀?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程君止都还会梦到宋离,梦到和他的各种亲昵之举。放学后,在学校的银杏树下,宋离偷摸往他书包里塞情书,然后跑远,这样很多次之后他想追上去,却摔了很大一跤,可宋离头都没回就走了。
他追不上。
然后就醒了。
......
“躲什么?”程君止穿着不合脚的皮鞋跑得慢,有些狼狈,宋离三步并作两步把他追上,把人拉住。
程君止这才停下来,整理情绪,“没躲。”
“没躲见我就跑?”
语气有些强硬,意识到这点之后,迅速软了下来,想伸手去抱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程君止侧身一躲,没让他抱,“挺好的。”
宋离略显尴尬地收回手,他知道程君止在恨他,想解释,一开口,喉咙就哽住了,“我当年......”
“够了,”程君止出言打断,“如果你想跟我叙旧,对不起,我没有时间,我也不认为我们有旧可叙。如果你想打招呼,现在你打过了,我们不是朋友,没有其他话可说,你还有事吗?没什么事我要走了。”
宋离觉得胸腔被开了一个大洞,痛的窒息,几年不见,程君止三言两句把俩人关系断了个干净,谈旧情?早就分手了,普通朋友?当年就不是朋友。
宋离哽了哽喉咙,低声说:“你好歹听我解释......”
“不好意思,我并不想听。我认为当年石沉大海的微信和未接电话已经说明得很清楚了,到此为止吧,我要走了,我在工作。”
什么微信和未接电话?程君止当年联系他了?那他为什么不知道?
“什么电话和微信?”宋离焦急地问。
程君止嘲讽的“呵”了一声,看吧,难忘旧情的,从来都是你自己。
他不想过多纠缠,转身就走。正巧时焘打来电话,“喂教授,我在卫生间,上了个厕所......行,我马上回去。”
说完就往宴会厅走,宋离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
以为他还想纠缠,推门之前,程君止跟他强调,“不要再跟着我。”
宋离还红着眼,无辜的像只大狗,解释道:“我也要进去。”
“......”
进了宴会厅,签约仪式已经快要开始,程君止眼尖看到时焘给他招手,立马欠身从后面绕过去。
宋离还想叫他,被林经理一把拉住,“你在这儿呢?我找你大半天了,快马上开始了,你准备一下。”
宋离望着他坐好只得作罢。
时焘问:“你认识的人?”
程君止装傻,“什么?”
“明远老总的儿子。”
“不认识。”
“他一直在看你。”
“不知道,刚在厕所碰见了。”
时焘不再追问,签约仪式正式开始。
双方负责人在台上签字交接,明远这边代表签约的是宋离,程君止刻意没去看台上,偶尔抬眼,就跟宋离炽热的视线撞个正着,立马偏开不去看。
签约仪式本就是走个流程,很快就结束了,好死不死,时焘要带他去见明远负责人——宋离。
林经理负责介绍,“宋总,这位是卓远的时律师,时焘时律师,这位是我们分公司的负责人,宋离宋总。”
宋离伸出手,“久仰。”
时焘回握,“合作愉快。”
成年人的假意寒暄过于如常,宋离站在时焘身后备受煎熬,恨不得马上就走。
宋离寒暄完,往他面前走了一步,假意问林经理,“这位是?”
时焘抢先一步说:“怪我,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学生,叫程君止,目前在我们律所实习,今天跟我来的。君止,这位是合作伙伴宋总。”
宋离伸出手,“原来是时教授的高徒啊,久仰。”
程君止顿了下,外人看来根本不认识的两人,哪门子的久仰,碍于情面,终是不情不愿地伸了手,“久仰不敢当,宋总您好。”
宋离竟然当着教授和经理的面,捏了捏他的手心。
程君止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附身在时焘耳边,“教授,今天时候不早了......”
时焘微微点头,转头告别。
宋离和林经理把他们送出了酒店,程君止正准备钻上车,被宋离拦下。
“时律,今天见面过于匆匆,过两天我去律所参观,劳烦您找人带我一下吧。”
时焘微笑,“没问题,过两天我可能会去见当事人,如果我不在,会有其他同事接待,我一定提前安排好。”
正中宋离下怀,他道:“那先留个微信吧,我到时候联系您。”
时焘年纪偏大,经手的案子又都是涉及大标的额和商业秘密,一般都是跟当事人见面或者电话约见,很少用微信聊天,其实是不太用微信的。
“这......”
宋离解围,“没关系的,那我先加一下您的学生吧,到时候参观律所也不需要耽误您的时间。”
时焘松了口气,“那不好意思了,”转头叫要上车的程君止,“君止,过来一下。”
程君止不情不愿地给了二维码,想说他扫了自己不通过,到时候让他联系时焘或者律所。
宋离太清楚他的性格了,在他准备收回手机的那一刻说:“申请了,通过一下。”
“......”
程君止只得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通过,还一脸假笑拿给他看,好像在问“满意了吗?”
宋离心满意足。
几人作别,时焘让司机把他放在南大校门口,自己回家了。
刚进校门,微信响了,程君止第一反应以为是室友,拿出来一看。
是那个新加的纯白微信头像。
是宋离。
「离:好久不见。」
程君止翻了个白眼,谁他妈跟你好久不见,直接把手机揣兜里了,任它继续响。
「离:改天见个面?」
「离:嗯?」
「离:你好歹听我解释一下。」
「离:我当年不是故意离开的。」
「离:明天见个面,听我解释。」
微信响个不停,程君止关了音量键,继续震动,终于忍无可忍,给他回了一句:再发拉黑。
......
宋离果然没有再发了。
宋离之后再没发过骚扰信息,程君止每天照旧去律所上班打杂,只不过心里一直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就怕宋离突然说要来律所。
三天后。
刚出校门,碰到了许知意。
许知意在校门口等他,见他走出来,迎了上去,“君止,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程君止笑了,“怎么会?我这几天忙着实习,没什么时间。”
许知意听他的语气也知道了他没有生气,俩人回到正常相处状态,许知意递给他了一个三明治,跟他去车站。
程君止说了谢谢接过来慢慢吃。
许知意:“还是不考虑给我个机会?”
程君止哭笑不得,“学长,饶了我吧,我忙死了最近。”
“哈哈哈哈好,不逗你了,晚上接你去吃饭?”
俩人关系既然恢复如常了,就不应该再矫情,程君止没犹豫地回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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