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不过是受了父母的恩惠,投了个好胎罢了,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吗?”
他像是踹野狗一样踩住夏油杰的胸膛用力一踩,借着作用力,利索地一把将刀抽了出来!然后往他的头上充满不屑地踹了一脚!
现在只剩一个了。他甩了甩咒具上的血,懒洋洋地冲着观南镜喊道:“喂,小子,你很值钱,不想受罪的话——就自己主动过来吧。我可不想浪费你的血在这里啊,随便一点就能卖出天价的。”
假的。
观南镜一动也动不了,不是因为他吓呆了,而是因为他的双手从被那个年轻女孩拽着脖子提到这里开始,就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现在剧烈到了根本没法结印的地步。有一种平时绝对不会在他心里出现的巨大愤怒,忽然无法克制地从因为剧痛而抽搐的心脏中汹涌而出。
“假的!!!”
他愤怒地喊着,全心全意,发自整个灵魂地……绝不要接受眼前的现实。
五条悟并不知道薨星宫外发生了什麽事。
说实在话,在死亡的极致恐惧与威胁中,终于爆发了潜能领悟反转术式把自己被砍穿的脖子,胸腹给修好后,他整个人又昏沉又超脱,晃荡着胳膊快到几乎是飘一样走在街上时,活像是个刚从丧尸片场跑出来的群演,把路人吓得不轻。
可是他的内心却一片安宁,安宁到甚至有种平和的喜悦,仿佛有一百个和尚在他耳边敲木鱼颂咒,唱往生极乐。
极乐你个头,老子没死,老子活了。
而且老子现在要去杀了那个差点杀了老子的家夥。
他心平气和地直奔目的地,明明他不该知道那个家夥在哪儿,却还是自然而然地知道了。他的大脑前所未有地不断刷新着,处理六眼传递来的海量信息。五条悟已经快和这双眼睛相处了十六年了,却还是第一次感到与它如此融洽,真正做到了力随心转,他想到什麽,好像就能知道什麽,做到什麽,再也没有滞涩地处理过程。
他不需要思考,他只需要想要。
好像和观南镜挂在他胳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就从空气里扯出了一块毯子给自己裹住的效果差不多。他当时还不懂这孩子是怎麽在不清醒时这麽准确地使用咒力的,现在却无需理解,就理解了。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此时此刻,出现在脑子里的学弟就和世间万物一样,无比自然而鲜活,细节清楚到像是1080p的视频升级成了4k慢镜头环绕拍摄,让他感觉很安宁。然而当他终于找到了伏黑甚尔时,对方却只是狼狈地捂着胸口的伤,看到他“死而复生”,淡淡震惊了一会儿后,便又露出了那副满不在乎的笑容:
“杀了现在的我当然是很容易的,但如果没人管的话,那个混沌体好像也快死了,你也无所谓吗?”
“他听到你死了,一下子就崩溃了,真好笑——”伏黑甚尔笑着,咳出了一口血,但手上却是速度毫无衰减地缠绕起了特级咒具游云:“关系很好?可你要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五条悟看着他身上的血渍:他自己的固然很多,但大片大片,是来自观南镜的。
干涸后像是变成了某种蜡制的香料,浸透了这个无咒力,所以也无知觉的男人的衣服。
他一秒钟也没法耽误,掉头就走!
崩溃,观南镜确实是很崩溃的。刚刚发生的一切,超过了伏黑甚尔能理解的一切——领域展开这种事,他当然是知道的,但即使身经百战如他,宰杀过无数咒术师,也不曾进入过任何一个人的领域中。当世最强的几个咒术师不过是唯一的特级九十九由基和即将升认特级的五条悟与夏油杰,但九十九常年流浪海外,并不在国内活动;五条悟和夏油杰,强则强矣,却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如果能用得出领域展开的话,这两人怎麽也不会任由他捅穿了他们的喉咙和内脏,不是吗?
当世真的有人能够参破关于领域展开这种玄而又玄的,咒术顶峰操作的奥秘吗?也许藏在结界里的天元是会的,但对方显然是不会这麽冲出来,双掌掌心相对,手指展开如莲,弄出这麽大的动静……
原来没咒力也能看到啊,还挺奇葩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观南镜第一次试着展开,他的领域看起来很小,但优点是确实合拢了,是个货真价实的封闭成品。这是一个盆景一样的领域,他们踩在水面上,却没有落下去,巨大的菩提树盘根错节,水上长着一棵,水下也长着一颗。在伏黑甚尔仰起头看着无光的枝蔓盘绕的顶端和四壁,握紧了手里的刀刃,想着有没有可能直接靠着蛮力和手中的特级咒具打破这里出去。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不太想一换一的,大不了观南镜的生意不做了,回去还是有三千万可拿,就因为朴素的挣钱欲他就要害得自己把命交代在这里吗?不至于吧,命运想要惩罚他小小的贪婪也应该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观南镜第一时间并没有攻击他,而是俯下身去,捏住天内理子和夏油杰的嘴,划开手指滴了血进去。然后把他们……推进了水里。
伏黑甚尔眼睁睁看着天内理子在他的眼皮底下死而复生了——伤口愈合,人也逐渐有了呼吸。不,应该说也不是死而复生。很难描述,但他感觉到了,准确来说是仿佛这个小范围内发生的铁一样的“真实”,被观南镜修改了。
他脑子里仿佛多出了一个声音:你没有杀害他们。
不,我杀了。一个死了,一个重伤。
那个声音更加透彻地支配了他的认知,就好像“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粗暴地变成了一种基于新·客观事实的强有力的发言:你没有。
这他爹什麽耍赖皮的咒术。
领域内他是如来佛祖啊?说什麽是真的什麽就是真的?
出去后效果还能维持住吗?
伏黑甚尔还没思考清楚,下一秒就忽然瞳孔紧缩,被观南镜踩住了脑壳——不是他没反应过来,而是他的速度和力量……被对方也否定了。
连这种东西也能说是假的吗?
这个领域的无赖程度好像还在上升。
但是要维持这麽个东西,踩着他的混沌体显然也异常吃力。伏黑甚尔知道领域展开需要耗费大量咒力,但他也知道耗费咒力不是耗费生命,应该让领域的主人秒天秒地秒神仙,而不是这麽吃力地嘴巴,鼻孔和耳朵都在往外冒血。
是靠着寿命去交换咒术效果的束缚吗?
观南镜都夺过他手中的天逆鉾颤抖着高高举起了,他却笑出了声,仿佛发自内心地觉得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很可乐:
“你都把我变成这样了,还要颤颤巍巍举刀杀人?侮辱吗?像刚刚直接在我脑子里说;你自杀了!——这样,你不行吗?你做不到吗?你是弱还是蠢,这个领域快破了吧,在那之前没杀掉我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关照你的,小子。”
他偏了偏头,狼一样的眼睛盯住观南镜:“让你试试什麽叫真的被踩着宰。”
观南镜没理会他的言语,又呛了一口血出来,滴落在伏黑甚尔的身上:“你,砍了前辈哪里?”
“哈?”伏黑甚尔刚想嘲讽这是什麽弱智报仇剧情,就发现自己的嘴在不受控制地说实话:“五条悟的话,脖子,穿了一刀;胸口,七刀。夏油杰,胸口一刀……唔!!!”
他话音刚落,观南镜就毫不留情地用刀锋穿透了他的咽喉。
但他最后没死。
领域确实破碎了,但破碎前他却被对方按进水中呛醒,脖子上的致命伤缓慢愈合了。在濒死边缘逛了一圈,以为自己正在回光返照的伏黑甚尔连眼神都清澈许多,呆呆地听揪着他头发的观南镜说:
“前辈没死,所以我放过你。现在,咳,咳……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逃吧。”观南镜缩在了地上,和他身边两个面颊已经恢复了红润,感觉很快就会苏醒过来的人不一样,感觉马上就要断气了,呢喃道:“敢杀理子,咳,和我的话,你也会死……”
他的脸完全砸到地上去了,被血污弄得脏乱一片。
他爹的,哪来的疯子。
伏黑甚尔跪在地上大口喘气,指尖按在自己的喉咙上,感觉气管被割断的那种可怕感觉仿佛还在,让他忍不住摸了又摸。
尽管一个亿就这麽奢侈地昏死在了他面前,随便切个手指头带走可能都能挣个百来万。
但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观南镜,到底什麽都没做,就离开了这里。
看到真的没死的五条悟飞速远去的背影,好像也没那麽惊讶了。
“一报还一报……”他忽然嗤笑起来:“弱者才会信这种鬼话。”
哪怕他死了,也只是一条命,怎麽会还得完手里的累累血痕呢?反过来,伤害过他的那些人,一生衣冠楚楚,锦衣玉食,尸位素餐,死后会办一场七天七夜的盛大葬礼,他们什麽时候得到报应了呢?
“这是末法时代,法轮破败。”伏黑甚尔在夕阳中滑落在路边的椅子上,无视路人惊恐的眼神就这麽血迹斑斑地躺了下去,呢喃着告诉自己:“才没有因果,也没有报应。”
“嘭——”
挂着“明镜高悬”四字匾额的旧式朴素堂屋里,对观南镜的审判正式开始。
时间紧急,御三家里只有禅院家来了家主弟弟,此时坐上首,正静静垂着眼。和他并肩而坐的是上一任高专校长,她还没来得及卸职交接完毕,接班人夜蛾正道就出了事,此时自然还得坐话事人。
加茂家还是在京都活动得更多,五条家得到了召令是的五条悟的三叔公,老头子在堂屋里不动如山地喝茶,硬是等到了五条悟的电话来,知道了这祖宗的意思,才气定神闲地两腿一伸,哎哎叫着装病,硬是没来。
两侧坐陪审的固定咒术师,九成九还是来自三家内的子弟和豢养的门客,干这份工作纯为了投票时钳制另两家,不叫自己吃亏,只这两年才塞了一个非咒术师家庭出身的进来凑数——他的咒术是能在三小时内不停歇地自动速记,也就只有在这种场合里才能排得上用场。
下首才坐着“被告”与证人,还有不伦不类的公诉咒术师。
公诉咒术师,是咒术界高层的一张会走路的嘴。
“混沌体恶意勾结叛徒,逃窜紧闭,潜入结界,污染星浆体,阻碍天元大人的同化——罪大恶极,理应死刑。
夜蛾正道,半年前就包庇这种孽胎,非要保举他入学高专受监管,后又申请过一次放宽管控范围;天元大人同化,按多位长老意思,理应将混沌体迁移出东京压禁,又是夜蛾正道一力保举,硬要留在东京高专内,才酿下今日大祸。理应暂缓升任校长一事,革职查办,严查他有没有也和叛徒勾结!”
他慷慨激昂地先开了口,吐沫星子都快飞到天内理子脸上去了,弄得她又惊恐又着急,一边躲吐沫一边急得都快站起来了,顾不上这里是什麽流程,磕磕绊绊地大声解释起来:“不对,他是救了我,是那个黑衣男——”
“死刑?”跪坐在下首第一个的五条悟还在用手帕擦指缝里的血迹,此时满脸冷漠地开口:“天天一张嘴就是建议死刑,这麽爱杀人,你怎麽自己不去死试试。”
“悟!”夏油杰低声斥他,但自己的眉心也早拧成了一团,指尖用力掐在掌心,早掐出血来了,他却没有知觉似的。
玩笑一样的审讯。
正主连带来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刚在外面终于抓到了见面的机会,硝子紧急告诉他们,说她刚给观南镜保住命,他们就把他拖走了。
“但是他情况还很不好。不管结果怎麽样,先让人出来治疗,不要锁在那间屋里。”
急得眼里都快挂上泪。
为什麽要在这里忍受这些,我想要见他,我要见我的学弟啊。要替他疗伤,要告诉他没事了,要哄他不要怕,要陪着他……我不要在这里,听这些颠倒黑白的鬼话。
不是这样的,不管是镜,还是夜蛾先生,他们什麽都没有做错。
禅院家是在回避他们家中出逃的“叛徒” “废物”禅院甚尔破坏了天元同化这样的大事,觉得万分丢脸,所以才把责任都往夜蛾正道头上推吗?加茂家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杀掉观南镜,所以一直在强调应该死刑吗?五条家反对,当然不是,只是因为他们在眼巴巴地看五条悟的态度行事,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希望能靠着出彩发言讨好他……
夏油杰逐渐分不清人声了,分不清这些仁义礼智信和公正道德大义的讨论,到底和外头嘶哑震天响的蝉鸣有什麽区别。他感觉世界嘈杂一片,这些人全在自说自话,能把表演持续上几个小时,几天几夜乃至几个星期。可这些养尊处优的权力拥有者,没有一个在意有个才15岁的孩子重伤着,被他们关在死刑犯才会待的房间里,也许正在流血和哭泣。
他忽然克制不住胃部的痉挛,在屋里,在昂贵的,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无法自控地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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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虐完了虐完了,下张就被楼怀里哄哄养病哈!(心虚)(超级心虚地擦额头)(写大纲时候没感觉这麽虐待静静啊)(怎麽写出来成这样了)(好可怜啊我的小宝)(良心大大地痛)
nina也哄哄妈咪们!这一段虐完又要幸福好久了,再遭殃早着呢,妈咪们不用担心(怎麽感觉这麽苍白)(对不起)但总之妈咪们不要太难过啊啊啊,爱你们啾咪啾咪明天见
第40章 高专篇(28)
闹得不可开交的审判僵持到后半夜,五条悟已经动手掀翻半片屋顶了,也还是没能达成一致意见,反而有要打起来的架势:全赖最关键的“叛徒”,那个被掏空了脑子,尸体丢在高专结界外的年轻咒术师已经凉得不能再凉了,从事发到被找到,总共三小时不到的时间,她的脑壳里甚至已经爬进去了不少虫子在啃食残余的血肉。
现场甚至连咒力残秽都没找到,蹊跷得仿佛是她自己逃到这儿,然后硬生生掏出了自己的脑子似的——怎麽可能呢?她身上根本没有找到被诅咒的痕迹。
这孩子出身非咒术师家庭,年龄又小,实在没有势力背景可言。她的母亲大概在做超市收银员一类的工作,袖套和工牌都来不及摘就满面仓皇地来了,到现在还趴在太平间抱着女儿小小的手凄厉嚎哭呢。问她知不知道女儿有没有结识什麽人,她自然是什麽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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