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南镜:……
无良学长还是没忍住爪子,帮他拨下了脸上的头发,理直气壮地说:“我当然要欺负你了,谁让镜很好玩。”
这是什麽受害者有罪论,观南镜刚刚还只是有点小委屈,现在却简直有点震惊上了:“可是前辈怎麽会欺负我……”
“怎麽不会?”五条悟凑近了点,睫毛都快蹭他脸上来了:“我还总是想咬你呢,没咬你已经很克制了。”
“为什麽要咬我?”
这个问题有点难住五条悟了,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窗外又开始落雪了,但日光又还没来得及退,从和纸窗外透光进来,在观南镜的脸上,素白的手心和他自己的后背上温暖静谧地落下雪花毛茸茸的影。被这双澄澈的绿眼睛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地盯着看,五条悟感觉牙痒得空前,俯身揪住他的脸,真的在上面轻轻啃了一下,才舒服了:
“不告诉你。”
前辈怎麽忽然就变成咬人猫了!观南镜发呆。
闹了半天,两个人衣服都乱了,五条悟从小就不喜欢被很多人围着照顾,自己理得很利索,复杂的衣物很快就又重新包裹回了他完美的躯体上,这麽多层依然挡不住宽肩窄腰的漂亮线条,越发显出矜贵来。观南镜则是因为不熟悉衣服的穿法,所以绕了半天反而越弄越乱了,五条悟扭头看他小猫扯线头一样呆呆的表情呆呆的手,已经认了自己的侍从命,都懒得抱怨了。
“少爷,请过来。”他掀起衣服跪坐下来,拍了拍自己面前的地板,似笑非笑地说:“让悟来侍奉您吧。”
“前辈,你在阴阳怪气吗……”
“再顶嘴,老子把你衣服全扒了丢外面池子里去。”
明明一身松竹纹,怎麽可以说这样粗野的话嘛,观南镜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背对着五条悟坐下。对方松开了他的外衣和腰带,细致地重新替他整理衣服。也不怪他衣物乱了,小侍女们大概是不好意思在他身上摸太明白,穿得不大紧,五条悟这一下调整完了,观南镜看着正正好好,一丝不差的衣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好巧,衣服正好合我的尺码。”
巧你爹个头,显然是我提前给你做的,你看不出来啊?五条悟在心里痛骂观南镜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叫他抬起手,两只手环过去,揽住他的腰,替他束腰带,嘴里哼了一声:“大过年的,我还能缺了你新衣服穿吗?”
他最后伸手替他理了理后颈处的领子,把肩颈线条抹平,忽然发现观南镜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看起来很好咬,如果能在脖子或者耳垂上也咬一口就好了。
硝子医术不精,我肯定是真变异了,但她没检查出来。
家入硝子正在家里煮红豆饭,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被穿着围裙的爹妈团团围住,捧着脸大呼小叫着问心肝宝贝怎麽了是不是冻感冒了。她疯狂走位躲开说自己没事,肯定是替无良男同学背黑锅了。
衣服穿好了,五条悟的手却迟了一会儿才落下。
他们还是这麽跪坐着,这下如果再有人从外面看,他们就是一同嵌在圆窗里的一幅画。
观南镜深怕五条悟有什麽深意,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回头问他:“前辈?这样就好吗?”
“没好。”五条悟面不改色地说谎:“我腿跪麻了,给我揉揉。”
咒术师们腊月二十八和普通人做的事差不多,蒸馍打糕贴花。五条悟显然是没什麽下厨房的兴趣,带他转了一圈看年糕是怎麽打出来的,又蘸糖偷吃了两块,就叫人把他屋里的许多东西都搬去观南镜的房间,开始写字画画了。他自己屋里的字画贴花,是从来不要别人写的,他总嫌丑。这一会儿连带着观南镜的他也要一起画,案头叠一堆正红的宣纸,慢慢地调金粉。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头风雪大了,薄薄的和纸窗却不动如山,显然不是普通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什麽奇怪的咒力设计在里头。屋里不知道用是的什麽蜡烛,比高瓦数的电灯泡还要亮,照得整间屋又是和白日里不同的光彩。观南镜好奇,便拿了搁在烛台旁的小剪刀,俯身去剪烛花。
五条悟刚提着细细的青玉管紫毫提笔按着画了一丛苍劲有力的竹,点压按出流畅饱满,尾部飘逸的一片叶,才晃神发现旁边人没了。下意识地抬头找他,只见雕花的木门正好隔出一个方框,他就站在框里,提着玉一样的手腕靠着蜡烛,衔尾蛇冰蓝的独眼亮如钻,温暖的光照得他连发丝都笼上了一层橘红的光。
烛焰晃动,像是在温柔的绿色眼眸中绽放出两朵小小的烟花。
五条悟手底下一晃,划了好长一道印子,很完美的一张画立时报废了。
“别离那麽近。”他却没发现手底下的灾难,只顾着和学弟说话,声音轻得好像怕惊动了烛火似的:“把你头发撩着了怎麽办?”
他父母的侍女来请他们一小时后去吃晚饭的时候,终于找到机会偷摸看了一眼少主的客人究竟长什麽样子,是不是真和他们说的一样漂亮得像观音座下童子长大了——一抬眼却只撞进五条悟的眼睛,被抓包抓了个明明白白,立时吓得什麽都忘了,赶紧退了出去。
少主的眼睛是不能随便看的,很多人都这麽说,她心中惴惴不安。五条悟把人吓跑了,自己却是很满意,扭头看身旁在慢慢往炉里添香的观南镜,得意道:“你看,我就说他们胆子小吧?”
观南镜一边用小钳子翻动香料,一边询问:“前辈家里好多男孩女孩子,他们都是咒术师吗?”
五条悟不以为意,随口答道:“不是,大多是祖辈还有点才能,到他们可能连咒灵都看不见了。”
“那他们为什麽不去上学呢?没有办法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是啊。”五条悟笑话他:“都签了卖身契,还被诅咒了,不得不在这里做下人呢。”
观南镜哭笑不得:“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肯定不像以前,想走都能走,可是走了有什麽好的,多的是人想进还进不来呢。”
五条悟已经画好了松竹梅,现在又开始铺开新的纸,眼里看着他屋里盛放的白莲,信手描绘:
“从小知道惯了咒灵的事,就没法假装它们不存在了。待在本宅里,虽然伺候那些怪脾气的老头老太很折磨人,但好歹有吃有穿有住,能挣一份家财,平平安安,不会糟咒灵吃了。而且,他们大多得为将来做打算,万一以后生的孩子又有了点咒术师的天赋怎麽办?还是得回来谋份好的差事。”
孩子觉醒了术式,并不是说起来这麽简单的一件事。成年的咒术师可以很轻易地融入普通人的社会,只要假装自己看不见怪东西就好,但小孩子做不到。
咒术师的命运仿佛也在随着血脉代代相传,很难从中彻底挣脱出去。
生活真是不容易,观南镜添香的手不知不觉就停了。五条悟莫名想起夏油杰常吐槽他“吓死人的封建大家庭”,一时间也担心起了观南镜是不是感觉他是个剥削狂,忽然觉得这富丽堂皇的屋子和他作天作地的行为好像带了种无法被谅解的错似的,于是架了笔问他:“在想什麽?”
“我也不知道,前辈。”观南镜看他:“只是觉得活着好难。”
“胡说。”五条悟不喜欢这个话,用热手帕擦擦手,捏了捏他的脸:“我在这里呢,有什麽难的。”
不是我难,是别人难。观南镜不说话了,又开始替他磨墨,可是普通的墨他会磨,金粉墨便不大行了,怎麽都调不出合适的稠度来。五条悟看笑话,也不纠正他,在改加水的时候骗他加粉,该加粉的时候又骗他兑水,最后见观南镜急得鼻头上都冒汗珠了,才好歹停了逗人的意思,自己接过来随便调了调便好了,又叫他别动。
观南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眼睛在光里,像是云拢雾绕,比刚刚远远在蜡烛旁肯定是清楚得多。五条悟心念动,寥寥几笔就勾了他的神态出来,但要再画细时,却莫名悬住了笔,不大愿意再细画了。
画是要悬在他屋里,或者贴窗户上的。
不想叫旁人看,也不想被人发现,细细地去画一个人的脸好像是一种太情意绵绵的事,五条悟感觉这麽画了太叫人害臊。
于是他悬停了半天手腕,到底是直接搁了笔。观南镜倾身想来看,却被他捂住了眼睛。
“这张不给你,是我的。”
观南镜倒是想到了一个新问题:“前辈给前辈画过吗?”
“没有,怎麽了。”五条悟把画烘干了,直接卷进袖子里,此时笑了起来,把他松开,凑近观南镜的脸打趣他:“吃醋了吗?”
“不是。”观南镜乖乖地比划了一下,满眼期盼地看着他:“那可不可以再画几份,前辈也该有。”
五条悟:……
他不想送画给夏油杰,感觉这行为放在东京时尚dk们身上就有点太过头了,显得很痴傻,会被对方嘲笑:“不要——他要是想要的话,他自己会和我说的,不说就是不想要。”
“才不是呢。如果收到画的话,前辈会很开心的。”
“他当然会开心啦,他接下来一年都能拿这个事笑话我。”五条悟都快控制不住表情了,撂笔不干了:“反正我不画。”
看了眼观南镜的表情,他就像读心一样轻松看出了他的想法,警告道:“你不准拿你的送他。”
小学弟的表情好像一下子就垮下去了,甚至还有点委屈地抿着嘴,在侧脸抿出小小的幼稚的圆弧来,看得五条悟更气了:“我给你画半天,手都酸了!”
你管都不管,就顾着惦记别人!
观南镜抬起眼皮来看他,小声问:“要揉揉吗?”
五条悟立刻又不气了。
观南镜原以为晚饭会是很普通的,单纯坐在圆桌或者长桌边吃晚饭,但过去时他才发现他实在是太小看了五条悟家里有多少人,每个人又要有自己的案几,不是一般的大,也不是一般的乱。而且在众目睽睽下入座吃饭还是小事,他倒没有很紧张,好奇居多,但接下来发生的动乱就完全不是他能料想到的事了。
作为礼仪上的主人,五条悟的母亲满面笑容地握住了观南镜的手,端的是亲厚的长辈样,要亲自送他入座,然后一低头,看到他手上的镯子,马上就站不稳了:
“家,家主……”
五条悟他爹面色柔和地跑来一看,昏得比他老婆还厉害,看起来仿佛已灵魂出窍,马上就要口吐白沫栽倒在地:“祖,祖宗……”
不知道是排行第几的一个叔公伸脖子瞧了一眼,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老祖宗的眼,眼睛?!怎麽在这儿?那我们明天祭祖拜什麽?”
他旁边一个姑姥太这才明白发生了什麽,竟凄惨地噶一声,而后昏厥了过去。
席上是真的大乱了。全是呻吟,哀嚎的人和侍从侍女们惊慌地跑来跑去问情况的事。
“祖宗?眼睛?”观南镜愣愣地抬头看五条悟,本能地伸手要去摘镯子,却发现这双松松垮垮的衔尾蛇却仿佛咬死在了他的手腕上一样,怎麽也拿不下来。
五条悟理直气壮地嚷嚷着掩盖心虚:“死了的六眼就不是六眼了,挖出来确实是蓝宝石,我也不算骗你啊。”
再说了,祖宗的眼睛怎麽不算是一种“祖传之物”嘛!
五条悟已经拉着观南镜坐下,非常淡定地准备开始吃饭了,对着在腊月二十八乱成一锅粥的亲族们优雅宣布:“别演了你们,多大点事,这玩意平时就放那儿,又没有用!再说了,等熬个几十年等我也死了,不就又有一对可以摆了,急什麽呢——”
“少主,怎麽可以如此咒自己啊!”
众人哭得更大声了。
观南镜感到很抱歉,不管怎麽说,把人家五百年前不知道往前多少个祖父的眼睛戴手上还是太过分了,也很恐怖。更关键的是下午五条悟送他这个镯子时他就很不安了——蛇眼和他的眼长得太像,明明不是他的眼睛,也让观南镜感到一种无法描述的生生的痛,所以不愿意戴。
可五条悟偏要他戴,见观南镜一直在那儿摘,他今天第一次真的沉了脸,扯过他的手来不让他动:
“别拽了,除非我把咒术解了,不然你拿不掉的。”
观南镜怔怔地看着他,咬着嘴唇:“前辈,谢谢你,但是……”
“没有但是,我也不要听你说谢。”五条悟不愿意看他:“镜要是能懂事点,我才不用这样。你只知道不想要别人死,自己反而压根不在乎活不活死不死的,天天乱用你这条小命,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在乎?我比你在乎许多许多?”
观南镜垂下头,感觉鼻尖泛酸。但他从小就不被允许流眼泪,此时此刻也掉不下泪来,就只是眼眶一阵阵发热:“是我给前辈添麻烦了。”
大雪暂时停了一会儿,和纸窗透得很,房屋庭院仿佛都被雪和月浸透了,往屋里压着万千华光,硬是盖过蜡烛显眼的火色。隐隐约约的钟声从外头浪潮般拍进屋里,观南镜下意识地仰头去看屋内的佛龛,却被五条悟轻轻地捏着脸拧回来。
“笨蛋小镜,笨得没救了,哪怕你真是我的麻烦,我逃过一天吗?”
他垂着银白的睫毛,仿佛面上覆着霜雪。
“别去看佛,看我就够了。”
“佛像全是泥塑的哑巴,他们不会答话。可我会应你……永远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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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都有红包包!
镜很信任5啦,但他内心深处一直是非常孤独和悲观的,并不觉得别人有拯救他生命的义务。他强求了别人的生命(理子和夏的),但却希望别人不要强求他活着,不用对他的命运付出太多,如果他死了,他希望大家能和他一样坦然接受,不要太难过。5则是一个“可我偏要勉强”的心态,应该挺好懂的吧!一个是我愿意为你去死,另一个是我只想要你为了我去活。
新年篇快结束了hhh,但还有好几个重要剧情没写啊啊啊啊,下一章有惊喜,惊喜是什麽nina不说(怎麽感觉在诈骗一样)(扭来扭去)(扭去扭来)(全靠妈咪们溺爱)(撒娇)(狠狠撒娇)(变成扭扭糖)(妈咪们明天见)(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啾咪啾咪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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