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门铃响。
“你的衣服来了,”许少淮刚在床边坐下。
“我去我去,我自己去拿,”晏词抽出手,转身冲出房间,他不想再麻烦许少淮,更重要的是,莫名觉得自己特别轻盈,想飞。
许少淮看着他急急忙忙出去,因为崴脚,连走带小跑,偶尔颠一下,不仅像兔子一样有活力,还像折翅的鸟儿,伤了翅膀却依旧扑腾地欢快。
背景在房门转角消失,他也收回视线,身形松散地往床头一靠。
恣意慵懒。
外间,晏词打开门,来送衣服的还是韩助理,韩助理将一个购物袋递上,晏词道了谢,在门快关上之际猛地又将门敞开。
韩助理被他吓一跳。
晏词问:“请问您是助理吗?”
韩助理点头:“鄙人姓韩,您可以叫我韩助理。”
“哦哦,您有老寒腿吗?”
“?”
看出来了,肯定是没有,晏词一咧嘴:“谢谢,再见。”
“.....”韩助理懵逼中。
回到房间,许少淮已经躺下,晏词放轻脚步,慢慢从购物袋里拿出新衣服,一想,又把衣服放了回去,只拿出里面的新内/裤,新衣服要是当睡衣穿,明早起来一定皱皱巴巴,洗完他还是可以穿着睡袍睡觉,明天再换。
他轻手轻脚进浴室,调整花洒流量,挤沐浴露往身上抹,因为水流小,洗得慢,洗完穿好衣服出来,床头边柜上多了一瓶喷雾。
是许少淮在他洗澡的时候去拿的吗?
本来都睡了,还替他跑外间拿。
晏词抿紧唇,尽力压下要翘起的嘴角,然后自己给小腿和脚脖子又喷了一次,再动作轻缓地上床躺好,合衣仰面望着头顶天花板。
接着闭眼睡觉。
十分钟后,咻得睁开眼。
特么睡不着啊!脑子清醒,毫无睡意。
两个男人躺一张床他也不是没躺过,大学那会儿,室友爬他床找他打游戏,一躺就躺好几个小时,有时玩累了直接睡,两人挤一张完全没问题。
平时累了也是一沾枕头就能会周公。
想着想着,他慢悠悠打哈欠,重新闭眼,但是没几分钟又睁开了,因为一闭上眼困意全消。
眼睛咕噜噜转动,瞄到床头灯,还明晃晃亮着。
就说怎么睡不着,开着灯怎么睡?
他支起上半身把床头灯关了,房间一下陷入黑暗,本以为适应黑暗后会依稀看清些房间内的摆设,比如精雕细琢的床头灯,看起来特别高档的边柜,但是,没有,依然乌漆嘛黑,手指在眼前晃了晃,一丢丢影子都察觉不到。
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晏词又开始乱想。
他睡相一般般,喜欢裹被子,万一睡着之后乱滚到对方身边不太好,他得警醒一点,不能睡太死,可是浅眠转醒时也得知道自己的位置才能不妨碍到人。
还是开着灯吧。
手往墙上摸,开关发出一声轻微响动,床头灯亮起。
睡了会儿,晏词又把灯关了。
许少淮不一定喜欢开着灯睡觉,关了为好。
不到半分钟,他又挪动上半身准备去开灯,但手还没摸到开关,腰上一紧,人被许少淮捞进怀里,有着淡淡体温的被子覆于身上,男人搂着他,嗓音低哑,蜷着浓浓困意吐息在耳边:“睡、觉。”
咻,闭眼,老老实实。
但是脑子更加清醒。
为了不影响许少淮睡眠,他窝着不乱动,许久,纷乱的心跳渐渐趋于平缓。忽然想起些往事,大学最后一年暑期,他提前向老爸说了几号回家,他爸还在电话里说回家就带他下馆子去吃顿大餐。
可是他到家后,家里没有人,所有东西被砸得一团乱。
他前脚进门后脚就有人来讨债,谩骂,泼油漆,威逼利诱,好笑的是他真没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爸丢下他跑了,一声招呼都不打。
毕业后,还有讨债的每年找他,上个医院查出心脏病,签约娱乐公司遇上渣滓经纪人。
明明人生都没过半,却已经有那么多不顺遂。
但是不顺遂后的今晚。
那么温暖。
嗯,应该是房间空调调太高,制冷效果不够强。
聪明!!
想完了自己,他又开始想许少淮的事,好端端一个男人,怎么会不行?到底不行到哪种程度?是秒射呢还是完全起不来?或者天生那方面出现了残疾?
比如……
两颗圆圆少一边???
噗嗤,嘴角溢出一点笑,一脑补画面就觉得滑稽,但顷刻心底涌上无限愧疚。
许少淮那么帮你你还取笑人,你特么还是人吗,啊?!!他悄悄捏了下自己嘴巴作为惩罚。
可又忍不住想,许少淮那么有钱,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个医生看看?
肯定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哎——
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好好劝劝,男人那方面是大事,不说金/枪不倒,起码得功能完好。
不然怎么给以后的老婆幸福?
这一晚,晏词想这想那的一直没睡着,而许少淮的睡相稳得一批,好久好久不带动一下,他都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可能一个小时,可能两三个小时?
终于熬到扛不住,眼皮开始耷拉。
…
中午十二点多,许少淮自然转醒,正巧手机来电,他听着傅寒松在电话里唠叨询问他意见,也下床顺手拉开遮光窗帘。
强烈的阳光穿透漆黑房间,身后传来窸窣声。
回头去看。
晏词还在睡,侧躺身体,右手松松地握着拳头抵在脸颊边,眉头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光而颦起,显得有些难受。
于是,窗帘被重新拉上。
“这样的事自己看着办,玩笑别太过分,”许少淮对电话里说了句,结束通话。
下午两点左右,房间里响起一阵阵铃声,迷糊中,晏词只以为是闹铃,因为和自己平时设的闹钟铃声太相似,“闹铃”第二遍响起,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手机,摸到光滑冰凉与床边齐平的边柜时才想起来。
这不是剧组定的房间,昨晚他和许少淮在一起。
一不小心,有东西被小臂带落发出闷响。
他睁开眼睛,房间昏暗,但不再是黑得什么也看不见,脑袋往床边探,被他胡乱摸索后拂落的是部手机,黑色外壳,贴膜没有一丝灰尘,不是他毁掉的那部,而且手机正有电话。
一串陌生号码。
“许.....”他扭头,话语顿住。
两道窗帘合拢的狭窄缝隙中有一线光亮,落在半边空落落的床上。
许少淮已经走了。
床上只有他一人。
他下床去外间看了看,外面也是空空如也,走了也不说一声,但一想,他们非亲非故,要走根本就没必要打招呼。
晏词回房间,伸了个懒腰,将窗帘全部打开,也开了窗,瞬间,所有阳光倾洒在身上,夏日独有的热辣覆盖住房间的凉爽。
活力再次充满全身。
但是肚子发出抗议,昨晚没好好吃东西,现在又睡这么晚,他饿了。咕噜噜一叫,只觉饿得前胸贴后背,屁的活力!
他得赶紧回剧组,然后给自己弄点吃的,揉了揉肚子,换上衣服洗漱刷牙。房间里的手机再次来电,他叼着牙刷从洗手间出来,许少淮走了,但手机在,要么是对方不小心落下的,要么就不是许少淮那部。
想起昨晚没拆封的新手机,他猜测是给他的,但没准确问过。
接通电话。
“晏词?晏词是你吗?”周裴大声问,还有谭明亮询问是不是打通了的话音。
手机还真是他的?
已经把电话卡换到了新手机。
“啊,我在我在,”晏词用肩膀夹着手机进洗手间把牙膏沫子吐了,囫囵漱了漱口问,“我马上回来了,导演没找我吧?”
拍摄偶尔会因为演员档期而调整,可能上一天说好没戏,第二天又有变化。
“没有,导演没找你,”周裴说,“就是你昨晚没回来,我和谭明亮挺担心的,打你手机没人接,后来还关机了,你没事儿吧?让你好好休息你竟然夜不归宿,你干嘛去了?”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一夜平安。”
“......”周裴汗,“没让你这么短。”
晏词哈哈一笑,简单说了经纪人带他见其他剧组导演,省略了惊心动魄的绑架事件,反正已经过去,说出来反而让别人担心,而且又那么巧遇上许少淮,对方还这么照顾自己,总觉得说了都没人信。
毕竟连自己都觉得不真实。
“那你早点回来啊,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呗,”周裴说。
“OK,没问题,”晏词一口答应。
收拾好自己,揣好手机,他拿上帆布包和那一盆仙人球在门口处找房卡,可是没找到,一边想着没房卡该怎么退房,是和前台说一声还是直接走人,而且自己都没在酒店做登记,一边推门出去。
有服务生迎上来,双手交握在身前,微笑问道:“晏先生,请问需要去餐厅用午餐吗?”
晏词一愣:“你们现在还有午餐?”
服务生道:“有的,可以随时为您准备。”
晏词有点呆,套间外的走廊利落敞亮,也相当安静,服务生穿的不是普通制服,一身笔挺正装,铭牌写着某某经理,经理不可能在走廊间闲逛,也算不准他起床时间。
“是....许先生安排的吗?”
“是的,晏先生。”
晏词重新看向身后的豪华客厅,和客厅尽头的转角,转角一过就是大卧室。
鬼使神差的,他重新回房间围着床边转了一圈,最后在边柜底下发现了一张不知何时掉进去的纸条。
上面一行字,遒劲有力。
写着:想见我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晏词查看手机通讯,里面躺着一个新名字:许少淮。
第18章
夜市摊。
周裴挑拣了些烤串,晏词点了一份烤鱼,三个人围坐在摊位的小餐桌前,剧组的盒饭吃腻了,难得今天想来撸串。
“我说晏词,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儿,你看看你,”周裴拿手指戳自个儿嘴边,一直往后划拉,“春心荡漾,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有吗?”晏词笑问。
“没有吗?”周裴夸张反问。
谭明亮道:“我也觉得有点。”
晏词好笑:“我觉得我挺正常。”
“不正常,有问题,”谭明亮拿起一烤串,用筷子剥掉上面的土豆,学着晏词今天刚回来的样子,拿手指头去戳竹签尖锐的一端,“我回来就看到你这样,你这样用手戳你的仙人球,你不会有受虐倾向吧?”
“不是我有受虐倾向,是那颗仙人球大有问题,”晏词拿起一串肉丸,一口咬下一颗,鼓起一边腮帮子慢慢咀嚼。
周裴饶有兴趣。
谭明亮问:“什么问题?”
晏词边吃边说,“前两天我不是刚买的吗,不小心被扎了下,结果你们猜怎么样?”
周裴:“怎么样?”
晏词:“有点痛。”
周裴:“.......”
谭明亮哈哈大笑,起身拿了三罐啤酒,一人一罐:“凭我的直觉,你后面的话一定是是胡说八道。”
晏词不反驳,打开易拉环,浅浅啜了口开始编:“被扎了之后不仅有点痛,还特别爽,好像身体分泌了大量多巴胺,人都有活力了,不信你们也去买个仙人球试试,真的,据说里面还住着一个花仙子,所以叫仙人球。”
“你可拉倒吧!怎么什么都能编呢,”周裴笑骂,回头喊老板赶紧上烤鱼,他们这一桌人就是嘴里闲的。
“好好,稍等啊,还有两三分钟就好,”老板回话。
“诶对了,”周裴问,“你说你经纪人带你见导演,怎么样?成了吗?”
“没,”晏词叼住串串上的最后一个肉丸说,“黄了。”
周裴摇头可惜:“咱们这样十八线开外的,拿个角色是真难,我正正经经电影学院科班出生,入行也有四五年了,总觉得怎么混都混不出头啊。”
晏词将盘里最后一根串给他,安慰他:“别气馁,说不定哪天得了机遇一飞冲天,你喜欢这行就认真把每个角色演好,肯定会有回报。”
周裴点点头。
谭明亮乐:“角色黄了的是晏词,你还沮丧上了。”
周裴:“我们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你不也一样吗!”
谭明亮点头:“对对对。”
“咦,你们都在这儿吃烤串呢?”有道粗犷声音蹿入他们中间。
夜色不算深,八点刚过,摊位上还没几桌人。周裴抬头看来人,晏词也循声转过身,对方是秦畅身边的男助理徐浩,其他小助理管他叫一声徐哥,因为人长得比较敦实,左脸下颚处有颗明显黑痣,样貌很好认。他身边还有同行的一名女生,同样是助理。
“哦,巧啊,”谭明亮简单打招呼。
其实他们根本不熟,在片场就没说过话,出于礼貌,晏词也正要问句好,对方先道:“你们点什么了?”
谭明亮说:“烤鱼。”
“那正好,我们就是来帮秦老师打包烤鱼的,你们点的没上桌先让给我们,让老板再做一份,”徐浩说得理所当然,扭头就要吩咐老板打包,“哎,老板,把他们烤鱼给我,我们一桌的。”
三人面面相觑,第一次遇到这么无语的事。
“等下,”周裴嚯得起身,“什么让给你们,经过我们同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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