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望了一眼传送阵,苗先生身上魔气突然暴涨。
反正东西已经到手,这具身体废了便废了。
他没了顾忌,渡妄境威压毫不留情地向两人直冲而来。
林风御修为还比闻钧高一个小层次,面对这正面袭来的威压身形都不由自主地顿了顿,而闻钧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千钧带着无上剑意劈出,逼得苗先生猛地后退两步,面上登时充满了惊异之色。
这人区区元婴,却能对他的威压视而不见…
然而现实并没有太多时间让他思考,阁外那四名散修已然感受到了那股浓郁的魔气,没有过多思考,拔出剑便冲了进去。
阁中剑光不断,阁下已然随着苗先生的自爆而兵荒马乱了。
“魔修?!”皇帝瞪大了眼睛,呼吸猛地急促了起来:“你们说,苗先生是魔修?!”
“是。”季兰枝解释道:“魔修狡诈,善于察言观色,我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陛下,也是怕打草惊蛇。”
凡人对魔修的惧怕是与生俱来的,以皇帝如今的反应来看,佯装离去之时没告诉对方苗先生的真实身份是正确的。
听到了这个事实,皇帝顿时像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一下子捂住了心口。
王后急道:“陛下!”
蔺苍赶忙上前,高声道:“陛下急火攻心了,都散开!”
士兵们哗啦啦往外退,而阁楼之上的打斗声似乎也随着皇帝的倒下而偃旗息鼓了。
被六人围攻,苗先生一开始便没想能够逃的出去,更何况那个叫闻钧的元婴期,分明修为比二皇子还低,可真正与他交手之时便能发现,此人真正的实力远不止于此。
传送阵的光芒已经熄灭了,苗先生以一挡六,成功拖到了阵法消散。
而他自己也被千钧捅了个对穿,身受重伤。
闻钧记着季兰枝的话,没有立刻杀了他。
紧紧抓住了苗先生的肩膀,闻钧带着他飞身而下,来到了季兰枝跟前。
季兰枝见他下来了,立刻便小跑到了他的身边,担忧道:“没受伤吧?”
“师兄放心。”闻钧将苗先生往地上一扔,低声道:“没能阻止东西被带走,只留下了他。”
季兰枝看着地上白衣被鲜血浸透,狼狈不堪的苗先生,冷声问道:“所谓的疫病,其实是你做的吧?”
苗先生并未回答,反而十分感兴趣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不透你的修为,原以为你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病秧子,没想到…你反而是他们之中境界最高的那个。”
恐怕他的属下跟踪他们回渡月宗那天便已经被发现了。
林风御此时也从阁楼之上下来了,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皇帝,怒火上涌,差点没忍住再刺苗先生一剑。
他斥道:“卑鄙无耻的魔修!”
季兰枝道:“渡月宗水牢针对魔修的刑罚无数,你若想少吃点苦,马上把解药的丹方交出来。”
苗先生闻言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话,突然之间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整个玉漱阁楼下回荡,一声一声尤为刺耳。
林风御:“你笑什么?!”
苗先生的笑牵动了胸膛上的伤口,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不断涌出,然而他像是不怕死一般,嗤笑道:“没有丹方。”
蔺苍猛地回头:“没有丹方?!”
“是啊。”苗先生闭上了眼睛,重复了一句:“又不是真的瘟疫,哪儿来的丹方呢?”
声音渐弱,而后重归于平静。
闻钧垂眸,低声道:“他自杀了。”
玉漱阁之下,安静的落针可闻。
士兵们的眼中充满了绝望。
疫病肆虐,唯一能治愈这场疫病的苗先生不仅是个魔修,还是整个疫病的始作俑者。
如今这个始作俑者死前竟然告诉他们,疫病没有解药。
今天以后,染病的人还会痛苦地死去。
最后一丝希冀也被打破了。
***
“陛下…”
“陛下……”
“…陛下,陛下。”
床榻之上,形状虚弱的皇帝终于在一声声呼唤之中睁开了眼睛。
王后坐在床边,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见他醒了,声音中也忍不住染上了一丝哭腔:“陛下,你终于醒了。”
皇帝睁着眼睛,懵然看着擦着眼泪的王后。
随着昨夜的记忆慢慢回笼,他急切道:“阻止他了吗?东西拿回来了吗?”
两个问题问出,王后的哭声都顿了顿,她看着床上一夜之间便虚弱的不成样子的皇帝,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看着她支支吾吾的样子,皇帝那还能不明白其中含义。
他颓唐地闭上眼睛,颤声道:“朕…朕知道了…”
王后:“陛下…”
皇帝哑声道:“叫…风御风和进来。”
“……”
王后捏紧了手帕,小声道:“好…”
王后走后,没过多久,房中便响起了两道匆忙的脚步声。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父皇!”
“父皇。”
站在林风御前面的,是林氏皇族的大皇子,林风和。
他看着床上仿佛失了魂魄的父皇,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父皇…”
看着他们二人,皇帝轻轻喘了口气,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
林风御赶紧上前搭手,担忧道:“父皇,有什么事躺着说也是一样的。”
皇帝摆了摆手,问道:“昨晚…”
他只说了两个字,林风御便低下了头:“父皇,东西没能抢回来,对不起。”
皇帝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怎么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朕…轻信了魔修。”
“父皇。”林风和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被带走的究竟是何物?”
皇帝回忆起了几天前与那魔修的谈话,颤声道:“不久前,疫病反扑,朕叫来了苗先生,想重金购买他的丹方……”
“苗先生说,古籍中记载有一阵法,名为聚灵阵,需要上古法器作为阵眼,通过阵法为媒介,将灵力灌输进入他身体当中,这样一来,他便能借助阵法的力量,批量炼制灵丹。”
林风御喃喃道:“所以,那盒子里装的,就是…”
“是林氏皇族先祖传下来的上古法器,名为龙涎钟。”
皇帝说到这儿,放在两侧的手忍不住用力,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林氏先祖乃是一位飞升上界的大能,自他飞升以后,便给后人留下了自己的本命法器龙涎钟,自那以后,龙涎钟便世世代代保佑着林氏一族,直至今日。”
林氏皇族传承至今,因为龙涎钟的保佑,有仙缘之人数不胜数,但大多数人都与皇帝王后一样,仙缘极浅,修到筑基便顶天了。
而每一代人中,都会出一个天赋极佳的修道苗子,以继承林氏先祖的衣钵。
这一代里的这个苗子,便是林风御。
皇帝道:“原本这件事为皇族秘辛,要等到风和继承皇位以后朕才会告诉他,可是…如今龙涎钟被抢,朕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便只能将这件事提前告知于你们。”
他说着抓住了林风御的手,眼中已然被自责地泪水浸满:“风御,父皇无能,原本你能无后顾之忧地回山修道,可林氏皇族不能没有龙涎钟…”
“父皇。”林风御闻言追问道:“听您这么说,难道我能追的回龙涎钟吗?”
皇帝艰难地点着头:“龙涎钟上有先祖留下的法印,那魔修若要化龙涎钟为己用,没有每代皇帝口口相传的法决是断然无法打开的。”
“那法印虽传承了下来,可只认过先祖一个主人,林氏后辈虽能依靠血脉关系感应到法器位置,但对修为要求极为苛刻,只有修为达到渡妄之境,才能勉强与法印产生感应。可父皇无能,终其一生也只能停留在筑基期…”
“渡妄境…”林风御卡在元婴已有数十年未曾突破,师尊说他道心未定,还不到时候。
元婴与渡妄虽只差一个境界,但想要突破,却难如登天。
多少万剑峰天赋异禀的师兄师姐只因道心未定四个字,卡在元婴数百年之久。
重压之下,想要突破何其艰难。
可看着面前父皇一瞬间苍老下来的脸,林风御想也没想便应道:“好!”
皇帝:“风御…”
林风御答应道:“父皇,我会尽全力修炼,尽早找到龙涎钟。”
“好…”皇帝颤抖着身体,落下泪来:“好…好孩子,辛苦你了。”
他拍了拍林风御的肩膀,又看向了一旁面色痛苦的林风和。
“风和,父皇做了一个错误的决策,已无颜再坐在这个位置上。你这几年勤学苦练朕都看在眼里,疫病之事解决以后,朕便…传位于你。”
林风和瞪大了眼睛:“父皇,不可!”
“没什么不可的,若没这场风波,原本也该到你继承皇位的时候了…”皇帝摆摆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朕轻信魔修,丢了祖宗的传承,朕…”
林风御不忍再看他这样自我苛责下去,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父皇,无相谷弟子已经带着丹药分散去了各个染了病的村庄城镇,如今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
“魔修狡诈,以天下百姓性命为要挟,布了这样大一场棋局,您是为了您的子民着想才交出的龙涎钟,若是先祖还在,定然也不会怪您。”
放在身侧的拳头渐渐握紧,林风御的眼瞳之中充满了坚毅之色。
“父皇,三年之内,我一定会将龙涎钟带回皇城。”
第33章
疫病的产生已经能确定是魔修搞的鬼,可苗先生自缢,有关疫病的那几个疑点便也无法再深究。
如今无相谷弟子所分发下去的丹药已经将病情制止住了,但染病之人已经魔气入体,若要活下去,必须一辈子服用丹药压制。
这几日蔺苍又寻访了许多个染了病的病患,明知所为疫病乃是被魔气侵害所致,可却始终在身体中找不到一丝魔气。
找不到根源,便代表着彻底治愈无望。
无奈之下,炼丹的事便被无相谷承接了下来。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为染病的平民百姓发放压制魔气的丹药,皇室为表感谢,承担了所有炼丹草药的开支,并每年向无相谷送去万数灵石作为补偿。
事关魔修作乱,季兰枝联系了渡月仙尊,将此事从头至尾叙述了一遍,由渡月宗牵头,苗先生的尸体被送去了无妄魔域。
这是魔修闹事后的要走的常规流程。
无妄魔域收到尸体后的反馈也很快,与季兰枝预想的一样,苗先生并非无妄魔域的魔修,而是不受无妄魔域管辖的散修。
与无妄魔域无关,此事所能追查的线索便在此中断了。
现在唯一能够寻找到龙涎钟的途径便是,等待林风御突破,尝试与法印产生感应。
南下的计划被这场疫病打断,蔺苍便决定将计划提前结束。
毕竟染病的镇子有许多,光是在短时间内炼制出这么多丹药,便要占据他太多的时间了。
回山的前一天晚上,季兰枝有些睡不着,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窗边看月亮。
再过一段时间,又是一年初春,虽然早已不再下雪了,但夜风微凉,闻钧怕他冻着,不放心地拿了衣服给他披上。
“师兄这几天老是魂不守舍的,还在想苗先生的事吗?”
“嗯…”季兰枝低声答了句,又忍不住问:“虽然无妄魔域给了交代,但我老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是我太草木皆兵了吗?”
闻钧道:“师兄怎么想的,可以同我说说。”
季兰枝组织了一下措辞,将自己心中所想娓娓道来:“魔域虽然散修不少,也喜欢跑到中州犯事,但散修因为势单力薄,犯的事大多都不算严重,就算能躲进无根海也有被追杀的风险。可这次的疫病闹得这么大,目标又是皇室的传承法器,不像是普通散修能做到的。”
“无妄魔域虽然给了证据证明苗先生并非魔域中人,但这场阴谋若真是他们做的,找一个散修做替死鬼再简单不过了。最重要的是,苗先生也死的太干脆了,他修炼到这个境界也不算低了,无论是在无根海还是在中州都能横着走,却能如此淡定地赴死,未免也太奇怪了。”
闻钧了然:“所以师兄怀疑…”
季兰枝:“我怀疑,真正的苗先生其实根本没死。”
古法术一书中有记载,修士修为达到渡妄境,便可修习一种法术,名为身外化身。
修习者能够用修为凝聚成一道分身,分身会继承低于本体三个小境界的修为,并且为了不暴露本体,所使用的剑法、法术,都会与本体有些极大的出入。
此法虽听起来方便好用,但修炼分身的过程极其痛苦,且死亡率极高。
而分身若死亡,本体也会遭受巨大反噬。
有许多修士分身还没练出来,便死在了修炼分身的途中。
这个术法因为弊病太大,又被戏称为自杀术,久而久之很少会有人再用了。
虽然修习之人可以说得上是凤毛麟角,可世界之大,少不代表没有。
苗先生死前的表现太过淡定,甚至还能如此平静地自杀。
事出反常必有妖妖,所以哪怕现在好像所有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他却还是怀疑,所谓的药修“苗先生”就是那个分身,一个防止事情败露后牵连无妄魔域的幌子。
“师兄的猜测很有道理,我与师兄想的一样。”闻钧应和道:“这件事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却始终充满了谜团。我想,等到林师兄突破以后,恐怕便能揪出背后主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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