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锁困住维衡者的小世界竟然在短短的数十年间演化升级的足以媲美现实世界,它拥有蓬勃循环的生命力、自我运行的规则意识,甚至可以说,那个运行完整的小世界根本不会因为任何人失去本体能量而引起崩塌。
它根本不需要维衡者去维持世界平衡!
而它之所以显示出需要弥补漏洞的信息,很大概率是为了补抓新的能量体填补自身。
但是这也说不准,毕竟从前进入这个小世界的维衡者们如今都好好的,没有出现什麽意外。
研究员们左思右想都无法得出恰当的结论,这样陡然出现的古怪情况实在令他们担忧又费解。
人类对未知的威胁总是恐惧的,是以,这段时间帝国高层与研究院为这个令人心绪不定的问题已经开了数次会议了。
周眠作为新世界内核能量的机械体主脑自然也免不了出席会议,高层们为他安排了适宜的身份,除了绝密的内部会议,其余时候,周眠都是以帝国议会中位置不高不低的年轻指挥官的形象出现。
很少有人知道,这样仪表堂堂、斯文儒雅的年轻男性居然就是传说中的机械体主脑。
周眠划开几条熟悉的会议信息,深黑的眸光最后凝在浮空信息的最后一条上。
那是清晨六点郑云给他发的消息。
信息带着几分抱歉的意味,郑云表示家里有些事情需要紧急回去处理,请求青年原谅他的不辞而别。
整条信息的语气并没有什麽异常,只是唯一显得怪异的是,向来尊重长辈的郑云在信息中竟然一字一句都没有提起过周眠的父亲。
周眠眉眼很淡,许是刚起床的缘故,青年颊侧的长发有些细微的淩乱。
周眠伸出手指随意将长发别在泛着粉意的耳畔,黑色的机械小蛇在他的耳垂处吐出猩红的舌信,看上去就好像是缀在青年耳畔摇晃的耳坠。
过分深的红与黑衬得青年愈发白皙清冷,他垂眼回复了郑云的信息,脸上分明毫无情绪,可于他指尖出现的文本却很是温和。
一字一句的关怀几乎能够让人下意识地联想到他温和的面容与气质。
对方并没有立刻回复信息,周眠却也不在意。
他知道,郑云昨晚看见了。
周眠在成年之后偶尔会有疑惑的时候。
比如他的父亲。
周越彬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男人分明比谁都理智,却又极度心软。
其实在最开始的实验室中,与周越彬对话的中年男人并没有说错,周眠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人类,他拥有最完善的智运算程序与血肉模拟程序,他的思维留存在动物界,狡诈与薄情是他的天性。
周眠会因为初生的弱势而查找最适合的寄主,而周越彬就是那个他一眼看中的寄主。
为了能让自己平安顺利地成功进入‘成年期’,他处心积虑的模仿人类幼儿博取男人的保护欲。
周眠在人类社会学到了很多,包括如何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所以,当他明白孩子身份并不够亲密,只有更亲密、更紧密的关系,才会让人类心甘情愿、全心全意付出的时候,周眠理所当然地选择去勾引他的父亲。
是的,哪有什麽情难自抑,从来都是蓄谋勾引。
光是掌握知识、掌控机械能量还不够,他还需要外部力量的支持。
周眠厌恶时时刻刻被监视的低劣感、厌恶后颈植入的爆.炸设备、厌恶反复被脱去衣物检查身体的恶心感。
当然,他最厌恶的是那些研究员们盯着他的眼神。
在他们的眼中,他是可控的白鼠、是早晚会被抛弃的残次品。
周眠代表着周越彬为人类贡献的永远不可逾越的成就,他们嫉妒而无能,于是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他们渴望从青年的身上找到一个新的奇迹,由他们自己缔造的奇迹、新的‘神’。
每经历一次手术与实验,这样的厌恶与恨意只会愈发深刻。
周眠面上表现得多麽斯文雅致,内心就有多麽的病态崩塌。
可以说,无论周越彬尝试用怎样的君子道德教化他,都是行不通的。
甚至,当青年逐渐被人类社会同化的时候,他对周越彬生出过压抑的恨意。
周眠恨对方创造了他、赋予他思想,又恨对方护不住他。
毕竟周越彬也是隶属于帝国的走狗。
最初决定勾引周越彬的时候,周眠看着对方游移颤抖的视线只觉得有趣。
周越彬的犹豫、逃避、心动、克制都被他一一看在眼底。
只是男人实在被人类的伦理社会驯化的厉害,他过不去心里的那关。
他真切地将周眠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周眠却并不想与他耗下去,所以,当那一晚青年确定了对方的心动与爱意后,周眠决定终止这个计划。
有时候没有戳破的暧昧远比真正说出口的爱情要更加值得利用。
当周越彬因为他被抓进研究院而情绪绷裂的时候,周眠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彻底地将男人拉到了自己的阵营。
利用他的爱情、虚伪与可怜。
自此以后,周越彬将永远记住他们被迫分离的痛苦、愧疚、恐惧。
他们一样的经历过帝国的摧毁,他们同病相怜。
所以,周越彬一定会帮助那个深爱他的孩子得到自由的吧?
周眠连着两天都没有再看到郑云,对方信息也不回。
终于,在第三天清晨的时候,郑云终于来到了维衡部属于周眠与他的独立办公室。
彼时周眠正在对异变小世界进行归纳总结,办公室的门是一层透明玻璃的,有密闭防窥模式,周眠一般并不会开启这个模式,男友性格正直磊落,鲜少在意这些细节。
所以,郑云很轻易地看到青年颊侧散落的黑色发丝、微卷的长睫,以及雅白的皮肤与淡粉的嘴唇。
没有一处不令人心动。
郑云微微抿唇,他捏着数据的指节微微泛白,青年压了压心底的情绪,推门走了进去,当然,进门后,他十分注意地开启了办公室的防窥模式。
年轻人的占有欲很强,他十分不喜那些偷偷摸摸、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关注男友的眼神。
“阿云?”
长发的青年有些惊讶的抬眸看了过来,因为顶灯光线的原因,郑云清晰的看到青年眸中微微泛起了柔光。
这几分软意不由得令他心中泛起几分酸涩来。
他再一次确认青年是与自己相爱的。
眠眠应该什麽都不知道吧?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怀疑自己的父亲觊觎自己。
男友是那样的清雅有礼,他应当接受不了自己的父亲对自己有不.伦的想法吧?
郑云抿唇,心中竟开始犹豫了起来,他真的要戳破周越彬的事情吗?
清秀的青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数据,脑海中的思绪碰撞,让他一时半会竟说不出半半句话来。
周眠却已经走到他的面前,青年伸出手腕,轻轻将手背靠在郑云的额头,浅淡的香气缱绻涌动,青年疑惑低声道:“.......没有不舒服啊。”
周眠顿了一下,想要撤开手腕,却没想到郑云忽地动作起来,炙热的掌心扣住了青年温凉的手腕。
“眠眠.......”
郑云呼了一口气,他的脸颊有些发白,耳根却又开始染上粉意。
他低声道:“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无论是占有欲作祟,还是出于对爱人的担忧,郑云觉得,周眠有这个权力知道真相。
他将手中的数据递给青年,黑亮涩然的眼眸紧紧盯着周眠道:“你看一看这些数据。”
周眠见对方的表情不太对,他面上浅淡的笑意也略略收敛起来,青年接过郑云手上的数据,依言翻阅了起来。
越看到后面,他的表情越是讶异。
“阿云,这些数据是你整理出来的吗?”青年问道。
郑云点头,他嘴唇紧抿,半晌道:“眠眠,你应该知道,那些小世界中纠缠你的人的数据是谁的吧?”
周眠眉头微微蹙起,他看上去有些无法理解道:“阿云,这是父亲的公民数据。”
每个人生来都会有一张记录数据的终端数据,这是跟随人一生、无法改变的数据。
郑云咬咬牙道:“眠眠,接下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在说之前,我想问问你,从前的时候,你的父亲有没有对你做出什麽异常的事情?”
周眠眉头紧皱,斯文的青年有些不赞同道:“阿云,你不能这样说我的父亲,他待我很好,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郑云有些忍无可忍道:“可是,那天晚上我看见了.......”
青年的语气有些发抖,声音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间钻出的一般。
他说:“我看见你的父亲半夜来到你房间亲吻了你的嘴唇,他对你有不轨的心思!”
“这些数据难道还不能佐证吗?他对你有着不.伦的想法,所以当你进入小世界做任务的时候,那个禽兽利用职务之便,伪装进入小世界扮演你的追求者。”
房内一片寂静。
好半晌,郑云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他忍不住放轻声音道:“抱歉,眠眠,我不应该这麽激动的.......”
周眠的表情有些苍白,青年额侧的发散落几分进入白色的衣领,黑白交融,有种莫名的欲感。
周眠轻声道:“抱歉,阿云,我会找父亲问清楚这些,我实在无法相信,这实在太过荒唐。”
“如果......”青年低低的声音掺杂着磁性而脆弱的意味。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搬离周家。”
郑云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忍不住轻轻抱住青年小声安抚,手腕顺着青年漂亮的脊骨微微安抚滑动。
周眠侧过的、被阴影半屏蔽的面容却逐渐变得冷淡。
他想,郑云这边已经差不多了,只要他为了“爱情”而与周越彬闹掰的动静传到帝国那边,那些老家夥们会更加信任他。
相信他有了软肋、相信他孤立无援。
而接下来,异变的小世界、被摄取意识体的维衡者们只会越来越多。
周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老家夥们不得不为他开放全部权限的模样了。
啊啊啊还是坏坏的眠眠更迷人嘿嘿嘿嘿嘿嘿
贴贴姐姐们~
第14章 现实世界8
郑云是在一个漆黑的雨夜再次见到他心爱的男友。
天气预报早有预报,暴雨的天气会持续三到五天。
新世界人类居住的环境过于未来化,机械的钢筋几乎焊入了这个世界的骨骼,瓢泼的暴雨无法令路边的机械树丛撼动分毫。
人工降落的雨水会顺着那些拟真的自然景观慢慢下滑,它们无法被吸收,于是只能汇聚在大街小巷之中,充当这个世界的巨型雨刷,最后如漩涡一般流淌入地下排水口。
听着屋外的骤雨狂风拍打门窗,郑云的心情愈发焦躁难忍。
他并不是与父母居住在一起,郑家算不上多麽有权有势,但到底是从政人员,在新世界外围城买下一套小型公寓也不算难事。
看着桌上摆着的两碗随意清炒的素菜,郑云甚至连对付填饱肚子的心情都没有。
青年忍不住再三看向手腕一侧的终端,蓝绿色的信息面板上显示的正是他与男友的消息对话。
而男友最后发来信息的时间,是在两天前。
青年语气耐心而温和地向他报备自己一天的行程。
但从第二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发来一条讯息。
这其实是不太正常的,他们的感情十分稳定,虽然不像平常的情侣那般黏糊,却也日日有所交谈。
这是两人第一次这样久地失去联系。
郑云不是没去找过周眠。
但维衡部整个部门最近似乎都十分繁忙,郑云几次去办公室都没有看到人影。询问旁人,不是说青年正在开会,就是在出差。
人在面对不确定的情况时,总是容易第一时间想到最糟糕的结果。
郑云只觉得自己脑袋里乱糟糟的,他实在无法继续等待下去了,屋外的狂风骤雨似乎在某一刻全都浇灌进入了他的脑中。
雷电的声音低而沉闷地从窗台边传来,雨水潮湿夹带着钢铁生锈的气息顺着窗棂慢慢飘进屋内。
是窗台边青年从前随意买来的机械植株生锈散发的气味。
郑云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但实际上,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心情去打理清洁它们了。
“咚咚咚——”
低低的敲门声伴随着屋外的风雨声飘入青年的耳畔。
郑云有些迟疑,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样大的暴雨,父母没有和他提前说过,根本不会过来,更不用提朋友了。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甚至算得上刺耳。
郑云心口一窒,忽地想到了一个人。
他猛地起身,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地走到大门边,机械自动感应锁几乎在主人触碰到的一瞬间便弹开了。
郑云口中微重地呼气,他微颤的手轻轻推开门,看到了一个湿漉漉的影子。
青年周身全然被潮湿的雨水包裹,鸦黑的长发几簇被粘黏在他冷白的颊侧,水痕顺着他的轮廓湿淋淋地往下滑动。
周眠的脸色苍白的过分,下唇却格外的红,向来从容的优雅被一种沉郁与艳杀所掩埋。
他轻轻抬头,雅美的黑眸一瞬间像是凝聚了细微透光的水汽。
青年哑着嗓音道:“阿云,我没地方去了。”
郑云的理智几乎在一瞬间崩塌,他完全记不起来自己先前的焦虑、难过、担心、紧张。
他的眼中只能看到难得露出脆弱心绪的男友。
周眠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强大、从容、冷静的存在,仿佛有青年在,一切的风雨都会随之泯灭。
可现在,那样仿佛无所不能的周眠,却像是一座即将崩塌的玉山。他的脊骨摇摇欲坠、眸色潮红,第一次露出失魂落魄、无所适从的表情。
郑云的心几乎揪起来一般的疼,他无疑是心疼青年的,但当他第一次掌控性地握住了对方稍显硌人的肩膀,细细密密地体会到对方脆弱无助的颤意时,心中更多的,是陡然升腾起的另外一种古怪酥麻的躁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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