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阮阿姨来我们家坐了会儿,茶也没顾上喝一口就走了,看来是真忙得脱不开身。”
“我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盘上的排骨又转到了眼跟前,林妹妹提着筷子又夹了一块排骨,“她打个车去看我用不了多久,我打个车回家也方便,我是和她赌气呢,谁知道气还没顺呢人又走了。”
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陆戈旁边,听见他们在说话,插了句嘴,“妹儿,我爸说前段时间在杭州机场碰见你妈了,是不是回你外公家去了?”
“胖子。”
听见陆戈叫他胖子噤了声,他说话一向大嗓门又喝了点酒,不自觉贴陆戈近了点好喷了他一脸的口水,眼见陆戈真的要发作,他连忙退回原来的位置。
林妹妹抽了一张纸巾赶紧递了过去,“他不是故意的,别生气。”
陆戈顿了一下,接过了纸巾胡乱擦了两下,懒得和胖子计较。
宋瑜被那几个喝嗨的吵得脑仁疼,见唐珵吃得正香想叫着陆戈去外面清静清静,临走拍了拍林妹妹的肩,“妹儿,帮我看着点唐珵,你们都别喝酒。”
“放心,我和弟弟都保证滴酒不沾。”
两个人出了饭馆的门找了处排椅坐了下来。
陆戈饭没吃两口,就盯着胖子那几个端着酒瓶子蠢蠢欲动的人了,“搞不懂这群大男人围着个男的转什么?”
“习惯就好,七百始好看的没几个,又好看又好脾气的就妹儿一个。”
陆戈手里握着一瓶刚问老板要的金梨汁,仰头灌了几口,“那你还敢把人放屋里不叫出来?”
清静了一会儿,宋瑜感觉头没那么疼了,“叫他也不出来,嫌外面热。”
陆戈嫌弃地啧了一声,“这么矫情?”
“阮阿姨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学校里胡同里除了他爹哪个不把他当宝一样护着,换你你比他还矫情。”
陆戈看了眼快见底的金梨汁,嗓子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不置可否地笑了声,“你不是最烦别人乱起外号吗,你还跟着叫?”
“嗯?”宋瑜没反应过来,看了陆戈一眼,“你说妹儿?”
“嗯。”
“那不是外号,是他的小名,不过他来北京以后家里人很少叫,是念书的时候传开的大家就叫习惯了。”
陆戈边听边皱起了眉头,“谁家给自己儿子起这么个小名。”
“他这名字还挺波折,小时候还叫了一段时间的强子,爹妈闹脾气在孩子名字上做文章呢。”
林妹妹原先不住在北京,他外公是杭州的名门贵族,父母上大学相识相恋,他外公很看不上这个女婿,但阮春晓打小主意就大,背着家里屈尊下嫁给了还在县里当老师的林新荣。
北方那几年的经济远不如南方,县城教师的工资更是微薄,阮春晓靠着写书能拿到手的钱也不算多,生下林妹妹后两个人更加拮据,林妹妹就被接到了外公家里住着。
十岁左右,阮春晓的书火了,林新荣各向奔走打点,虽然资质不够也勉强在北京做了个外聘老师,阮春晓才把林妹妹从杭州接到北京。
林新荣虽然处处瞧不上自己的儿子,但阮春晓却打心眼里疼惜,林妹妹在杭州老家就是被娇惯大的,到了阮春晓这里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听方平说,林妹妹刚被送到七百始的时候,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蜀锦马褂,要不是齐整利落的短发,真以为阮春晓生的是个闺女。
林新荣第一眼见自己儿子的时候,就责令他把那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褂子给换了,林妹妹就含着眼泪躲在阮春晓的身后。
阮春晓知道这些年林新荣对她杭州娘家人敢怒不敢言,把心里的怨气撒到了儿子身上,她想护着,但自从书火了以后她几乎没有回家的时间,以后父子俩单独相处的时间还长,护一时也不能护一世,当时一糊涂就想着让林新荣摆摆威风可能就好了。
没想到林新荣得寸进尺,要给林妹妹改名字。
林妹妹的名字是他外公取的,摘了阮家的姓在里面,阮春晓又从诗里面摘了一个“舟”字,寓意轻舟过重山,最后就定了林阮舟的名字。
林新荣白占了姓氏的便宜还不行,心里早就记恨自己对亲生儿子的名字连话语权都没有,任由他们加了妻家的姓氏。
这名字起得很有大户人家的气韵,林新荣偏说这名字不好,吃软粥和吃软饭没什么区别。
所以等着他们把林妹妹送回来头一件要紧的事,就是要给他改名字。
林新荣和阮家赌气,阮家什么时候都要搞这些文人的穷酸气,他就非拿个俗透了的名字恶心他们,趁着阮春晓不在,林妹妹被迫叫了半年的林振强。
后来是阮春晓听巷子里的奶奶叫他强子才知道了这事,气得险些和林新荣离婚,他才算消停。
多亏林妹妹的户口在杭州没有及时办户口迁移,林新荣在户口本上动不了心思,不然林妹妹就得顶着这名字一辈子了。
妹儿本来也不算是小名,只是杭州的外公家里面对他的爱称,老人家欢喜起来妹儿宝长妹儿宝短的,阮春晓也觉得这名字不好想着接回来好好取一个。
没想到林新荣闹了这么一出,妹儿这名字也被叫习惯了,就没有改了。
林妹妹经常拿这事当饭桌上的笑料说,总说自己年少不懂事觉得林阮舟念着绕口,振强这名字其实不错,哪晓得差点失去了择偶权。
正聊着,秦淑容给宋瑜打来了电话,说这几天她住过来给他们做饭,这会儿已经到门口。
宋瑜挂了电话,他们在外面躲了半个小时,想着差不多局也该散了。
准备进去叫唐珵回家,哪想着一进门就看见一群人围在林阮舟和唐珵跟前推杯换盏。
林阮舟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在推别人递过来的酒瓶,眼见已经喝了不少说话有些含糊,“你们这群人,我挨打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晚上别回去了呗,谁家不能凑活一晚呢。”
再转头唐珵已经替林阮舟挡了一瓶酒,默不作声地往嘴里灌。
这群人都知道林阮舟酒量不好卯着劲地想灌醉他,趁宋瑜和陆戈出去了就开始不老实了,一开始林阮舟也为难他打定主意今晚不喝酒的,他耳根子软受不住劝,也实在缠不过这些人喝了两口,没想到越灌越多。
唐珵坐在一边拦不住,眼见林阮舟已经不行才赶紧挡了几杯。
宋瑜看他饮酒如水不像是第一次喝酒,原本的担心消散看唐珵的目光变得复杂。
唐珵喝酒上脸脸色通红,脑子却很清醒,一转头看见宋瑜的眼神冷淡,唐珵端着酒瓶的手顿了顿心里面却稍稍有了一丝慌乱,但想了想自己是为了林妹妹又不是贪酒,心虚什么。
“我操...”陆戈跟在后面,进来没忍住骂了句脏话,“你们几个他妈的玩疯了吧?”
几个人想起来唐珵还没成年,这才知道闯了祸,赶紧问道,“弟弟没事吧?”
唐珵摇了摇头,指着林阮舟想跟宋瑜说林妹妹好像有事,还没来得及就听见宋瑜沉声道,“你妈在家门口等着呢,你回去自己交代。”
想说的话被噎到嗓子眼里,趁着酒意唐珵的心肠软得一塌糊涂,低头笑了两声,想起以前和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喝酒的时候,经常是喝着喝着人就走了大半,不是家里有门禁就是害怕回去太晚不好交代,只有唐珵永远喝到最后一个才走。
那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羡慕他们会害怕,就像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和人交代会开心。
看见唐珵在笑,宋瑜也拿捏不准唐珵有没有喝多,叹了口气看向陆戈,“欠你两顿饭,帮我一起把他们送回去。”
陆戈白了他一眼,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尽的,只有宋瑜画的饼吃都吃不完。
第25章 打断骨头连着筋。
牛栏山的后劲很足,白酒啤酒夹着喝了点又灌得急,唐珵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点醉意,看着面前宋瑜的影子出现了叠影,路灯的光晕照得他头重脚轻。
林阮舟被几杯白酒灌得断片了,他们在前面扶着他顾不上身后的唐珵,他就老老实实地跟着宋瑜的影子走,偶尔找不到脚下的影子还会慌得赶紧抬头,总怕自己走丢了。
醉酒的人难缠得很,林阮舟整个人瘫软在陆戈身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不放手,眯着眼抬头看着陆戈,含糊道,“你身上有酒味,熏死了...”
陆戈有些无语,看向宋瑜,“就他这张嘴你确定送回去不会挨揍?”
宋瑜扶着林阮舟抽不出来手,一边还要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唐珵,“先送到我那里吧,等酒醒了再让他回去。”
忽然皱起了眉头,“唐珵,抬头看路。”
唐珵抬头,才注意到面前竖着一个电线杆,往左挪了两步继续低头走。
陆戈看宋瑜脸色不太好,笑道,“你不会回家也打孩子吧?”
“你有病吧,他妈在呢轮得着我管?”
“啧,偏心偏到大西洋去了。”陆戈摇摇头,“这要是核心敢喝酒你能不管?估计早上手了。”
林阮舟住在他们家的斜对门,刚到巷子口宋瑜就抬眼看见林阮舟家二楼卧室的灯亮着,林新荣每周日都要出差学习再晚都要赶航班回来,看来是已经到家了。
“哥!”
清脆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宋瑜听见来人正往这里跑皱起了眉头,巷子里的灯坏了很久了,自己家门口的灯笼也不亮,季初晗这么摸黑跑过来不摔倒才怪,“核心,原地待着别过来。”
转头把林阮舟交给了陆戈,“你扶好,我去开门。”
宋瑜要松手开门,陆戈没办法只能把林阮舟揽在怀里,这辈子头一回搂一个男人他浑身不自在。
借着一户的灯,宋瑜避过水坑走了过去,秦淑容和季初晗提着行李箱在门外等了半个小时,“秦阿姨,等久了吧?”
“怎么这么晚才回家?”秦淑容看见远处的林阮舟连站都站不稳,又闻到宋瑜身上的酒味,询问道,“怎么了这是?”
宋瑜进门先打开了门檐下的灯笼,顺着亮光回头看见唐珵已经踩着水坑走了过来,才应道,“聚会喝了点酒,没事。”
宋瑜让陆戈先把林阮舟送了进去,拍了拍季初晗的脑袋,“进去帮帮哥哥。”
话说完唐珵已经慢慢踱步到了门口,正低头看淌过雨水浸湿的鞋,想蹲下来擦就听见人喊他,“珵珵,怎么不进来?”
酒意混着困意他懒懒地抬起眼皮,看见秦淑容愣了愣,含着笑喊了句,“妈...”
“不好意思秦阿姨,我没看住让人灌了唐珵两杯。”
秦淑容神情温和,把手里买的水果和菜递给宋瑜,“你先进去照顾你同学吧。”
“什么时候会喝酒的?”
站在秦淑容面前,唐珵总有些窘迫或是羞涩,连想到可能要听训还忍不住觉得心情愉悦,平常人家里哪有当妈的不训儿子的,撒个娇,母子再没有隔夜的仇。
“妈,我没喝多少...”
“唐珵,我接你来是让你好好学习的。”
秦淑容转头看了唐珵一眼,唐珵在巷子微弱的灯光下,还是清楚地看到秦淑容对着他时满眼的憎恶,这词一点也不夸张,有人竟然看自己的儿子像是看洪水猛兽一样,然后听见她丢下一句,“你要是学你爸,趁早回去吧。”
穿堂风吹得人心冷,唐珵站在那里一瞬间酒醒了,他有些迟钝了总觉得秦淑容对他冷淡是因为多少年没见情分还没积攒够,原来不是。
在秦淑容眼里,唐建业和唐珵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血脉里的罪恶相融。
秦淑容给两人炖了两碗双耳雪梨汤让他们先醒醒酒,唐珵的酒已经被风吹得醒了大半看着眼前的汤分神,一口也没喝。
一瞬间想到的竟然是,唐建业喝多的时候,秦淑容是不是也拖着醉鬼回家,由着他撒酒疯打人摔东西,等人折腾到半夜睡着了开始收拾家里的一片狼藉,顺便埋怨一下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他体会过,的确不是人过的日子。
不怪秦淑容走。
“珵珵,喝了早点睡吧,不然明天起来要头疼的。”
也许是察觉自己刚刚话重了,秦淑容此刻的语气柔和得像唐珵先前想象的一样,只是这会儿听感觉已经变了。
“谢谢妈。”
季初晗在一边吵着闹着也要喝,不见得季初晗就爱喝这个,大概是看见唐珵有他没有,非要争一争。
唐珵笑了一声,换成以前雪梨汤就是再不对自己的口味他也不可能让给季初晗,现在却觉得没什么意思,争来争去季初晗就算在他这里喝不到,宋瑜也会把林阮舟的分给他一半,再不济秦淑容还能去再做一回,反正他有的季初晗早晚得有。
他把眼前的雪梨汤往季初晗的方向推了推,自己端起水杯喝了两口温水。
“珵珵,你不用...”
“让他喝吧。”唐珵打断了秦淑容,语气和神情一样淡然,“我酒已经醒了,大晚上的不想听人哭。”
今天刚下过雨外间的风大,吹得门帘打在门上作响但屋内却闷热得很,秦淑容怕把他们吹感冒没有开空调,唐珵想起今天方平让他把一些矜贵的花搬到了屋檐下避雨,说是雨停了再搬回原处,正好在屋里面也坐不住,唐珵索性到院子里搬花去了。
林阮舟喝多了酒不像唐珵那样安静地坐着,话总是很多,只是平日里伶牙俐齿的现在看着反而有些憨态,宋瑜喂一口喝一口,时不时托着脑袋说头疼,明明和宋瑜就差一岁看起来却要比唐珵还像个小孩儿。
小时候林阮舟挨打比较多,林新荣一点就着的脾气受不了林阮舟温吞的性子,话急了就动手,长大些倒是不常见动手尤其是上了大学以后,林新荣一个指头也没碰过他,那也是因为林阮舟是七百始里唯一上了清华的人。
虽说北京遍地是人才但林阮舟在七百始算得上是一枝独秀了,宋瑜打小的成绩也算很好文理分班前两个人还曾第一第二轮流坐,分班以后宋瑜报了文科,在英语数学上的成绩一直稳定,就是总栽到历史语文上,但也算在喜欢的领域一骑绝尘。
林阮舟就不同了,学理是林新荣在当下热门专业中替林阮舟做的选择,他比同届的学生小一岁,从小替他做选择的人也多,细细想想也没什么非选不可甚至可以违背林新荣意愿的喜好,糊里糊涂选了理科,没想到歪打正着他自己在理科上的天赋高于文科,顺理成章的考上了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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