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满意你,你也是我儿子,我不可能让你跟着阮家那群人鬼混在一块儿。”
林阮舟拍了拍沙发,冲着林新荣笑了一声,“坐下说爸,没准儿这是咱们俩最后一次交膝长谈,你坐下咱们慢慢说。”
林阮舟在他跟前说话从来没有这样自在惬意过,饭桌上吃饭都是能不搭话就不搭话,什么时候这么亲昵地叫过他,林新荣鬼使神差地坐下。
“小舟,我会和你爸谈好的,不行还有律师,你不用多说。”
林阮舟一条胳膊搭在沙发上轻轻靠着,“父子一场,我和他还是有话聊的,等聊完说不定您两位都懒得坐这儿争我。”
林新荣看着面前的母子如出一辙的姿态,说话时都爱挺直腰,不管表现得有多怕他,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抬着下巴,小时候不管打他多少次,林阮舟就算害怕地躲在人身后,那腰杆也一点都不弯,他最讨厌林阮舟的就是这副样子。
“你不用和我废话,你妈该分给我的一分也不能少,我话放这儿,你敢出国敢离开北京,我有的是钱跟着你跑,你要是躲起来我找不见你,我去法院告你,我就不信你能躲一辈子。”
“我不躲。”林阮舟摇摇头,看上去不像在说假话,“我就住在七百始你放心。”
“小舟!”阮春晓激动地站了起来,“那些钱他要就给他,你不能待在他身边必须跟我走!”
林阮舟看着她,安慰似地朝她点点头,“妈,您别急听我慢慢说。”
林新荣当然知道林阮舟妥协地有诈,他拧着眉听林阮舟慢悠悠说道,“但您儿子身上有个不为人道的秘密,要听听吗?两位?”
没人回应他,他兀自往前坐了坐,压低声音,报复性地看着林新荣,“托您的教育,我打小就喜欢男人,您应该了解过吧这个叫同性恋,你们上帝最讨厌的那种人。”
这话一说出来,先震惊的是阮春晓,他看着林阮舟的语气不像玩笑,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些端倪退了两步跌坐在沙发上。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是一阵响亮地巴掌声,林阮舟被这一巴掌打得眼睛脸蛋脖子都是红肿的,可见力道不轻下了死手。
阮春晓猛地站起来,心急之下扭了一下脚,就这样一瘸一拐地站在林阮舟面前,不顾形象地喊道,“林新荣!你敢当着我的面打他!!”
说到后面看着林阮舟的脸忍不住掉起眼泪,她含着哭腔喊道,“我不在的时候,你都这么打他吗?!”
“他不该打吗?!我打他我都嫌脏了我的手,恶心死了!”
林阮舟站起来,抹掉了因生理疼痛逼出来的眼泪,继续盯着林新荣语气夹杂了几分痛快,“您知道我们同性恋也会做那种事吗?我是被上的那个,也就是说就算有一天我不喜欢男人了,我也没法儿给你们林家传宗接代。”
“你!”林新荣指着林阮舟,恶狠狠地瞪着阮春晓,“你看看你生的什么变态!你阮春晓就给我生了这么一个恶心的变态!!!”
说完可能真的嫌恶心,挥了挥手跑出屋外了。
林阮舟坐回沙发,拿手背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红肿的脸,疼得又挤了几滴眼泪,阮春晓从冰箱里拿出一包冰袋蹲下来替林阮舟敷着脸,看着看着眼泪又掉下来,压着声音恨道,“我不会就这么便宜他的。”
“跟他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编的,您听得出来的。”
阮春晓顿住没有回应,只是一个劲儿骂林新荣,说一切都是他的错。
林阮舟低着头没再说话,他以前也怀疑过是不是因为家庭教育不到位才导致自己性取向和常人不同,还是说天生携带了这样的基因而来一开始就是一场无救的罪恶,那么多的生物学家和人类学家都研究不明白。
既然这样,何必非要下一个定论呢。
“妈,你要是也觉得恶心,我自己一个人行的。”
“你说什么呢!”阮春晓把手里的冰袋扔在桌子上,想起自己过往写过不少抨击同性恋的笔墨,外国报道中同性恋有多么的淫乱她也见过,本应该深恶痛绝的,可看着林阮舟除了心疼又生不出别的情绪。
“小舟...”她忍了许久才道,“妈妈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你能接受吗?不是说你有病,我们只是去看看是不是心理问题...”
“不去了。”林阮舟低头轻笑了一声,这一巴掌打得他头有些晕,“您别费心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林阮舟上楼去卧室躺了一会儿,这一觉从白天睡到了晚上,家里面很清静,看来林新荣跑出去一天都没回来,林阮舟睡得格外安心。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楼上楼下一点声音都没有,分外孤寂。
这会儿要是陆戈在,能抱着他就好了。
林阮舟拿过手机翻了翻电话簿,看着手机上陆戈的名字,翻找的动作停住,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急切地奢求陆戈还爱他,人难得把脆弱示人,除非真的渴望得到救赎。
他闭着眼拨通了陆戈的电话,观感消失听感格外敏锐,响了几声后陆戈在他的翘首以盼中接起了电话,“喂...”
以林阮舟的性格这几天应该不会理他的,忽然接到电话,陆戈第一反应竟然是那种心烦达到了顶点。
“在干什么?”
林阮舟也不知道说什么,第一次不知道该和陆戈说什么,以前打起电话都是好几个小时不撂手的。
“写论文。”
林阮舟慢慢坐起来,找了靠枕靠着,打算找几个话题和陆戈闲聊,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陆戈的声音就先传过来了,“没事先挂了,我今晚要交。”
要说的话被噎住,林阮舟在电话里沉默了一分钟,这一分钟分外漫长,他没挂握着手机硬着头皮道,“不能...陪我聊会儿吗?”
“妹儿。”对面的陆戈太不喜欢林阮舟放低姿态的样子,让他提不起一点往日的兴趣,索性不管不顾挑明了说,“咱俩...要不分了算了,这么下去太没意思了,我真不如以前那么喜欢你了...”
陆戈挺会挑时间的...
林阮舟握着手机半响都说不出话来,那种没被人拉一把的绝望是一点点涌来的,还能接受,但每多一秒,难受就多一分,林阮舟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和陆戈在一起的种种,每多一幕,难受就多一分。
最后是眼泪先砸下来的,分了这么多次手,这次最受教训。
“想好了?”
对面丝毫没有犹豫,“嗯。”
林阮舟兀自点了点头,忘了对面的人看不到,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好。”
作者有话说:
发了两次都被封了!!!
第61章 由爱故生忧
林妹妹要搬走了。
这消息不是从谁口里知道的,是上学放学路上都能看见他们家人来人往地往出搬东西,多少年的痕迹几日就搬空了。
连院子里成排的盆栽都不剩,只有一盆被冒失的人碰碎,碎片和泥土躺在院子中间把花压在身下,让唐珵忽然想到电视剧里抄家的情形。
阮春晓和林新荣开了第一次庭,林阮舟就坐在旁听席看他们两人分庭抗礼,直观林新荣觊觎钱财的丑恶嘴脸。
秦淑容和唐建业离婚的时候他年纪还小虽然没出席,但总有人和他说起那天的情形,脑子里也构想出过画面,一个不想离婚威胁要让对方净身出户,一个咬死离婚什么也不要。
法官问秦淑容你真的什么也不要吗?在这个家里你一针一线都没有添置过?孩子的抚养权你也不争取一下?
秦淑容怕在财产上有纠葛又要几个月,坚决说,她什么也不要,一分钱也不拿,她只要立马离婚。
唐珵想,那大概是秦淑容软弱了几年唯一为自己撑住场面的一回。
原本想拿着净身出户和唐珵抚养权威胁秦淑容的几个人顿时傻眼,在法庭上唐建业恼羞成怒指着秦淑容骂道,“操你妈的,你自己亲儿子你都不要了,你还说不是在外面找了男人!我给你说,唐珵的抚养费你一份也别想少!”
净身出户不成还搭上了十几年的抚养费,唐家人真的什么恶心事都做的出来。
那时候的唐珵真的没怪过秦淑容,换做是他,也决不让孩子成为自己的负累,早点舍弃早点有自己的人生。
再见林阮舟的时候他搬着一个纸箱子来找他,开门时两个人都停顿了好几秒,他脸上的红印子还没完全消失,仔细看就看得出来五指掠过的红痕,谁打的唐珵心里当然清楚。
林阮舟从箱子里拿出许多自己珍藏的书,还有些玩器,电子产品,他房间内摆放精致的物件全拿了过来,一道送给了唐珵。
唐珵的眼睛却盯着他脸上的红痕,“又为了什么打你?”
林阮舟没说话,这时唐珵才发现短短时日他的精气神被抽去一半,往常再多不顺心的事到了林妹妹这里总是轻描淡写,写在脸上的心事几乎没有。
“能为了什么,那档子破事。”
那巴掌打在自己脸上都觉得没什么,落在林阮舟的脸上看着太不忍心,“怎么被发现的?”
林阮舟摇了摇头没说话,坐在这里一下午他都不怎么开口,这样受挫的林妹妹他是第一次见。
“唐珵,我可能就不回七百始了。”
他们家搬空的时候唐珵就知道,很难在七百始再见到林阮舟了,“没事,等我高考完,我和我哥去找你玩。”
林阮舟忽然侧头看着他,被宋瑜发现是同性恋的时候他曾说,有本事宋瑜就一辈子别做出格的事,现在宋瑜真的做了,他却没有当时急于想要宋瑜和他一样体会离经叛道的下场。
“你和宋瑜...”林阮舟顿了两秒,才缓缓道,“一定要有个好结果。”
这不是他想说的话,唐珵从他的停顿处就听出林妹妹临时转了话锋,是明知道结果不好才盼着有个好结果,“你和陆戈也是。”
“我们没有了。”林阮舟摇了摇头,笑着道,“我们别说对抗世俗了,连自己都没对抗过...”
说完他又看了唐珵一眼,试探地问道,“我不值得人喜欢一辈子吗?”
这句话直戳入唐珵的心脏,想起第一次见林阮舟,男人堆里他被人簇拥恭维,自得享受,外人看起来轻浮,但座上的人没有一个真的起过轻浮的念头,虽然取乐但也爱他敬他。
那时候林妹妹绝对相信,要是连他都不值得人喜欢,那谁还值得呢?
“一个陆戈说明不了什么。”
“嗯...”林阮舟像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脑子里总来来回回地过那么几个片段,“不过他喜欢我的样子太动人了,一时半会儿忘不了。”
林阮舟叹了一口气,看着屋外骄阳正盛,万物复苏疯长都想蹭一蹭节气的热闹,这是一年最好的时光,“我走了,唐珵。”
六月一来高考瞬间成了眼前的事,周围人议论最多的就是考什么大学,北京的孩子大多数还是要留在北京的,但仍旧有人闷头北上,有人执意下江南,各有各的期许。
唐珵最担心的英语成绩在最后一次月考已经能过百了,不必多说这一定是宋瑜的功劳,名师在侧有叫朽木开花的本事。
宋怀晟已经托人和县城那里打好招呼,唐珵是借读生高考要回县城考,等他一回来就见方平已经在张罗着给他收拾东西。
“姑姑,这是干嘛啊?”方平收拾出来整整两个大箱子,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唐珵这一走就不回来了,他看着难免心慌。
“唐珵,你们这次回去别住在亲戚朋友家,你舅舅虽然在但我不愿意把你托付给他,你们回去住个旅馆,花两个钱找个好点的离学校近点的。我把床单被罩都给你们装上了,旅馆的脏别胡乱用,再给你们带点吃的,高考那两天记得别吃太油腻的,省得考一半闹肚子了...”
方平还在嘱咐着唐珵没全部听进去,只是听到“你们”赶紧开口道,“姑姑,我自己一个人也行,别让姑父大老远陪着我跑一趟了。”
“你姑父倒想去我不让,他那人粗心大意的照顾不好你。”说罢,方平推销似的卖弄道,“让你哥跟着你回去,别看你哥人懒但大事上心细得很,起码你那些重要证件交给你哥准丢不了,吃喝上他自己就挑剔也亏待不了你,让他和你回去比你姑父更让我放心。”
听到是宋瑜陪他回去,不安宁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唐建业放在那里像个定时炸弹一样,他是真的害怕回去会撞上,过惯了好日子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甘愿屈服于他的淫威,说什么也不能让唐建业毁了他的前途,所以冲突无可避免。
倘若避无可避,至少宋瑜在,他心里有底气。
晚上宋瑜回来直奔楼上,敲了卧室门好几下里面的人都没搭理他,宋瑜不装了推开门就进去了,唐珵和衣躺在床上,桌子上的书翻开着,这是找了个空隙歇了会儿。
宋瑜看见他睡着了,悄悄走进去帮他把桌子上的书合上装了起来,时间过得这样快,宋瑜觉得好像一切还如唐珵刚被接来七百始一样,也是这样不冷不暖的天气,人站在七百始的胡同口,抬头就知道互不顺眼。
那时候一点也不盼着人来,现在一点也不希望人走。
人与人的情分,真是一时一个样。
“别动那些,还要看一会儿呢。”唐珵睁开眼出声拦住他,看起来不像睡着,但语气听出了点困意。
“以为你睡着了。”宋瑜还是把书放了起来,回身眯着眼瞧他,毫不留情地拆穿道,“没睡着我敲门你怎么不吱声呢?”
唐珵懒懒地把手搭在床边,宋瑜敲门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么轻柔的动作一听就是宋瑜,他故意装没听见,极享受宋瑜小心翼翼进来怕吵醒他的感觉,那种感觉叫人得意。
宋瑜帮他的书收好,回头看他正要坐起来了伸手按住他的肩,使了使力唐珵顺势又躺下了,“早点睡吧别看了,养养神。”
唐珵往里面躺了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哥,陪我躺会儿吧。”
“不躺了,我没洗澡。”宋瑜搬来张椅子拿了本书坐在唐珵跟前,“睡吧,等你睡着我再走。”
宋瑜留了一盏台灯,唐珵看着眼前一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找他的人,患得患失之感愈演愈烈,宋瑜不仅仅满足作为爱人的那一小部分空缺,还有唐珵从小缺失的父爱、母爱、友情、亲情,他填补的是他人生中绝大多数无爱的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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