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说娃娃鱼真的会哭吗?”
宋瑜听着这无厘头的话看向唐珵的眼睛,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道,“娃娃鱼会不会哭我不知道,娃娃菜肯定不会哭。”
呵呵...
唐珵抽了抽嘴角,“一点也不好笑。”
“不好笑就睡觉。”宋瑜倒是挺满意自己的幽默,兀自扯着嘴角笑了一会儿。
昏晕的灯光下唐珵还真睡着了,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宋瑜关了灯悄悄离开了,然后人忽然清醒,再难安眠。
临走前,方平提起来让他们上山给文殊菩萨烧柱香,说起当年宋瑜高考的时候叫他去一趟潭柘寺求个神佛庇佑,他讲了一大篇的唯物主义论,听得方平头晕的时候才住嘴,方平也没硬让他去。
不是真听进去了宋瑜的屁话,说到底是知道宋瑜身又懒心又不诚,上了山拜了佛也不能上达天听,叫神佛知晓他的诉求。
“你哥不信这个才没考上北大,别学他。”
自小看着林新荣信神信得疯魔,所以宋瑜和林阮舟打小对这些就不太尊重,时常挂在嘴边轻视亵渎,那时心里一无敬畏二无所求,谈什么神与佛呢。
唐珵想起了自己脖子上挂的无事牌,宋瑜不信菩萨能让自己金榜题名,倒是相信能保他平安无事。
睡到中午才起床的人定了个六点的闹钟,唐珵觉浅门轻声敲了两下他就醒了,宋瑜打着哈欠一副清梦骤断的疲态,看着同样还未清醒的人说道,“洗把脸,带你去潭柘寺。”
?
不是说不信吗?
他们上山的时候天已经亮起来,寺院的门刚开,焚着的香火笼罩着佛门重地,警示众生恪守清规。
宋瑜带着他准备进去的时候,唐珵忽然顿住脚步,神佛有灵,他和宋瑜早晚要犯那三大戒之一,不信还好,既然带着虔诚来了就不能不心生敬畏。
“哥...不去了吧...”
宋瑜回头看他,“不怕,他说的众生平等。”
拿着佛祖的话来噎佛祖,宋瑜一定是古今第一个既不心怀敬意又不真有所图来寺庙的人。
唐珵忽然发现宋瑜是个极难心存信仰的人,因为所有的信仰根基都是拜服,从而遵循神佛定下的规矩,辨别世间的好恶。
但宋瑜心里自成一体的善恶观,若和佛祖相悖,也是信自己不信佛。
宋瑜陪着他拜了文殊菩萨,又说要去天王殿那里还愿。
还愿前特地买了瓶水净手,然后手持三炷香跪得端正,唐珵就站在殿外看着宋瑜,不信佛却还要来求佛。
“你还的什么愿?”
“当然是已经成全,但总怕会失去的愿望。”
唐珵知道,那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他说不怕,其实他最怕。
林阮舟家里走到了支离破碎才换他一次摊牌的机会,他们呢,他们的事若是被发现,宋瑜和方平势必最终不闹到家宅不宁,互不罢休。
过了十点钟日头上了三竿,不知道是不是山上的缘故,突然来了一阵风吹得人心底生寒,仿佛,命运就此而过的暮凉。
两个人买了最早的一趟火车,中间要转乘一次火车再转乘一次公车,路上奔波那不用说,只是让宋瑜陪着他劳心劳力他不忍心。
窗外天色未明,大地死寂,北京城仍旧长明灯不灭,放眼遍地是黄金。
说实话,这里的一切都值得人的眷恋,虽然心知肚明北京的富贵和他可能一生无关,但不妨碍眼前的好光景叫人贪享。
宋瑜和唐珵一样这次出门装了满肚子心事,高考这么大的事秦淑容除了打过一个电话连面也没露,以前秦淑容心里谁重谁轻那都是他们家的私事他不关心,可现在只要慢待唐珵一点,他心里都觉得十分不痛快。
假如,连他心里都没唐珵,唐珵该怎么办呢?
“哥,你饿吗,我给你买盒饭去。”
火车上的盒饭出了名的难吃,但唐珵没吃过他也不知道,只是在电视里看过,看着新奇想让宋瑜尝一尝。
宋瑜看他一脸殷切也没有阻拦,有些社会的险恶他自己尝尝也好,“买一盒。”
唐珵笑着点点头,拦住推车的乘务员,“姐姐,我要一盒。”
宋瑜在唐珵之前把钱付了,把花了二十五买的盒饭推到唐珵面前,“吃吧。”
原本是想请宋瑜吃的,唐珵把盒饭打开掰开筷子递给宋瑜,“你先吃吧,哥。”
兄友弟恭的样子一下子引起了火车上其他人的注意,这模样活似吃不起饭的两兄弟互相谦让的情景剧,宋瑜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微微低下了头,悄声道,“你再不吃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捐款了,快吃。”
唐珵这才意识到周围的目光不太对劲,他拿着筷子为难道,“那你吃什么,我再给你买一份吧?”
宋瑜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一个保温盒,“我就委屈自己吃你姑父早上做的包子。”
唐珵就在这愧疚中动了筷子,第一口吃下去就禁不住皱起眉头,这米饭软得黏在了一起,菜也像隔夜放了很久入口就化了,能吃,但真的不好吃。
抬头的时候宋瑜正看着他一脸得逞的笑,和那次骗他喝豆汁一样的表情,“好吃吗?是不是比包子好吃?”
唐珵堵着气,嘴硬道,“就是比包子好吃。”
宋瑜抽走了他的盒饭把包子放到他跟前,“给你姑父点面子把包子吃了,这盒饭别吃了。”
“不行,二十五呢?!”
这小财迷,宋瑜看着色香味俱不全的盒饭,无奈道,“我吃这个,你吃包子。”
唐珵把盒饭的盖子盖上,“算了,都吃包子吧...”
佛祖见谅,不是他不知盘中餐辛苦,实在是这难吃的东西进了宋瑜的嘴里比进了垃圾桶还让他难受。
吃过饭还有几个小时的车程,宋瑜让他在车上睡会儿,原本还想陪他说说话消磨路上的时光,可没两分钟他一合眼真的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回到了县城里的破房子,那房子也说不上破更多的是萧条,院子里的树栽了有好几年但唐建业没悉心打理,在冬天枯死后春暖大地之时也没有活过来。
这自然万象和气运息息相关,可惜唐建业从没意识到家业凋零,妻离子散就从这时候起。
他觉得上天其实善待过唐建业很多次。
年轻的时候也曾风光过的,他被亲生父亲弃在后山却被有钱人家收养,那家人虽然品行不端,但收养他就是指着唐家香火延续,遮遮众人的口,他但凡有点出息,唐官生都不会放任他不管。
后来又娶了有头有脸人家的女儿,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安乐乡。
秦家虽然半道凋零,但秦溪堂留下来的层层关系一时也是散不了的。
可见,荣华贫苦不全是命,人要握不住手,财神爷来了都能赶跑。
所以他才总说,自己和唐建业不一样。
他永远不会等着上帝眷顾老天垂怜,他要靠自己摆脱唐建业行出一条所谓正道的路,一步不偏一步不倚,叫人喜欢受人尊重,再也不用受人冷眼嘲讽被人同情。
唐珵至少此刻仍旧陷入这种执着翻身的困局当中,来北京是赌注,高考是赌注,秦淑容是赌注,唐建业是赌注...
唯独一个,宋瑜不是。
宋瑜是这场翻身仗外,唯一的偏差,仅存的侥幸。
第62章 你听到什么了...
回到县城已经到了晚上,宋瑜上次来得匆忙走得也急,没来得及看看唐珵长大的地方一直心有遗憾,知道这里算不上钟灵毓秀,但有过唐珵的痕迹仍是让人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不熟悉路,唐珵领着他找旅馆,宋瑜不担心唐珵会为了省钱找个便宜的地方,为了让他住得好点他也一定找县城最高规格的地方。
果然唐珵领着他来到一个装潢称得上奢侈地方,上面写着“牡丹大宾馆”,县城里但凡有一个这么奢侈的场所,大多都是用来接待市委省委上面下来的领导。
知道唐珵不可能委屈他,没想到这么不委屈,宋瑜故意揶揄道,“橙子,咱们把钱花完可回不了北京了。”
“不贵。”唐珵悄悄贴着他的耳朵,“我身上装钱了,够咱们住三四天了。”
宋瑜看着他这幅样子忍不住逗他,“没事,不够你把无事牌押这儿。”
“那不行。”唐珵捂住胸前的物件,“押我也不能押它啊。”
“教你一句英语。”
“啊?”这会儿教什么英语啊?
宋瑜笑道,“Put the cart before the horse.”
恰好这几个单词唐珵都会,“把车放在...马前面?”
“... ...”
唐珵原本想定一个大床房,他在这上面不矫情,两个人在小复式的时候每天晚上不也都睡在一张床上。
但他这几天有点失眠,这下换了酒店的软床他更睡不着,怕半夜翻身什么的吵醒宋瑜,所以干脆订了一个标间。
他当然觉得自己的安排非常妥帖,但宋瑜脸色可谈不上有多满意。
第二天宋瑜陪着他去看了考场,唐珵对这学校没什么太好的印象,要不是为了拿准考证他甚至不愿意再见这里的老师一面。
唐珵在北京待了一年气质大有不同,自己没察觉但是别人看着总和县城里的学生不太一样,尤其是宋瑜站在身边,他这浑身被书卷洗涤过的温如玉,一出现在嘈杂的人群里就格外引人目光。
“诶哟老远就看见你了,这去了趟北京就是不一样了。”唐珵微微蹙着眉,那位无所作为的班主任老师朝他这边走过来。
唐珵懒得和他寒暄,伸手冷淡道,“准考证。”
没有为难他,班主任从口袋里把唐珵的准考证拿出来,侧眼看向宋瑜,宋瑜看唐珵的态度原本也不想搭理他,但怕他给唐珵找不痛快,浮上一抹笑意,“老师你好,我是唐珵他哥。”
“你也是北京回来的吧?”
宋瑜点了点头,不想再和来人搭话,稍微弯腰靠近唐珵温声道,“咱们去找考场吧?”
唐珵应了一声,没再看一眼这人抬脚走了。
宋瑜临走前还礼貌地道别,“老师再见。”
身后被甩下的人笑道,“北京回来的小孩儿就是不一样。”
宋瑜看不上他这副见人下菜碟的样子,知道唐珵不是那种不尊师重道的人,就猜出他们之间有矛盾,“不喜欢这个老师?”
唐珵点点头,“多看一眼都反胃。”
宋瑜皱眉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位谈不上有师姿的老师,赶紧道,“那咱别看了,别考一半想起他吐出来。”
知道宋瑜在逗自己笑,唐珵扫了一大半阴霾,唐珵看了眼自己待了两年的学校,不同时刻不同心境,现在看起来这里不过是一小方天地,当初怎么就能把自己困得死死的。
唐珵回了酒店早早地就躺下了,他要养精蓄锐好好应对接下来两天的高考,他睡着的时候宋瑜就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拿着电脑看视频,之前找陆戈要的网站一直没时间打开,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研学一下。
片子放了五分钟宋瑜就忍不住按了暂停键,不易察觉地从脸红到脖子,两个男的原来能做到这一步...
宋瑜悄悄探头看了一眼刚刚翻了下身的人,背着要高考的人看这种东西一种说不出来的猥琐,可他早晚也得学,他之前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这东西前期准备不充足很容易伤了对方。
想到这里宋瑜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越看到后面越不舒服,宋瑜猛地把电脑扣上,陆戈这浑小子给他发的是调教那挂的。
忽然门外有手机的铃声响起来,宋瑜放下电脑听见唐珵伸手拿过了电话,似乎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名字唐珵按断电话把手机扔在了地上,发出的声响又把自己惊到,小心翼翼看向宋瑜床的位置。
“谁的电话啊?”宋瑜把卫生间的灯打开,他不是存心吓唐珵,是怕唐珵要因为一通电话一晚上睡不着。
唐珵果然被吓了一跳,出了一身的冷汗,缓了片刻才慢慢坐起来,“陌生号码...”
而后发现宋瑜没在床上睡觉,问道,“哥,你不睡觉在卫生间干什么?”
宋瑜一点也不见心虚,脸红慢慢褪去道,“写论文呢,怕影响你我就去卫生间了。”
“你来这边写吧,不影响我。”
“没事已经写完了。”宋瑜哄着唐珵,心里面还记挂着给唐珵打电话的是谁,但看唐珵的反应十有八九是唐建业。
宋瑜走过去把手机捡起来放在唐珵的床头,假装信了唐珵的话,“有骚扰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就行,扔它干什么。”
“起床气,还没反应过来就扔了...”
宋瑜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多还不算太晚,替他掖了掖被子,“什么事也不如明天重要,安心睡吧。”
宋瑜在身边比安眠药管用多了,唐珵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宋瑜就替他准备好了准考证和纸笔陪着他去了学校,校门外一群家长等在门外,乌泱泱地只空出一条小路勉强能让考生挤进去,原本不紧张,可能是这里殷切期盼的人太多,唐珵都怕万一失利叫这些期盼落空。
走了两步路回头看了眼,宋瑜朝他点了点头,“我就在这里等你,我不走。”
唐建业没来闹,就算来闹宋瑜在这里,那就不怕。
唐珵安心地点了点头,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做了那么多心理准备,没想到能安全无虞地捱过两天的高考,唐珵那颗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从考场出来的唐珵走在人群的最前面,看上去像打了胜仗的少儿郎一样意气风发,看见宋瑜的那一刻,唐珵忽然喊道,“哥!英语拿下了!”
人群的目光忽然投在宋瑜身上,他无奈地笑了笑,丢人是真丢人。
替他骄傲也是真的骄傲。
唐珵带宋瑜去了那条十里长廊,县城里早恋的情侣们没有一对没来过这里,从头走到尾像是能一路白头的错觉,但往往三两天的新鲜,过后身边又换个姑娘接着走。
少年时的承诺一戳就破,一辈子脱口而出,但总有傻子信。
51/77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