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做噩梦呢?
雀澜思索着,同世子殿下同床共枕也有一个多月了,从没发现他会做噩梦啊。
脑中忽然闪现昨夜的画面,祝盛安一剑斩下偷袭他的黑衣人,黑衣人喉咙喷涌的鲜血一下子全溅在他脸上。
雀澜愣住了。
他竟然忘了,世子殿下以前是不杀人的,因为怕被血溅到脸上。
他第一回 杀人,是自己为他挡刀时。
第二回 ,就是昨晚,自己被人偷袭时。
雀澜咬住了嘴唇。
他杀了人,便又梦到浔山的事了么?
祝盛安仍紧紧皱着眉头,深陷在噩梦里。
那张英俊的脸一皱起来,仿佛让他的心也跟着皱了起来。雀澜忍不住想,从十六岁到现在,世子殿下把这件事一直闷在心里,这个没人看得见的伤口,到底腐烂成什么样了呢?
他忍不住伸手,指尖去抚他的眉心。
这时,祝盛安猛地睁开了眼睛。
雀澜立刻收回了手,凑过去:“殿下,没事罢?”
祝盛安喘着气,似乎还没从梦境中脱离出来,怔愣地望着雀澜。
“你做噩梦了。”雀澜轻轻拍他的胸口,帮他顺气,说,“是梦见了浔山案么?”
祝盛安并未回答,缓了一会儿,偏过了头:“无碍。”
雀澜知道他不愿再提,便也不追问,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对了,殿下,和你商量个事儿。”
祝盛安斜眼看向他。
“那时我威胁殿下与我过小定,本是想待在殿下身边,观察殿下的为人。”雀澜道,“现在我相信殿下定会铲除青莲教,帮我救出师父。那我们是不是……”
祝盛安脸色一变,盯着他:“……怎么忽然说起这个?现在这样不好么?”
雀澜说:“先前是我剑走偏锋。那时孤注一掷,也没有考虑周全,昨日碰到齐大哥才想起来,我现在的身份,在外行走都不方便了。”
祝盛安显然是被他气着了,坐起身,说:“一开始要过小定的人是你,现在要悔婚的人也是你。就因为一个行走不方便而悔婚,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雀澜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小声说:“那时与殿下约定的,就是……”
祝盛安根本不想再同他讲话,朗声道:“来人!”
刘叔带着一众下人鱼贯而入。
两人分别梳洗,刘叔在旁伺候着,说:“殿下和少夫人可累着了,从早上歇到这会儿,都能吃晚饭了。”
雀澜早已经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当下也顾不上与世子殿下吵架,连忙说:“那就赶紧上晚饭罢。”
“早就备着了。梳洗完,到了饭厅就能吃。”刘叔笑道。
雀澜让伺候的小童给自己草草挽了个发髻,就起身往饭厅跑。
两人坐在饭桌边,雀澜风卷残云,很快吃了大半桌。肚子里有了饱意,他便将方才的不快抛之脑后,开始同世子殿下搭话。
“殿下,怎么会这么巧。我没买到的剑,竟叫齐大哥买去了。”想到这剑失而复得,雀澜开心得不得了,“我同它还是有缘分的!”
他这下是高兴了,可祝盛安不高兴了。
世子殿下凉凉道:“一把破剑,也值得你这么惦记。”
雀澜道:“我觉得它很好。”
祝盛安道:“破铜烂铁。”
雀澜好脾气道:“殿下见过的好东西多了,稀世珍宝才配得上殿下。可我这样普普通通的人,就配普普通通的剑,够了。”
他这么说,祝盛安心里不是滋味。
“我不是贬低你。”祝盛安道,“你就没想过,自己也能配稀世珍宝么?”
雀澜笑了笑:“我可没有那样的好运气。”
他道:“今日起来晚了,明日我去找齐大哥。”
想到他要同齐韫言在一块儿,祝盛安脸色就不好看,冷哼了一声:“你这是已默许他可以送剑给你了?”
“我当时说了可以买来送给你,你为何不要?现在又要了?”
雀澜一愣。他和齐韫言互相救过彼此的性命,而且都是在对方最困难的时候,这份雪中送炭的交情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齐韫言根本不使剑,他会买下这剑,原本就是为了雀澜。雀澜若是因缘巧合得了什么珍奇医书,也会留给齐韫言。这是朋友之间惺惺相惜的默契。
然而这么说出来,只怕骄傲的世子殿下会受不了比不过齐韫言,去找齐韫言的麻烦,雀澜只能说:“我会付钱给齐大哥的。”
“你要付钱,那他会收你的钱么?”祝盛安一边问着,一边在心里暗暗咬牙。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招,早知道何必要雀澜先低头,他先把剑买下来,雀澜上钩不是迟早的事么!
雀澜道:“不管他收不收,我肯定要付的。”
祝盛安将筷子一搁:“你拿什么钱付?”
雀澜愣住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忘了,自己是个只有二两零七十九文钱的穷光蛋。
祝盛安看着他,略带嘲讽:“要找我借?”
“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说不要我的东西么?”
“……”雀澜十分难堪,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在旁伺候的刘叔急得一个劲给世子殿下使眼色,求求这位小祖宗别再抓着少夫人的痛脚猛踩了。
夫人伸手要钱,那正是夫君表现的好时机,殿下平时花钱如流水,到这关键时刻,怎么还对一百二十两银抠搜起来了呢?!
雀澜也不想在世子殿下跟前这么丢人,可又狠不下心再次失去这把剑,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还是低声下气地开了口:“殿下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计较我先前失礼。”
祝盛安道:“要是我非要计较呢?”
刘叔目瞪口呆,忍不住凑到世子殿下后头,伸手拉他的衣摆,极小声道:“殿下,您吃饭,别说话了。”
雀澜呆愣了一会儿,总算想明白了,世子殿下在刻意刁难他。
不再让他经手正事,把他排除在议事范围之外,连一把原本唾手可得的剑,也吊着他逗弄了他好几天。
雀澜抿了抿嘴,心头微微发酸,也没心思再同他绕弯子了,说:“那殿下要怎么样,才肯借我一百二十两银。”
祝盛安道:“你写个借条。来人,拿笔墨。”
刘叔一拍脑袋,没眼再看下去了。
“刘叔。”雀澜忽然叫了他,“我的月例银子是多少?”
刘叔一愣,下意识道:“世子妃的月例是五十两银。因还未完婚,没有诰命,王妃给少夫人定的是三十两银。”
雀澜道:“那这第一个月的例银,先抵给殿下了。”
祝盛安没料到这一手,愣在当场。
雀澜将来要走,王妃赏的东西都得还回去。但这发下来的月例,是他这几个月实实在在伺候世子殿下得的钱,是他理应拿的。用这个钱来还账,祝盛安也挑不出错处来。
下人呈上了笔墨,雀澜提笔就写了欠条,而且明明白白写上了,每月用月例抵账,四个月还清。
祝盛安气得浑身发抖。他这哪是四个月还清,他是待满了四个月就要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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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送剑
第二日,雀澜起了个大早,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洗漱完毕,坐到妆镜前。给他梳头束发的小童听着他哼歌,不由说:“少夫人今日心情真好。”
雀澜开心一笑,语气雀跃:“今日我就有自己的剑了!”
小童虽不明白这有什么特殊意义,仍说:“恭喜少夫人。”
这时,梳洗收整完毕的世子殿下从屏风后走出来,雀澜从镜子里往他那边一看,愣了愣。
今日的世子殿下同往常不一样。明明是同平日里差不多的打扮,可就是看起来更俊了几分。
雀澜是个粗糙的土包子,盯着他看了好久,实在看不出是哪里有变化,心里又一次感叹:世子殿下这副样貌真是没得说。
祝盛安余光留意到他的打量,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来,将一缕长发捋到了胸前。
土包子发出了感叹:“殿下今日这身好看。”
祝盛安嘴角一勾,说:“今日我出门办事,正好捎你一程。”
雀澜道:“要是殿下有急事的话,我自己也可以去。”
祝盛安当做没听见,负手走出了卧房:“用早饭罢。”
齐韫言昨日给雀澜留了地址,他同母亲在澹州暂时落脚,是在城北租了一间小院。
雀澜坐着马车到了这里,才发现是十分热闹的一处居民区,街上人来人往,妇人婆子三五成群聚在一处,一边做零碎活,一边拉家常。
他和祝盛安一下车,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妇人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哦哟,咱们澹州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俊的郎君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看这行头,是外头来的勋贵公子吧?”
“保准是!郑大夫的名头真响亮,外头的大户人家,都大老远带着夫人来求子保胎。”
祝盛安脚步一顿。
求子保胎?
他脑中忽然萌生一个荒诞大胆的想法,要是雀澜有了他的孩子……
想到一半,世子殿下就自己先红了脸,想不下去了。
雀澜提着裙摆,上前敲了敲门,又回头说:“殿下要是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就同我一道进去坐坐。”
若是寻常夫妇,夫人初次拜访别家,夫君都送到门口了,定要陪夫人进去坐坐,为夫人撑面子。
可他俩并非寻常夫妇,雀澜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忐忑,不知祝盛安是否愿意花这个时间。若是他不肯赏脸,齐大哥肯定会觉得他这少夫人日子不好过,说不定还要为他出头,到时候就麻烦了。
“自然要陪你进去。”祝盛安道,“初次登门,哪有把你扔下就走的道理。”
他摆摆手,随身伺候的下人就从马车后搬下来几个礼盒。
雀澜微愣,不由自主,脸上就笑了起来:“殿下还准备了这些,我都没想到,两手空空就来了。”
看见他开心,祝盛安的心气儿也顺了,面上装得云淡风轻,说:“时间紧,东西昨天半夜才备好,都是些用得上的寻常物件。要是在宜州……”
没等他邀完功,小院的门打开了,齐韫言走出来:“雀儿,你来得好早。”
祝盛安刚刚才上挑的嘴角,立刻拉了下来。
这个姓齐的怎么回事?!怎么能这么轻浮地称呼一位已婚坤君?!
“殿下出门早,所以我也早。”雀澜也没同他多寒暄,立刻说,“我想看看那把剑!”
雀澜这话本是想说,因为世子殿下顺路捎他过来,他自然要跟着殿下早早出门。
但听到齐韫言耳朵里,就是祝盛安起得早,他作为夫人,得早起伺候。
他这才看向雀澜身后的祝盛安。
第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不好相与、不好糊弄的男人。
齐韫言道:“世子殿下也来了。请到家中小坐罢。”
几人进了小院。祝盛安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
这是个还算宽敞的三进院落,母子二人住已是绰绰有余,一进院门就能看见院里四处晒着草药,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祝盛安脑中一转,有了主意。
“母亲。”前头的齐韫言快走几步,进了堂屋,“世子殿下和雀儿来了。”
正在堂屋准备茶水的郑大夫一愣,先说了他一句:“人家已成婚的人了,可不能再这么叫。”
祝盛安在后头听见,立刻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郑大夫满怀赞赏。
他走进堂屋,看向郑大夫——是位气度大方的坤女,虽至中年,但保养得宜,并未生出多少皱纹。
郑大夫朝他行了礼:“世子殿下。”
“郑大夫不必多礼。”祝盛安道,“听雀儿说,他落难时曾得郑大夫和齐兄帮助。我这个做夫君的,也该感谢二位这份恩情。”
他招了招手,下人们就将礼物送了上来。
“都是些用得上的东西,还请笑纳。”
雀澜不知怎么的,忽而有些羞涩,要不是世子殿下还摆着高姿态,现下就像是成亲后陪他回门一样。
郑大夫收下了东西,叫齐韫言拿去放好,齐韫言便说:“正好,我去将剑拿过来。”
雀澜一听,霎时双眼一亮,想跟着齐韫言一道去。
祝盛安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口茶:“雀儿,你去看剑罢。我有话问郑大夫。”
雀澜已站起了身,闻言又顿住了。
世子殿下第一次见郑大夫,能有什么话问?
第一次见面能让世子殿下提起兴趣的,只有与案件相关的事情。难道郑大夫与案子有牵扯?
雀澜犹豫片刻,坐下来:“殿下有什么话,还要单独问的。”
祝盛安一反常态,温柔道:“你听话,先到外面去。”
雀澜坚持道:“我就在这儿听。”
而郑大夫作为有专长的大夫,见这样的场景实在见得太多了,当下就明白了世子殿下要问什么,说:“殿下是不是要问,怎么为雀澜调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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