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赔得起”有双重意味,不管是重金打造的灵位,还是柳连鹊的灵魂,都不是这群人能染指的事物。
这话一出效果显著,村民们倒是被唬住了。
的确,柳少爷那灵位磕碰一下,真要赔偿他们半年都白干了,可不进卧房又不现实。
真要驱邪,宅子里最邪门的可不就是摆在卧房的灵堂,怎么能越过它?
“…行。”
周二和张成爹使了个眼色,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问荇神色如常,仿佛没看见他们的窘迫:“我这屋子之前没住人,里面有些隔间多破,大家也清楚。”
“最近好不容易攒了点积蓄,我花钱搭上些架子梁子,都没来得及固定好,很容易被弄坏。”
“要是塌了,我不负责,你们还得把他接上去啊。”
这是骗他们的,问荇的宅子里,那些屋子都还没开始清扫杂物,怎么可能已经搭上架子了。
但其他人进不去,不清楚屋里布局,只能当真了看。
有些农户默默摇头散开,他们的确不知道那些隔间损坏难修程度,要驱邪,隔间也得去看啊。
卧室不能去,隔间不能去,他们叫跳大神的餐馆问荇家大院呢?
问荇的条件个个合理,但这么一折腾,驱邪变得这不好去那不好去,没了意义。
吴强倒是不着急:“行啊。”
没关系,反正…
他阴毒的目光看向瑟缩的哥儿。
趁着问荇不注意,该去哪去哪,反正出了事,有人替他们背锅。
“这个哥儿,他不能进去。”
最后,问荇看向被推出来的哥儿。
吴强的笑容僵在脸上。
“问荇,你过分了吧!跳大神的不让进,跳什么大神!”他嚷嚷着,情绪险些失控,赶紧被边上人给拦住。
毕竟农户们只想讲道理,不想惹出事来。
“让他进去,你们良心安宁吗?”
问荇掷地有声,狠狠打碎了懒汉的期望:“他看着瘦弱,还是个哥儿,力量不如普通男子。”
“若是真有鬼,他要受伤出问题怎么办?毕竟是我外甥,你们可以不管他死活,我必须要管。”
“他不能进去,你们要驱邪,换个健壮的跳大神的来。”
哥儿的头埋得更低,手微微握紧,却好似松了口气。
问荇这一番话,把方才周二的道德绑架全都反制了回去,在这场不友好的协商里彻底占了上风。
几个被拉来充数,本身还算心善的农户面生退意,全然没了继续逼问问荇的意思。
问荇说得太对了,逼着哥儿确实不光彩,传出去都是要被其他人当笑话看。
话说到这份上,他们其实已经不想惹事了。反正张成也不是啥好东西,罪有应得,问荇这是在为民除害,干得漂亮。
再强硬闯进去说不过去,大不了让自家牛远离问荇的地呗。
而且问荇着实心善,还能想到别人安全这层。不是风言风语里传的那样浑浑噩噩,人也比他们印象里灵光了不少。
或许是之前他们成见太深,问荇来了村里这么久,他们也该对问荇有所改观了。
“问小哥说的有道理啊,那我先走了,这跳大神就算了吧。”
“唉,我这牲口就是不听话,我回去教训教训它,指定不会乱踩人家地了。”
吴强慌忙看向张成爹,没想到他沉默了会,摇摇头,也打起了退堂鼓。
“算了,走吧。”
当时为什么选哥儿,次要原因是这哥儿人邪门,主要还是因为哥儿家要价便宜,给点米就能让他们把人带走。
真要谈多花钱,张成家本来也不富裕,肯定不乐意。大儿子是混账玩意,这不还有小儿子要养,不能搭进去太多钱粮啊。
仔细想想,若真是摊上阴宅鬼地,问荇怎么会活蹦乱跳,许是有心人在造谣这苦孩子罢了。
撺掇他们来的吴强急了,自家兄弟被鬼吓疯,还在床上躺着,他自己也因为问荇倒大霉了,不想就这么放过问荇。
他年纪很大还没成婚,家里操碎了心,本来上个月说好的亲,可因为看见他丢人,姑娘家嫌弃他就给拒了。
为了给他治好身子,家里还花了一大笔钱,可他还是经常半夜盗汗做梦,村里小孩都在背后笑他,家里人也不信他的话。
这些都是因为问荇!
驱散掉鬼不光是张成的执念,也是他心头的梦魇,问荇就像魔鬼的载体,看似亲和的脸越看越可怖。
他在心里无数次想把问荇千刀万剐,甚至备了刀和许多符咒,就等着跳大神时,去对付问荇和鬼。
“不行!你得给个说法,之前我和我兄弟在你家地里晕过去,现在张成在你家门口晕过去,要是不管,还会有更多人晕过去。”
“那你们不去就好了。”
问荇半掩上门,语调平和:“我要吃饭,各位慢走,别在我家门口聚着了。”
他这话四两拨千斤,反倒激怒了吴强。
“我告诉你问荇,你死定了。”
“睡觉最好睁着眼睛,这事没完,我杀了你!!!”
他高大的身躯拦在门边,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问荇拍碎。
可他这样,正巧让其他人看不见同他身高差不多的问荇,有什么面部表情。
漂亮的青年刚还平静温和,却在此时微微眯起眼,突然露出个极具攻击性的笑。
问荇嘴唇微启,做了个极其明显的口型。
来啊。
“我杀了你!!!”吴强目呲欲裂。
“冷静,冷静,人家问小哥也没惹你啊。”
“哎哎哎,强子干嘛呢?”
“问荇,吴强这人就这样,你没事吧?”
失控的吴强被边上怕惹事的人拖开,还有好心的农户关心他。
问荇已经恢复了原本安宁的表情。
他状似有些害怕,但仍善解人意。
“我还好,吴大哥可能是心急了。”
“我不怨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道德绑架谁不会啊?
——————
怕大家担心补充下,外甥就是纯倒霉蛋外甥,不是情敌。
第36章 一片衣角
说罢,问荇眼疾手快关上了门。
“问荇,你他娘的,日!!”
门外吵吵嚷嚷了一会,终于是安静下来。
问荇舒了口气,农户们应该不会再来了,懒汉要是再来,打扰到工匠来修灵位,那就别怪他放鬼吓人。
毕竟他这宅子和地可是真有鬼啊。
“汪汪汪!!!”
他在家还没消停片刻,睡午觉的狗子突然剧烈地狂吠起来,甚至想要去撞开紧闭的院门。
问荇搁下扫帚有些意外,清心经只对鬼感兴趣,这大白天这么兴奋,倒是稀奇。
谨慎起见,他透过墙缝往外瞄了眼,没看到什么人,可清心经依旧在乐此不疲地叫着拍门。
他微笑着拎起狗子,压低声音威胁:“要是夫郎下次来问,家里怎么这么吵,我肯定会把你交出去。”
“呜呜…”清心经夹紧尾巴,声音变得委屈,可依旧锲而不舍往门上看。
“外面有什么?你这么惦记。”
问荇前脚推开屋门,后脚清心经就从他腿边溜过,精准地叼起一块粗布,摇着尾巴蹲在问荇面前,好似在邀功。
这粗布没什么稀奇,应该是拼接过不太牢靠,刚刚场面太乱,被撕扯下来了。
只是这颜色挺艳丽,普通人家衣着比这朴素,富贵人家衣服又比这干净,他印象里,只有刚刚那个哥儿神棍,好像穿着这种衣服。
而且神棍可能是为了彰显身份,衣服上片片缕缕布条特别多,应该这布就是从他身上掉的。
问荇收回目光,这布上也没稀奇玩意,清心经这是怎么了?
而且这哥儿压根就是替罪羊,看着普普通通,这么窝囊,肯定不会什么厉鬼。
问荇没理会它,一手抓着狗,一手合上门。
即使被抓起来,清心经还是不愿意松口,仿佛叼在嘴里的破布上面附着厉鬼,下一刻就会扑上来。
“松口。”问荇瞪着它。
“呜…呜!”
“松、口。”
问荇黑了脸,叼着人家哥儿衣角布,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狗这么变态呢?
要是这玩意扔他家,他可嫌心烦。
但看着清心经无辜的眼睛,问荇手上动作停滞住了。
他拿来块前几天从自己衣服上勾掉的布条,摆在清心经面前。
清心经这次看也没看,只是死死盯着问荇,好像在期待表扬。
“乖,张嘴。”
和狗说不清话,问荇费了很大力气,虚情假意表扬了一番狗子,还赏了点肉沫,终于从它嘴里取下了那块布。
这布邪门不邪门,问狗不如问鬼来得更直接。
黄昏。
“不对劲。”
进宝眯着眼,装作老成模样:“这布不对劲,大人,你从哪弄来的?”
问荇抽了抽嘴角,言简意赅:“地上捡的。”
“你直接说是哪里不对劲,别卖关子。”
“这块布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进宝摸了摸下巴,“嗯…虽然不是鬼的感觉,是活人的东西,但是上面阴气很重,很邪门。”
“就像。”他有些畏惧,看向清心经,“它给我的感觉。”
被狗咬的经历让进宝有很大的心理阴影,但狗子不记事,早忘了他还啃过可怜的小男孩。
“汪呜?”狗子呆呆歪了歪头。
阴气很重,很像清心经。
他们家的狗也就是只狗而已,清心经除去能看见鬼,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看见鬼?
————这孩子真的,能看见鬼。
问荇眼珠微微转动,想到了周二推销神棍时,说的那席话。
神棍为了讨生计,十个里面九个说自己能看见鬼。问荇刚刚压根没把那话放心上,左耳进右耳出。
莫非周二说的是真的?
那个哥儿真能见着鬼,所以清心经感觉到了他非同寻常。
“会不会是能见鬼的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进宝叉着腰。
“如果鬼不愿意现身,除了道士,谁也不能逼鬼现身。”
“清心经就能见鬼。”
“它,它是狗嘛,狗比人阴气重。”
“那我不是抓到你了么?”问荇不紧不慢,喝了口荷叶茶。
这是前几天刚从荷塘摘了晒的,虽然口感就那样,但算是最廉价的解暑饮料。
“什么是大人抓到我,那分明是柳大人把我给…”进宝忿忿,敢怒不敢言。
“可清心经感觉到不对劲,你也感觉到不对劲。”问荇放下碗,“这是事实。”
“那神棍还说要来我这驱邪呢。”问荇笑了,托着腮,“不管田里还是屋里,你猜猜这邪,最好驱的是谁?”
进宝瑟瑟发抖:“大,大人别吓我。”
“不是吓你,只是提醒你,他们可能不甘心,而且还会带着能看见鬼的神棍。”
问荇扫了眼自家围墙,因为年久失修,可以靠攀爬轻松上来。
“我不想惊动我夫郎,他今天在休息,进宝,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进宝呆滞,舌头都掉了出来:“啊?那我能干嘛。”
问荇笑了。
“能干嘛?把他们吓出去呗。”
半个时辰后,祝澈上门来了,脸色不甚好看:“呦,你猜得还真没错。”
“我刚刚去吴强家附近,他不在,牛二那边也是,吴强倒是草包一个,牛二力气还挺大,我倒希望今晚别碰上他。”
下午的时候,问荇和祝澈约定好,祝澈要是发现那几个懒汉不在家,就到问荇家里来,带上点杀伤力弱的小弓。
问荇打量了下祝澈手里破旧的弓:“这个没问题?”
“有我在,就算拿石子扔也能教训他们。”
“只是你…真的要做这么绝?”祝澈有些犹豫,他箭术很好,就算是在深夜,只要那群人敢私闯进来,都别想有好果子。
他能做到悄无声息全身而退,可这是问荇家,问荇撇不干净。
“我朝律法,私闯民宅者,杀不入罪,而我只是给他们点教训。”
问荇笑眯眯,却看得祝澈不寒而粟。
“这是我夫郎和我说的,他喜欢背这些。”问荇收敛笑容,垂眸看向灵位。
“你夫郎?”
饶是胆子不小,祝澈还是被吓到了,他记得柳连鹊不是没和问荇认识几天,就病死了吗?
病死的人怎么还能背东西?
“骗你的。”问荇笑了笑,喃喃道,“死人怎么能活过来。”
“我不想做这么绝,但他们反反复复,毁我农田,散我谣言,扰我生活,如今打着驱邪名号,想动我夫郎灵位。”
问荇手指摩挲上石板,柳连鹊正在里面休眠,只要顺利,他不会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
祝澈颇为动容,是人都有三分血性,问荇的确已经很客气了。经过那次夜晚,问荇治愈他的腿后,祝澈总觉得,问荇身边也许真的有邪祟,可这也无妨。
或许问荇反倒希望他的夫郎作为邪祟,就在他身边。
“如果他们没来呢?”
吴强被他激成那样,而且如果那哥儿神棍能见鬼,他肯定要带上那哥儿。今晚哥儿还在村里,就是最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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