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陆谨州将凌奕的表情看了个心满意足后,他才慢慢笑着开口:“只是说笑罢了,殿下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陆谨州言罢,屋外便进来了两个仆从,引凌奕往外走:“安王殿下,请。”
凌奕这才松了口气,不再迟疑,转身便拂袖而走。
殊不知,这并非是陆谨州放过了他,而是陆谨州此人更喜欢让猎物主动跳入陷阱,而非他强迫。
看着凌奕逃似的离开的背影,陆谨州笑容依旧。
都将人圈到身边了,他还能逃到哪儿去?
让凌奕放下戒心不过是时间问题,他准备了这么多年,不差这几日时间。
“明日去请葛郎中来一趟,为安王诊脉,他久居深宫,经瑜贵妃暗害,怕是体弱,需要药材一应准备齐全。”
听到陆谨州的吩咐,站在一旁的管家拱手点头:“是!”
“哦对了...”陆谨州思索片刻,才道:“往后每日,你都要亲自去送药与他服下,切记要亲眼看他喝完药了再走。”
管家满脸问号,他堂堂陆府管家,虽比不上自家主人日理万机,平日里得闲之时也没几刻。
送药这种事竟然落到了他头上?
但面对陆谨州的眼神,老管家却还是点了点头:“是,老奴记下了。”
虽不是同榻而眠,陆谨州也并未让凌奕单居一院,凌奕依旧住在陆谨州的院子里。
凌奕却已经顾不得反驳了,只要陆谨州不与他同榻而眠,怎么样都行。
“殿下!殿下,那人没对您怎么样吧...”谭忠早已等候多时了,此时看到了凌奕,谭忠几乎是飞奔上前上上下下将凌奕全身打量了一遍。
凌奕笑着摇摇头:“怎会。”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当那陆大人是坏人呢。”谭忠长松一口气:“如今看来,陆大人似乎是个好人呢。”
凌奕嘴角一抽:“你是从何处看出他是好人的?”
“陆大人先是帮殿下封王,又助殿下出宫,脱离火坑,如今看来也没有加害殿下的意思,他定是好人!”谭忠肯定道。
凌奕揉了揉眉心:“...罢了,罢了。”
他身边唯有谭忠是最忠心的自己人,可奈何......
还在凌奕忧心忡忡之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凌奕抬头,谭忠见状一个机灵,忙上前几步:“是何人?”
“安王殿下,奴婢奉陆大人之命,来为大人送些东西。”
凌奕皱眉,示意谭忠去看。
片刻后,便见五六个侍女手中端着托盘,一个个走了进来。
凌奕站起身,才发现托盘之上竟都是蜀锦所制的披风,花色样式皆是不同,足有十件,皆依序摆在托盘上。
“大人有言,既为臣下,那陆大人之财物,便是殿下之财物,殿下何必舍近求远,以陆大人所赠之物换取银两呢。”侍女行了一礼,一字不差的将陆谨州的话复述了出来。
凌奕看着面前的一堆托盘,眼皮跳了跳。
陆谨州怎么知道的,这是在告诉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意思吗。
第10章 何必如此
对面的侍女依旧恭恭敬敬的低着头。
“大人还说,若殿下再将他所赠之物卖了,那,那他便......”侍女说到此,顿了顿,才道:“那他便要伤心了。”
凌奕:“......”
“请殿下收下。”侍女将托盘依次放下,才行了一礼,陆续退了出去。
凌奕沉默两秒,看着面前一字排开放着的十一件披风,打消了脑海中一瞬间冒出卖掉还钱的念头,挥了挥手:“谭忠,收下吧。”
谭忠张了张口,才点了点头:“殿下,这......”
凌奕皱眉沉思,难道是陆谨州生气了,这里是在警告他?
只是卖了件披风换了些银子而已,不至于让他生气吧......
果然人不可貌相,陆谨州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行事谨慎多疑,他竟猜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
至于陆谨州托侍女带的话,绝非是他心中所想,必然是在诓他,不可当真。
必然是如此。
谭忠将东西收拾好,见凌奕依旧坐在桌前皱眉似是思索着什么的样子,便不由上前劝道:“殿下,夜已深了,不如睡下吧。”
凌奕动了动,片刻后才点点头:“好......”
谭忠乐呵呵道:“陆大人真是个好人,这屋子可比从前那冷宫暖和多了,咱们终于不用受冻了。”
凌奕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啊,若非陆谨州,我此刻还在深宫中艰难度日,不知生死。”
“明日你去探听一番消息,看看能否出府,若无人阻拦,便去城内打听打听近日消息,顺便看看身后可有跟踪之人,若陆谨州派人阻拦你出府,再回来向我复命。”凌奕看向谭忠:“务必保护好自己。”
谭忠接到命令,面上神色也严肃了几分:“是!殿下。”
凌奕这厢刚下发了命令,转头陆谨州那边便得知了消息。
陆谨州正在低头批阅手中文书,只分出一丝精力去问话:“他与谭忠说了什么?”
一黑衣人站在一旁,将凌奕与谭忠的对话全都复述了一遍。
陆谨州闻言笑了笑,手中写字动作不停,只点了点头:“好,你只需继续暗中跟随,切勿暴露身份,只要他无危险,你们无需出现。”
“是!”
黑衣人言罢,便又在眨眼间消失在了陆谨州面前。
“呦呦呦~只要他无危险,你们便无需出现。听听,听听,好一副痴心样啊。”一道戏谑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只是不知你这般悉心为他着想,那人知也不知?”
“你猜我知不知他知不知我之心意?”陆谨州头也不抬,依旧在低头批阅文书。
从窗外跳进来一青年,撇了撇嘴:“去去去,别与我饶舌,我脑子不好使你不知?”
“他无需知晓我的心意。”陆谨州抬头看了眼青年:“可是有边关急报?”
青年神色正了正,点了点头:“昔日陈老将军在世之时,那蛮夷何敢犯我凌国疆土!如今陈老将军去世不过几年,便又生了贼心,着实可恶。”
陆谨州皱眉,叹了口气:“如今战况如何?”
“有父亲扛着,倒也无甚大碍,丢的两座城已被夺回,只是边关如今兵马不足,父亲命我疾速回京将此事奏明圣上。”青年说着,又是一拍桌子:“若昔日陈老将军在,便是仅有一万兵马,也能镇的那些蛮夷闻风丧胆,哪里会有今日这般败绩!”
陆谨州摇头:“面圣之时,莫要在陛下面前提起陈老将军半个字。”
青年皱眉:“为何!?”
“提也无妨,只是一旦你在陛下面前提及陈老将军半个字,那你家九族要危了。”陆谨州不紧不慢的放下笔,饮了口茶。
青年一愣:“啊?为何?”
“没有为何。”
“明日你面圣后,就说蛮夷入侵,其势浩大不可阻挡,我方已连丢五座城池,求陛下火速拨兵救援,勿要迟缓。”
青年瞪大眼睛:“为何!?我父亲明明...”
“翟老将军先让你来我这里,必然是要你听我建议而后面圣,既如此,便无需多问,明日按我说的去做。”陆谨州看着青年,叹了口气:“朝中将才凋零,一时之间陛下难以选出何人为将领,届时我会推举一人统兵。”
“谁?”
“陈老将军第三子,陈授。”
“陈授!?陈家军的那位少年将军,他不是被革职......你放心,明日我必同你一起向陛下举荐!”青年猛地站了起来,眼中冒着星星,期待的点了点头:“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他的本事了,那可是陈老家之子啊。”
“不,我推举陈授之时,你不可与我一同保举他。”陆谨州摇头:“否则此事定然不成。”
“啊?为何。”青年愣住。
“皇帝忌惮陈家良久,哪怕陈家已然败落,他心中仍旧芥蒂颇深,若众人皆举荐陈授,皇帝便绝不会用他,反而还要怀疑......”陆谨州笑了笑:“只有我议题,他反倒会思量思量。”
青年思索片刻,最后甩了甩脑袋:“听不懂,罢了罢了,便按你说的做。”
陆谨州笑了笑:“如此甚好,免得我再费口舌与你解释。”
“对了,先前我听见你吩咐你家暗卫的话,莫非是你有了心上人?”解决了正事,青年陡然生起了八卦之心,凑了上来。
陆谨州也不避讳,点了点头:“自然。”
“是哪家千金?竟宝贝成这个样子,还派人暗中保护?啧啧啧。”
“并非是哪家千金。”
青年一愣:“难道是个乡野村妇,还是青楼舞姬?”
陆谨州摇了摇头。
青年哼了声,从陆谨州身旁跳开:“搞不明白你们这些玩弄阴谋权术之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还是我爹说得对,你们这些玩权谋的人啊,心都黑。”
陆谨州斜眼看了眼青年:“哦?”
“咳咳,总之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先走了先走了。”青年打了个哈哈,连忙摆手。
陆谨州看着青年再一次翻窗而走,摇了摇头。
第11章 苍生
凌奕前半夜还在忧心自身安危,却抵不过困意,渐渐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他是被淡淡的茶香唤醒的。
从前清晨唤醒他的只有冬日里的寒冷与夏日的酷暑,如今却在温度适宜的环境中醒来,凌奕顿觉有些不适应。
按了按额头,凌奕清醒了不少。
“殿下,莫要贪睡,到了早朝的时辰了。”
温润平和的声音响起,凌奕心中一个咯噔,抬头便见那道熟悉的人影坐在桌前,正在泡茶。
与先前不同,今日的陆谨州换上了一身红色官袍,束发戴冠,看上去威严了不少。
“你!你,怎么进来的!?”凌奕下意识向榻内挪了挪。
轻笑声响起,陆谨州语气戏谑:“殿下何故如此,倒像是臣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
凌奕平静了些,这才觉察陆谨州似乎确实只是在这里泡茶吃点心,并未做其他。
“清油饼,银丝卷,明酥,殿下喜欢吃什么点心?不如都尝一尝。”陆谨州做了个请的手势。
凌奕视线看向桌上的三盘点心,还有旁边放着的两杯冒着热气的茶。
眼前一幕顿时让凌奕幻视幼时的他。
清早起来,母妃便早已准备好茶点,催促他起来去老师府上读书,日复一日。
呸呸呸,不对,陆谨州这厮怎么能与母妃放在一处比较呢。
定然是自己才睡醒,脑子不甚清醒。
洗漱一番,坐到桌前。
“陆大人起得真早。”凌奕轻咳一声。
陆谨州笑着将点心盘子推了推:“臣心中念着殿下,辗转反侧,可是一夜未眠呢。”
“?咳...咳咳咳......”凌奕被茶水呛到,瞪大眼看了眼陆谨州。
陆谨州轻笑,取出一张帕子递给凌奕。
凌奕这才觉察自己失了态,接过帕子,低头轻咳一声才道:“陆大人与旁人说话也是这般吗?”
“怎会,殿下岂是旁人?”陆谨州淡笑:“何况臣说话也并无不妥。”
并无不妥?
凌奕压了压升高的血压,视线看向桌上的点心,决定用食物暂时阻断与陆谨州的谈话。
与陆谨州交谈,总让凌奕感觉自己只是一条水中蹦跶的鱼儿。
陆谨州与他有活命之恩,却也能随意掌控他的生死。
这种感觉便如同游鱼身处不知名的危险水域中一般,总是惊慌自己未来的遭遇。
食不言寝不语,陆谨州见凌奕开始用点心,便不再说话,随手取了一册书静静看了起来。
一餐过后,有仆从来将食物撤了下去。
“此处餐饭殿下可还用得习惯?”陆谨州放下手中书册。
这还用问?
按理来说宫中伙食不会太差,但瑜贵妃从中作梗,凌奕早已没了皇子应有的待遇。
两餐也只是管饱,菜色便不能奢求了。
只是陆谨州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若只是傀儡,何必这般事事上心?
压下心底的疑惑,凌奕点头:“自然极好。”
“殿下觉得,陆府如何?”陆谨州微微前倾身体,神色带笑。
凌奕沉默片刻,才答:“自然极好。”
“那若是让殿下常住此处,殿下之意如何?”陆谨州这才露出了狐狸尾巴。
凌奕眨眨眼:“不好打搅陆大人,待到安王府修葺完毕,我还是早日搬走为妙。”
陆谨州目光闪了闪,点了点头:“也好。”
居然没有阻止?凌奕松了口气,心中又有些担忧。
若是陆谨州从中作梗,那安王府怕是修个三四年也不无可能,那他岂不是要在陆府住个三四年了!?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凌奕叹气,视线看向一旁陆谨州看的书,《六韬治要》。
奸臣会看这种书吗?他以为陆谨州心中只会想着如何敛财如何收拢权力呢。
陆谨州的视线跟随凌奕看向自己手中的书,不由一笑,随意将书放在一旁,陆谨州坐正了些。
“还未到早朝的时辰,殿下可有闲心与臣闲聊片刻。”陆谨州轻笑。
凌奕自然不能说不,只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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