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藤环的尾巴尖开始延长,顺着他的手肘往上溜了进去。
吱——他猛踩下刹车,拾一从后座上飞了出去。
“嗷嗷嗷!”
拾一在地上打着转儿,而沙星末左手正抓着藤条的尖尖,想把它往外扯。
“别乱钻。”
不过这次,小藤条并不那么听话,它藏在袖口里的尖端不断延长,一直挂到了沙星末的肩膀上,像一只小手般贴在他的脖颈处。
暖暖的,有点痒。
沙星末感觉整个右半边身子都带动得暖和起来,而那根小藤条,又开始往下延伸,触碰到了他的锁骨处。
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一号。”沙星末侧过头,对着自己的右手道,“我知道你听得见。”
小藤条愣住。
“晚上不想见我了?”
小藤条的尖端抽了抽。
“老实点儿,别总是在我衣服里钻来钻去。”
小藤条没有再动了,只是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充当着一个长条状的发热源。
车子再次启动,没过几分钟,就到了发电厂。沙星末把它停靠在主控室旁,掏出钥匙打开门。
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控制台上,攀附着绿色的,滑溜溜的青苔似的东西,就好像几年没人打理过一样。
可半个月前,他才来维护过。
他这是穿越时间了吗?
沙星末小心地走到控制台边,按下开机按钮,输入了自动维护代码。
还好,系统还能运作。
他调出维护记录,仔细核对了一下上次的维护时间。
没错,的确是半个月前来过。
但这桌上这些湿答答的绿色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沙星末回车上取了个采集瓶过来,把那些状似青苔的东西刮了几块下来装起,准备拿回去研究。待他低头扭紧瓶盖,再抬起头时,突然觉得光线暗了许多。
主控室里没有开灯,此时正值午时,却几乎看不清地面了。窗外乌沉沉的一片,海边的天际线上,那片黑色的海域暗暗涌动。
他走出门外,一阵大风刮起,头顶的乌云厚到发黑。
是暴雨的前奏。
“拾一!”沙星末收好瓶子,对着海岸边呼唤大狗。
“别玩水了,快回来!”
拾一还在沙滩上奔跑,听到主人的呼唤后,它却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傻呆呆地愣在原地,望着远处那团黑漆漆的海域。
“拾一!”
沙星末顶着大风,往大狗的方向前进。
“嗷呜——”
拾一忽然仰起头,对着天空咆哮。
在它的身后,天际交接之处,那块黑色的海域似乎升高了一点。
沙星末停下脚步,他望着那块海域,双眼逐渐睁大。
那逐渐升高的海平面,正往这边逼近。
是一道巨浪,足以把整个废岛的东海岸都吞掉的巨浪。
“拾一!快回来!快跑!”
他用最快的速度往海边冲去,大狗还像着了咒一样,站在岸边嚎叫。
在他的背后,远处的中部山丘处,传来遥远的狼群的和鸣。
“快别站那儿傻叫了!”
他一把提起狗脖子上的牵引环,抓着它往回扯,而大狗这才如梦初醒般,呜呜哀嚎两声,一头顶在主人的腿上,往回猛冲。
沙星末差点儿被它撞倒,他大骂一声,也赶紧跟着往甲壳虫车上跑。
就在此时,一阵巨大轰鸣声响彻海岸,海水像雨一样泼洒下来。沙星末忍不住回头,只见那面逼近的海墙之上,升起了一个黑色的长条状物体。
像一根巨型蜈蚣,从海水里破出,冲上了天空。
大狗发出惊恐的吠叫,而沙星末则来不及震惊,他只想赶紧爬上甲壳虫车逃走。
即便见多识广如他,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变异体,还长着无数密密麻麻的肢节。
沙星末不讨厌虫子,但这种渗人的巨型虫子除外。
那黑色的虫子在破出海面约几十米后,便往岸边拍来,如一条猛抽下来的巨人的鞭子。
它的“头”明确地对准了岸上正在奔跑的那个小人儿。
虫子在空中压了下来,沙星末的头顶落下巨大的影子,他头顶感应到窒息的压迫感,脚下踩着水,用最大的速度奔跑。
但甲壳虫车还有几十米远。
来不及了,早知道把车停近一点的。
大狗率先跑到车子边,它发现主人还没到,转头想冲过来,却又被天空中的巨型虫子给吓到了。
“嗷嗷嗷!”它嚎叫几声,还是勇敢地冲向沙星末。
“拾一,走开!”沙星末喊着,一边抽出腰间的枪,“这是命令!”
可大狗这时候又不听话了,它执着地继续往主人这边跑。
“该死的,你能不能让我省心一点!”
沙星末索性停下脚,他手中的枪调到最高档,毫不犹豫地朝着头顶黑压压的影子开了一枪。
砰——黑色的、油光水亮的蜈蚣虫上,只落下几滴白浆。
一股浓烈的咸腥味袭来,那白浆滴到沙星末脚尖处的土地上,瞬间冒起一股滋滋白烟。
虫子已经近在咫尺,沙星末这才看清它的身子,那百足之间,挂着许多深绿色的,如海苔般的东西,在那些绿色的遮掩下,竟夹着无数个眼珠子,都齐刷刷地盯着他。
如一堆堆包裹着小虫的小泡泡。
而其中两堆眼珠子被打爆了,此时不断地漏出白浆,往下滴落。
“你可真恶心。”沙星末皱着鼻子,抬起手来又是两枪。
他一边开枪,一边继续跑动,大虫子在空中扭了两下,似乎怒了。
它朝空中发出尖锐的啸鸣,沙星末从未听过这种声音,它时强时弱,超出了人类能忍受的分贝。
他两眼发黑,头痛欲裂地栽倒在地。右肩的小藤条似乎在蠕动,手臂如被利器扎穿了一般疼痛。
狗吠声还在持续,沙星末听见隆隆的海浪声就在脸上。
这次是真来不及了。
“笨狗——”他嘴巴刚刚张开,海水就涌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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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土里
啪嚓啪嚓。
啪嚓啪。
耳边有什么东西在刨动,身体重重的,完全无法动弹,四肢也没有丝毫知觉。
啪嗒啪嗒。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头顶发出脆响。
呼吸很不顺畅,感觉快要窒息了。
沙星末动了动唇,感觉齿间有很多沙子。
“唔......”
他张口想把沙子吐出去,舌尖却触碰到了一个软乎乎,湿漉漉的东西。
那东西一下就塞了他满嘴,尖端压在他舌根上,一股甜香的草本味道浸入口舌,顺着喉管咽了下去。
是温热的黏液。
暖液路过胸口,到达了胃部,身体好受了很多。
右肩没那么疼了,刚才他还以为自己的半边身子被撕裂了。
手和脚也逐渐恢复了知觉。
只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眨了眨眼,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难道他失明了吗?
他左手费力地握了握,摸到一手潮湿的泥土。
这是哪里?
他的太阳穴阵阵隐痛,脑子里一片乱麻。
他忘记了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也许是撞到了头部。
可现在又是被卷到了哪儿?
嘴里的那个软乎乎的东西还在输送温水,而他就像咬着奶嘴一样,用力地吮吸着。
好饿,好渴。
他到底昏迷了多久。
沙星末移动着四肢,手继续往旁边摸索。
是土,全都是潮湿的土。
他左手艰难地举起,往上面推了推,几块湿土又掉了下拉,压在他胸口上。
他好像被活埋了。
沙星末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胸腔憋闷得难受,发出几声呜咽。
嘴里还塞着那个软东西,他的声音被堵住了。
耳边又传来啪嚓的声音,这次他终于能分辨清楚。
是刨土声。他胸口的那几块泥巴,被什么东西给弄开了。
他手碰到旁边的土墙,又仔细摸了摸,指尖碰到了熟悉的触感。
是一根粗壮的,光滑的藤条。
他紧绷的心脏逐渐松弛下来。
头顶处又传来刨土声,这次不在他旁边,而在有些遥远的地方,似乎隔了好几层土。
小怪物救了他。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土里?
还有,基地离发电厂有整整两公里。小怪物的树根怎么会够得着?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或许因为缺氧,他的思维开始涣散起来。
他只能安静地躺着,吸食温热的黏液。
不管怎样,小怪物会帮他的。
他很安心。
甚至有些发困。
他又昏迷了过去。黑暗中,他刚闭上眼,一根细小的藤条就爬了上来,安抚地蹭着他的脸颊。
更多的树根缠了过来,把人类从腰到腿轻轻地卷住。
啪嚓啪嚓,小怪物继续刨土,在地下挖出一个甬道,用树根撑起一个空间。
它拖着人类的身体,又往目的地小心翼翼地拉动了几十米。
而那根小舌头,一直恋恋不舍地塞在人类嘴里。
它一边分泌黏液,一边蹭着人类的小舌尖,温柔地摩挲着。
*
沙星末感觉睡了很久。
他做了好多梦,每一个梦里,都有种黏糊糊的触觉。
醒来时,他又忘了所有内容。
并且嘴里还麻麻的。
他的眼前还是黑漆的一片,不过身体没那么重也没那么痛了。
这次的空间似乎要宽松很多,他挪动着四肢,缓缓蜷起身体。
摸了摸四壁,并没有感觉到树根的存在。
“......一号。”
他试着开口轻喊了一声,发出的声音格外喑哑。
而且嘴唇也麻麻的,他舔了舔双唇,似乎已经失去知觉了。
“一号,”他又喊了一声,“是你吗?”
他虚弱地靠在土壁上,等待着回应。
没有树根来迎接他,右手上的藤环也不见了,小怪物不知去哪儿了。
这个空间似乎很宽敞,沙星末摸着土壁,尝试站起身。
他腿有些发软,几乎使不上力,而右肩更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连喝了黏液后都没有治好,兴许是伤到骨头了。
沙星末贴墙站着,活动了一会儿四肢,仰起头吸了一口气。
这里面的空气应该是流通的。
兴许有出去的洞口。
他摸着墙开始慢慢走动。虽然眼前漆黑,但还是有个方向,有微弱的空气流了过来。
沙星末的方向感很好,他敏锐地朝着那边慢速移动。
哐的一声,脚下踢到了个东西。
他伏下身摸索了一会儿,手掌触碰到一个金属物。
再仔细一摸......这不是他的水杯吗?
小怪物把东西藏这儿了?
他又沿着附近的泥土摸了摸,果然,扯出了一块裹着湿泥巴的布料。
估计就是他的睡衣了。
小怪物为什么要收集他的衣服?
沙星末摇摇头,还是把布料放回了地上。
他好不容易教会小怪物不要乱拿他东西了。
这个就留给它吧。万一它发现自己的“宝藏”不见了,说不定会来偷新的。
沙星末拍了拍手上的泥,继续贴着墙前进。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渐渐地,能看到一些大致的轮廓。
这个洞穴的四壁没有树根,但顶部却盘踞着层层叠叠的粗壮的影子。
有点像蟒蛇,不过不会动。
沙星末垫着脚尖,伸手试了试,还能触碰到盘踞得较低的树根。
看来这个洞穴顶部不算高,大概在两米半到三米的样子。
沙星末继续摸索着前进,洞穴似乎到了尽头。这是个长条状的洞穴,也并不是很长。
他没有找到通风的洞口,兴许是隐藏在土壁上。
沙星末又贴着土壁走了一会儿,恢复着身体的行动力。他感觉更加适应这洞穴里的黑暗了,甚至连地上的杯子,还有睡衣上的花纹都能看清了。
不对,这感觉不是适应了黑暗,而更像是——
他抬起头,只见那顶上盘踞的粗壮树根,正发出荧光。
那荧光像是从枝干内部渗出来的,非常微弱,却足以照亮那一小处空间。
“一号?”
沙星末张开嘴,感觉唇上的知觉又回来了。他抿抿嘴唇,适应了一下。
“一号,你听得见吗?”
他对着那些树根自言自语着。
“你能不能把我弄上去,或者,你下来一会儿。”
“你的手,或者头,还有那个......舌头,什么都可以。我需要和你交流。”
树根还是稳稳地泛着微光。
沙星末见它没反应,便靠在土墙上,准备先休息一会儿。
而他头刚碰到墙,就感受到了一阵奇怪的歌声。
是“感受”,而非听到,因为他的耳边没有任何动静。
那声音像是从墙上共振到了他的头骨里。
沙星末赶紧离开墙壁附近,左右望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歌声还没有停止,依然在他的大脑里共振着,仿佛直接钻进了他的脑子。
“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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