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星末忘记了刚才的惊慌, 他右手接住小白团子, 捧手掌上仔细观摩。
小团子的手感和大白花一样,也是肉肉的,带点植物的纤维感。
此时,它忽地对着沙星末张开花瓣,露出里面一根像粉色小舌一般的花蕊。
沙星末忍不住想逗弄它一下。
他指尖捏住小小的花蕊尖,在花药囊的部分轻轻一挤。
“嗷嗷。”
沙星末愣了愣,他直起身子,左右寻找声音的来源。
“嗷嗷。”
这声音有点像幼犬的叫声,但带着一点机械感。准确来说,是像被踩到了的玩具小狗。
“嗷嗷嗷嗷。”
沙星末疑惑地望来望去,始终听辨不出声音的方向。也许因为卧在大白花的中心,声音有一点回响。
“院子里来了狗?”他低头对着腰上缠着的花蕊问道,手指还捏着小白花上的花蕊尖。
“嗷。”
一根小藤蔓触到他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又对着小白团子的花心点了点。
“嗷嗷。”
沙星末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那竟是他手里那只小白团。
“你怎么会叫?”
他瞪大眼睛,把手中的白团子翻来翻去,试图寻找发声的装置。
小白团子似乎被颠得有点不适,它发出了持续的,破碎的嗷嗷声。
“嗷嗯,嗷嗷嗷——”
“噗,”沙星末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什么东西?”
小怪物见人类笑了,心脏瞬间舒展,花瓣也泛起金色的纹路。
果然,人类更喜欢它小小的样子。
在它的人皮融好前,就用这个来逗人类开心好了。
也不能随意让人类出门了,在它的腿长出来之前,绝对不可以让人类乱跑。
沙星末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小怪物的“圈套”里,他好奇地揉捏着手里的小白团子,简直爱不释手。
“嗯?这到底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会发出狗叫?”
小藤蔓尖端触在沙星末的手心里,把小白团子翻了个转。
只见小白花的底部,有个很小很小的,半个小手指那么大的小球挂在尾部。
小球摸起来肉肉的,有点像多肉植物的触感。沙星末捉着它捏了捏,小团子发出了音调更丰富的嗷嗷声。
“嗷呜嗷。”
小白团子上的小花蕊变长了一点,往后触到他的手指上推了推,似乎在抗议他乱捏乱摸。
“这里是发声的地方?”沙星末指尖不断按压着小肉球,想要摸清楚里面的构造,“它好像有自己的意识。”
“难道说......”沙星末弯起的嘴角微微一僵,“这是你的孩子?”
“?”小怪物的花蕊忽地蹭了起来,戳到沙星末的额头上。
这误会太大了,它可不能让人类以为它是个花心树!
它努力地想要表示“否”,便用花药囊在人类的额头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
沙星末没有躲开,任由那根花蕊在自己的额头上焦急地抚来抚去。
“你这样连续拍十几下,我也搞不明白你到底说的‘是’还是‘否’。”
小怪物花蕊一停,觉得人类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他又等了几秒,才轻轻落下一次。
“嗯,不是么?”沙星末把小团子捏在手里翻来翻去,“那就叫它小一吧。”
“你是一号,它是小一,”他揉揉小一的花蕊尖,“这样好分辨一些。”
“嗷嗷。”小一叫了两声,表示自己的赞同。
沙星末摸着手里的白团子,安静地躺在小怪物的花心里。那根花蕊已经有细小的人类手臂那么粗了,此刻正缠在他腰间,趁他不注意时,将他团团缠绕起来。
花蕊尖就蹭在他的脖子上,花药囊不老实地擦过人类的锁骨,想往他领子里钻。
“一号。”沙星末突然开口。
小怪物的花蕊停在人类的衣领口,心虚地往外移了移。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他手里捏着小白球,假装没有发现那根不老实的花蕊在做什么。
小怪物又有点慌张,人类的语气很严肃,它有种不妙的预感。
“今天石风说的事,你也听到了。我需要回那边去一趟。”
花瓣上的纹路瞬间暗了下来。
“净土种子,其实要春天才能下地,我那么说,是骗他的。”
他抽出一只手,握住小怪物粗粗的蕊身:“但这个冬天,我可能活不过去。”
“东海岸的发电厂被海水淹没了,”他指尖在花蕊上安抚地摩挲着,“基地里的暖气撑不过冬天。”
小怪物探出一根藤蔓,在沙星末面前使劲比划。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他捉住那根藤蔓,“我只是冬天过去,春天再回来。”
小怪物的花蕊微微抽搐,沙星末闻到一股苦涩的草本味道。
“你别难过,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他摸了摸怀里的花蕊身,“不会丢下你的,只有必须完成的事。”
“有个仇人要去解决,有个故人需要我帮一把。”
花蕊尖的软刺硬了起来,在他的手背上戳了一下。
“别闹,”沙星末翻过手掌把它压住,“这是人类的规则。”
“我不是好人,但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小怪物停止了抽搐,它整个头都像按下暂停键似的静止了。
“一号。”他拍了拍小怪物的花瓣。
“乖,你别这样,”他摸了摸毫无动静的花瓣内壁,“你如果不放心,就把小一送给我吧,我会把它带在身边——”
他话音刚落,眼前忽地一黑。
小怪物的头合了起来,它现在已经足够大了,可以完完整地把人类包住。
沙星末就像被裹饺子一样包进了花瓣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失重的颠簸感。
咔嚓几声,大白花似乎压在了树枝上,沙星末整个人仰躺了过来,花瓣顶部缓慢地打开一个小口,露出一小块外面的夜空。
今天的夜空竟不像往常那样布满,从这个角度望出去,还能看到一两颗星星。
“......宝贝,你想把我关在树上吗?”沙星末无奈地拽了拽缠在胸口的花蕊。
他设想了很多种情况,也猜到一号没那么容易放他走。
他其实可以在某天出去打猎的时候,直接一走了之。
但他不想让小怪物太伤心。
小怪物其实不需要他了,它的根茎占领了岛南边的一半还多,根本不存在捕食的问题。
更别说还有一群教徒在附近活动,肯定能保证它被喂得饱饱的。
而他自己却不一样,没了发电站,他是真的很可能冻死。
就算小怪物能帮他找个温暖的巢穴待着,他也不想把几个月光阴都浪费在地下。
小怪物没有再跟他交流,手里的那个白团子也没有再发声,无论沙星末怎么揉捏,它都没有再动了。
像个死去的小玩偶。
“你打算永远把我关在上面吗?”
沙星末动了动身子,花蕊把他缠得更紧了。
“这样的话,我会饿死在这里。或者半个月后,冻死在你的头里。”沙星末被缠得呼吸不畅,声音也虚弱了不少。
“你好残忍。”
小怪物不为所动,只有紧紧缠着的花蕊宣誓着它的态度。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草本味道,沙星末感觉头晕晕的,一阵阵困意袭来。
他想到之前很多次,晚上睡前,都会有这种昏沉沉的感受。
还有上次小怪物帮他“全身治疗”的时候。
[用花香诱捕猎物,然后注入使猎物昏厥的物质,最后把猎物装进消化囊,慢慢腐蚀。]
沙星末脑子里莫名闪过这句话,他是在哪里看到的来着?
“宝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我饿了......”
第28章 皮囊
小怪物把自己的猎物好好包裹了起来。
但它不准备吃掉, 只是想把他困住而已。
它已经加急制作人皮了,只要再等一等就可以有腿了。
这样,无论人类想去哪里, 它都可以跟着,再也不害怕他逃跑。
它不想被抛弃, 不想被丢下。
为了不让人类挨饿, 它用黏液把人类泡了起来, 只要张开嘴,人类就能喝到甜甜的汁水。
泡在它的粘液里,食物可以长时间保持最新鲜的状态, 人类也一样。
它的藤蔓一直贴在人类的皮肤上,一边按摩人类的四肢,一边给他喂水。
于是, 沙星末醒来的时候,发现全身都泡在黏液里, 只有头枕在一根粗藤条上。
他以为还在做梦, 于是用力在水底掐了掐自己的腿。
好疼,感觉像是真的。
但是,他裤子怎么没了??
沙星末四肢慌乱地摆动了一下,却像嵌入了糖浆里一样, 动起来很吃力。
“一号!”
小怪物的花蕊不知去了哪儿。
他低下头, 透过外面射进来的日光,勉强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藤蔓为他支起了一个小空间, 把他像泡澡一样“储存”在了大白花的花心里。
而那些清澈的黏液下面......
嗯,衣服是真的没了。
“......”沙星末瞬间清醒, 他浑身就像煮熟的虾仁, 变得粉红粉红的。
“我的衣服呢?”他竭力让声音保持镇定, “你把我的衣服扒哪儿去了!”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他越说越崩溃,“你这个——”
嗖地一下,一根粗粗的花蕊贴着他的身侧钻了上来,贴在他的脸上,安抚地戳了戳。
沙星末震惊地望着那花药尖,上面的花药囊竟然鼓了起来。
并且由于小怪物的进化,那花药囊比之前大了三四倍,几乎快有人类手掌那么大了。
现在不是快入冬了吗?为什么它会进入授粉期!
沙星末自认为也是身经百战了,就算是上战场,他也是死也不会退缩的类型。
但现在,他只想赶紧逃跑,最好是能长个翅膀飞出去。
可惜的是,他被困在了这黏液里。
他脑子里无法克制地产生了许多奇怪的画面联想,浑身上下的皮肤都绷紧了,就像在那些画面中亲身经历一样。
都是梦里出现过的内容。
这一刻,他真想把自己引以为傲的脑子给扣出去丢掉。
“你要做什么......”他在有限的空间里,把身体尽量蜷了起来,“你能不能放了我。”
腿间钻过去几根藤条,他浑身更烫了,连呼气的温度都高了许多。
脸上也都是水,不知道是又哭了还是粘的黏液。
沙星末绝望地靠在脑勺后的粗藤蔓上,盯着那个凑到他鼻尖前的,暗红色的花药囊。
“你要敢过来,我就......”
他憋不出下句话了。
能怎么样呢?他什么也做不了。
“宝贝,你别乱来,”他语气温和下来,准备换个策略,“首先,我是男性,跟你是同一性别。其次,你要是强行......我会死的。”
小怪物疑惑地看着人类,短短几分钟时间,人类的情绪就从愤怒,变成惊恐,又变成害怕。
它完全被搞糊涂了,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安抚好人类。
于是那根花蕊,就这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呆愣在那儿。
“你先放我下去,我去穿件衣服,我保证不出这个院子,行吗?”
小怪物的花蕊往后收了收,紧接着,从水底下探出一根小藤蔓,尖端在他的手臂戳了一下。
“我很冷,还很饿。”沙星末手抱在胸前,虚弱道,“我要穿衣服,吃东西。”
“我是人类,我的身体有极限。”他说着,又往背后的粗藤蔓上缩了缩,“你想杀了我吗?”
小怪物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沙星末感觉黏液动荡了几下,小怪物的头带着他动了起来。
他松了一口气。缝隙外的光线逐渐变暗,越来越黑,直到——
什么也看不见了,好像进入了一个洞里。
洞里很潮湿,但是也暖和了许多,温度明显升高,沙星末感觉身体逐渐回暖,也越来越烫了。
他还在不断地下降,大约下落了二十多米后,啪叽一声,大白花终于落了地。
耳边响起黏糊糊的爬行声,好像是藤蔓贴着地面退走了。他翻过身来,手撑着地面想要起身。
咕噜咕噜,手掌下的触感,就像按在了什么软乎乎,水唧唧的内壁上。刚才泡着他的黏液,此刻都顺着光溜溜身子流到了地上。
咕噜噜,不远处又传来了黏糊糊的声响,好像什么东西在翻动。
沙星末什么也看不见,这洞里一点光线也没有,但很明显,是小怪物的树干里。
他逐渐安心下来,只要不和那根超大的雄蕊关在一起,怎样都好。
但他的衣服......
“可以给我套衣服吗?”沙星末小心地直起身,站在滑溜溜的软地上,“我保证不会出去,你先把衣服给我。”
他真的不想光着身子在小怪物的内脏里溜达。
咕噜,不远处又传来一阵翻滚身,紧接着是软肢拍打在地面的声音。
啪叽啪叽,啪叽啪叽。两下两下的,还很有节奏。
“是你吗?”沙星末摸索着往那边走,脚下的温度越来越烫了。
“你可不可以开个灯,太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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