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我先联系他一下吧,”石风说,“他有没有说要去哪儿?”
“他说要回去。”
“行,你先别急,就呆在夜市,我马上找人查查,他要是回住处了,那边的人会告诉我的。”
“好。”
沙星末挂断通讯后,靠在墙上,对着那夜市边缘处黑漆漆的树林发呆。
说不定他会接石风的通讯。
感觉更憋闷了。
他靠在墙上放空许久,又捏了捏右手臂的那根骨头。
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掌,缓缓攥起。
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沙星末从围墙处的阴影里走出,来到了烤肉摊的附近。一名安保一手举着牌子,一手摸着腰间的枪,在台子上踱步。
他避开安保的巡视范围,再次钻进夜市琳琅满目的小摊群中。这条路是卖碗具的,停留的客人较少,其中有几家店前一个人也没有。
沙星末缓步来到一家无人问津的小摊前,店主是个戴半边老虎面具的女人,见沙星末过来,便挺直了腰杆,热情地对他吆喝。
“帅哥,来看看不?这是中心城出名的手工小吃。”
沙星末低头一瞧,那桌上摆满了黑漆漆的,一坨坨的软东西,看上去令人毫无食欲。
“这是灰草膏,”老板娘热情介绍,“吃了可以增强能力。”
“能力?”沙星末眼露疑色。
“对,”老板娘凑过身子,神秘地半捂着面具,“帅哥最近是不是有和伴侣不合?”
“什么?”沙星末皱紧眉头,“我没有伴侣。”
“嗨,没事,我是过来人,”老板娘对他挤了挤眼,“我都懂。”
“......”沙星末完全不明白这女人懂了什么,但估摸不会是什么好事。
“其实,我是想打听一下,”他礼貌地叉开了话题,“这里卖信报的店家在哪儿。”
“喔,信报店?”老板娘做思索状,“帅哥说的是哪种,蓝色的还是黑色的。”
沙星末迟疑片刻,太久没回城里,他有点搞不懂这是什么暗号了。
“蓝色。”他想到石月的派系是蓝色。
“那个呀,你往东北边走,看见那个小林子了吗?你走进去,”老板娘指着夜市边缘的某处,“靠城墙的地方,就是了。”
“好,谢了。”沙星末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哎哎哎,等等呀帅哥!”老板娘从桌子后面冲了出来,“这情报,可不是白来的。”
“你想要什么?”沙星末停下脚步。
老板娘站在桌边,拾起两个黑乎乎的团子,丢进一个塑料袋里。
“照顾一下生意呗,天气冷了,生意不好做啊。”她说着,把那个塑料袋塞到沙星末面前,“很便宜的,只要十个币。”
“......”这是在抢钱吧?沙星末盯着那两个糊成一团的不明黑色物体,还是把手伸进大衣内袋里摸索。
虽然十个币有些过于坑人,但他也不是付不起。就是这个黑团子,看起来实在不像什么正经小吃。
“币你拿去,”他把两块币压到桌上,“东西就算了。”
“那怎么行!”老板娘惊呼,“我不做这种坑人的生意。”
“是么。”沙星末毫无感情地回答。
“拿去吧,真的很好用,”老板娘趁他犹豫之际,直接把塑料袋塞进了他的大衣口袋里,“相信我。”
她对着沙星末做了个飞吻的手势,往后退到棚子里,对着他半鞠一躬:“感谢惠顾,期待再次光临!”
沙星末摸了摸口袋里软黏黏的那一坨,老板娘热情的“好意”让他难以拒绝。
等回去再把它处理了好了。
他顺着老板娘指示的方向,来到了夜市的边缘处。夜已深,那里没有几盏路灯,树林里黑漆漆的,看起来实在不像还有店家的样子。
但他还是贴着城墙,找到了一条石板小路,那路的不远处,能看到一小盏灯光,似乎有个小亭子。
沙星末脚踩着石板往前移动,看见一个男人正站在亭子面前,似乎在与老板交谈。
“还是没有消息吗?”那个男人问。
“没有,先生,您已经来问过三次了。”亭子里传来一个女人慵懒沙哑的声音,沙星末看不见她,“您不如去找西门的,我这儿真没收到。”
“他说过会放消息在主门,”男人的语气略显焦急,“这对我很重要,麻烦你再看看。”
“先生,不如您明天再来吧。”女人说,“明天还有一波,到时候再看。”
沙星末此时已经走到了离信报亭一米的位置,他听到两人的对话,觉得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便抬起眼仔细观察他的侧脸。
高挺的鼻梁,成熟男人的轮廓,三四十岁左右,眉毛如刀锋,但眼型却是温和儒雅。
他的确见过这个人,沙星末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对不起,我是不是挡着你了?”男人往旁边侧身让过,“你先来。”
他正过身子,正好对上沙星末的眼睛。
“我是不是......见过你?”男人一时晃了神。
沙星末扭开头:“没有,你认错了。”
他来到岗亭前,对着里面的女人道:“我想要一份地图。”
“你就是那位吧,”这个女人也带着老虎面具,不过是遮住了整张脸的,“我得找找。”
“这片区的地图很久没有来新货了,刚忙着招待这位客人,没来得及翻,”她弯下腰,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翻出一摞摞册子,“您等等。”
“好。”沙星末垂下头,伸手翻开台面上的一张报纸。
那个男人还站在伫立在他身后,沙星末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就停留在自己的后脑勺上。
“你是,小沙吗?”男人在他耳后用极轻的声音问。
沙星末手摸到腰间,缓慢地半侧过身。
“封临。”他借着大衣的遮掩,露出手上白色的枪管,“你刚才说我是谁?”
若不是正面碰见,沙星末都快忘了这个人。
他曾尊敬的老师,那个支持过他的人,也是两个月前,发邮件和他撇清关系的那个人。
[你我已不是同路人] 他始终记得这句话。
封临看见他大衣下的枪口,身子不由得一僵。
“你现在......”他欲言又止。
“我现在很忙,”沙星末对偏了偏头,“能麻烦你站旁边去吗?”
封临震惊于他的学生的冷漠。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是他主动划清了界限。以他学生的性格,也不可能这么快原谅自己。
他只是不明白沙星末为何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封临说着,矜持地往后退了两步,他观察着亭子内的情况,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他们说你从流放岛逃走了,现在你是通缉犯。”
“嗯,所以,你打算怎么做?”沙星末弯起眼角,目光却如寒冰一般,“封临老师,你不是应该在中心城享受新职位吗?”
“没有什么新职位,”封临似乎不愿多说,他摇摇头,“小沙,这里很危险。”
“你也被抛弃了?”沙星末端着枪,又把他往后逼了一步,“夕日的特邀专家,竟然连城门都进不去了。”
封临缄默地低下头,他被挤到了石板下的土地上,窘促地靠在一棵树上。
“你不愿说?没关系,我对你已经不感兴趣了。”沙星末说着,手指摸到枪托上的档位,发出啪哒一响。
“小沙,你别冲动,”封临举起双手放在身侧,作投降状,“我不会去举报你,师生一场,我对你没有恶意。”
“无所谓,”沙星末笑道,“对我来说都一样。”
他食指放在扳机上,又把枪口往上扬了扬。
“小沙,你冷静——”
“那个,那边的先生,”报刊亭里的女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我找到您要的地图了。”
沙星末转过身,毫不掩饰地把枪重新揣进大衣里。
女人也像没看见那把枪似的,随意地把一本薄册子往桌上一丢,懒洋洋地坐了回去。
滴滴,滴滴,沙星末左手的通讯器叫唤了起来。
“不好意思,稍等我一下。”他往城门处退了一点,走到离报刊亭十米外的位置,才按下接听键。
“石风,”他右手摸着大衣里的枪,眼睛监视着报刊亭那儿,封临还在与那个女老板攀谈。
“他回去了吗?”
“没有,”石风的语气焦灼,“但我接到个坏消息。”
“什么消息?”
“有辆货车遭遇了袭击,就在中心城门附近。那辆车是云氏手里的,就在离你不到三公里的位置。我的情报人把消息拦截了,但是货车不到仓,云氏很快就会知道。”
“什么意思,云唐的车,跟他有什么关系?”
“袭击货车的是个变异体,我怀疑就是......”石风把那个称呼吞了下去,“我派人过去了,你最好也赶快离开夜市。”
“遇袭点在哪儿,”沙星末往报刊亭快步走去,“给我个名字。”
“通往城固货仓的那条道,”石风说,“你来不及赶到的,交给我。”
沙星末没回答这句话,他直接挂断了通讯,扯过报刊亭台子上的地图册,翻到中心城主门的区域图。
正在对话的两人被打断,封临转过身对向他,一脸忧虑。
“小沙,你......需要帮忙吗?”
沙星末只用了几秒,就在图上找到了城固货仓的位置。
与人行道不同,下街区的车行道很少,通常也不会有人守着。如果现在有辆车,他就能立刻开过去。
“老师,”沙星末把小册子折了两下,塞进他几乎快装不下的大衣口袋里,“你开车来的吗?”
“开车?”封临眼神闪躲,“我的车扣押在中心城了。”
“我说你下街区的车,”沙星末又摸出了他的枪,“你忘了吗?你以前带我兜风的时候提到过。”
“你说,在下街区出行,必须开车,没有车道的地方不要去,会遇到坏人。”沙星末把枪半举在空中,“我说的是不是?”
“那个,先生们,打断一下,”女人半躺在她的座椅上,指了指树林深处,“停车场在那边,能麻烦你们过去解决吗?”
“抱歉,”沙星末枪口往旁边指了指,“走吧,老师。”
封临被他的枪口指着,只好迈开步子,往树林里的另一条小道上走。
“小沙,你可以把枪放了,”他说,“我不会跑的,我可以帮你。”
“老师,你最好闭嘴,”沙星末跟在他的背后,枪抵在他的肩上,“我现在很着急,枪很容易走火。”
封临抿紧嘴唇,脚步加速。
他带领沙星末来到了停车场处,这里位置很偏,是个不算大的坝子,上面只零星停了三四辆小轿车。
两人走到一辆很小的白色电车旁,封临摸着裤子口袋,翻找着钥匙。
“给我。”沙星末对他摊开手。
封临磨磨唧唧地扯出一个圆形的纽扣状的小东西,捏在手上。
“你是要去哪儿?”他尝试着谈判,“这里我熟,我可以驾车,你坐旁边,这样你也方便。”
“给我。”
封临缓慢地把钥匙放在他手心上:“说真的,你好像还没考过轿车驾照吧?”
“这样不危险吗?”他担忧地问。
沙星末接过钥匙在上面摸索着按了一下,只听“咔”的一声,车子的后备箱打开了。
“看,我说你不熟吧,”封临温和地笑道,“开前门,是按上面那个扭。”
“嗯,我知道。”沙星末左手摸着钥匙,右手把枪的档位往上一扳。
嗖——一根细长如针的东西冲到了封临的下巴处,他头往后一仰,哐地撞到了车窗上,然后软绵绵地滑了下去。
沙星末蹲下身,把他脖子上的那根没入半截的银针扯了出来,上面沾了些血迹,他在封临的衣服包里快速搜了两下,找到个小纸片,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小字。
这里光线太暗,沙星末看不清,也来不及研究那些字的内容,他将就这纸片擦掉银针上的麻醉药,把针小心地包住,丢进大衣的内袋里,又拖着地上的人,把他拉到的车子的尾部。
这种车的后备箱很小,一个成年男子缩进去,估计连动都没法动。不过沙星末并不关心,他像对待死尸一样,把封临从地上扯起来,胡乱塞了进去,然后摔上了后备箱的门。
沙星末钻进驾驶位,启动了车子,借着车内的小灯再次翻开地图册,预估了一下距离。
“小坏蛋,”他把地图册甩到副座椅子上,“你最好别出事。”
他踩下油门,车子耸动着冲了出去,横冲直撞地开上了车道。
机车他开过很多种,但小轿车他的确不熟。
不过原理应该也差不多吧。他很快就找到了方向感。
沙星末开上了通往货仓的那条道,好在这条路处于山林里,路边没有人,道上也没有车,他在路上疾驰,速度一路飙升。
两旁的路灯越来越少,道上几乎什么也看清,只能凭借这个小车上的破烂车灯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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