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之只来得及感受到腰上被人用力搂住,紧接着他就偏头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搂着他的那只手力气很大,他脸颊紧紧贴在那人的胸口上,甚至能感到肌肉异于平常的起伏频率。
鼻尖涌入一股熟悉的味道,他仔细分辨过才发现是自己身上的檀木香。季书辞跟他待在一起久了,自然而然染上了同样的气味。
他鼻子动了动,脑子有短时间的怔愣。还没连上网,后者就已经松开搭在他腰上的手,板着一张脸严肃道:“山坡旁边的石块不能站人,这么大了一点常识都没有吗?”
他真的怀疑谢衍之能活这么大全靠运气好,要是自己再晚几秒过来,他怕是就跟个皮球一样滚下去了。
谢衍之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大反应,在他语气里难得听到了点老师训人的味道,从刚才那种陌生的感觉里抽离出来,扮出一副知错就改的乖孩子模样讨好又感谢地挠挠头。
老实说他也有点后怕,拍着胸脯松了口气:“一分心就没站稳,还好有你在,不然掉下去又要断胳膊断腿了。”
“何止断胳膊断腿那么简单。”季书辞恢复成一贯冷淡的语气,往山坡扫了眼,“按这个长度跟坡度,摔下去就得开席了。”
第5章 他竟然有孩子了?
谢衍之听到他的话扑哧一声笑出来,虚惊一场过后他肉眼可见地老实了不少,乖乖跟在季书辞身边几步的距离。
南樵山的山顶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平台,靠近山崖旁边立了一座石头搭建的小庙。想来是年久失修,石壁裂缝处被杂草跟青苔覆盖,跟对面的凉亭看上去不像一个年代的产物。
小庙里供奉着一尊石像,看样子好像是佛,但又不是常见的那些。
谢衍之的好奇心顿时窜起来了,想着季书辞是老师,喊他过来就是一通乱问。
季书辞一个教数学的哪懂这些,第一次在别人喊自己老师的时候一问三不知。
刚想跟他说自己也不清楚,就感受到耳边突然刮来一阵风,有人从背后猛地蹿在他跟谢衍之中间。
“谢挫挫!”
谢衍之连脸都没转过去就被人勾住脖子转了一圈,轻车熟路地反手往后就是一拳。
“唐见疏?你怎么在这里?”谢衍之略显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你不是应该在医院交流学习吗?”
“干嘛,医生就不能有个人时间了?”唐见疏把发带从额头上扯下来,绕在手上转,“你兄弟我呢聪慧过人,效率比别人高,休息的就比别人早咯。”
他得意地嘿嘿一笑,余光注意到站在旁边的季书辞,压低墨镜骚里骚气地冲他眨了眨眼:“你好啊,帅哥。”
季书辞往后转头没看见人,确定他在跟自己说话后点头应道:“你好。”
他这么平淡的反应倒是把唐见疏准备继续往下讲的话给堵了回去。唐见疏笑靥如花,偏头给谢衍之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不是哥们,这人你认不认识啊,不会只是个离得比较近的路人吧,那我多尴尬啊。
“没见过你这么不稳重的医生。”谢衍之白了他一眼,转而向季书辞介绍道,“季老师,这是我大学同学,也是神经外科的医生。唐见疏,见面的见,生疏的疏。”
季书辞默念了一遍名字,心道两人不愧是朋友,连不正经的调调都一模一样。
“你知道他这名字怎么来的吗?”谢衍之心怀鬼胎地问道。
季书辞实诚地摇了摇头。
谢衍之勾起唇角,忽略唐见疏一脸无语的表情,笑道:“我跟你说啊,是他出生的时候,他妈觉得他长得跟自己想象了几个月的样子不像,说白了就是嫌他丑,所以才取了见疏,意思是见面觉得很生疏。”
“喂喂喂,谢挫挫,你对你的救命恩人放尊重一点。”唐见疏被掀老底不乐意了,扬起眉毛理直气壮道,“还有,什么叫大学同学啊,我是他好朋友,还是仅此一个的那种最好的朋友!”
他凑到季书辞身边开始一点点细数能证明两人关系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后者本着良好的教养听到最后只总结出一个结论——就是好朋友认识新朋友后的占有欲作祟。
他对唐见疏把自己当成假想敌这事很不理解,在他看来,谢衍之跟他简直就是不该有交集的两类人。跨度太大的两条线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相交,具体要多久他不好说,但至少谢衍之住在家里的三个月内——
绝对不可能。
于是他找了个好时机打断唐见疏的话,澄清似的说道:“我跟谢衍之就是暂时的舍友关系,你们先聊,我还有点工作要忙。”
他说着就要走,谢衍之眼疾手快地拦住他。那句“暂时的舍友关系”让他莫名有中没被认可的不爽,也没留意什么社交距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给人拽了回来。
“当老师这么压榨吗,出来爬山都得工作?”
季书辞被他扯得晃了两步,拧开手皱了皱眉,干什么呢劲儿这么大。
唐见疏眼珠子轮流在两人身上徘徊,最后停在谢衍之脸上。
短时间的交汇后,他收到了大脑发来需要及时撤退的信号,摇着手机朝谢衍之眨了个wink。
“懒得跟你耽误时间,我朋友还在那边等我,记得看微信,明天迟到你请客。”
谢衍之往他走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有三四个穿搭风格类似的男人。都是些生面孔,他这人交友比较挑剔,组局时候的朋友跟生活里的朋友是两个概念。
几人等唐见疏过去后就从小路下山,谢衍之转头没找到季书辞的人影,四处看了看才发现他正坐在石椅上拿着ipad写什么,旁边还放了两瓶从贩卖机那买来的苏打水。
“包里不是还有没开过的吗。”谢衍之走上前接了一瓶,坐在他对面的位置靠在柱子上不带动,“你们领导也太不讲理了,出来玩还要下发工作。”
苏打水被冰镇过,铝合金外壳还泛着密密麻麻的水珠,拿在手上还有点冻手。
“不想喝常温的,没任务,刚好有灵感就先记下来。”季书辞一口气回答了他两个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山顶视角广空气好,舒服是舒服,就是实在没什么可玩的。他本来想趁这时间写点教案,可偏偏上面一点信号都没有。
谢衍之把饮料罐贴在额头上,懒洋洋地说道:“现在就可以走。”
他嘴上说一套身上做一套,松垮垮的样子看不出一点可以走的影子。季书辞也不惯着他,绕到外面看好了下山的路线就回来催他起来。
他选的是条大道,主要就是为了防止万一谢衍之罢工不想走了,这里等观光车也比较方便。
大道说是山路其实更像马路,现在也不是常规下山的时间点,所以路上行人特别少,除了前面一对上山的老夫妻外就只有他们俩。
谢衍之手里不拿点什么就不习惯,找不到棍子就从山壁上薅了几根草拨着玩。想起刚刚在山顶的事,又跟季书辞多解释了一句。
“季老师,唐见疏就是个见人就容易发疯的自来熟,你别搭理他。”
“没事。”季书辞道,“自来熟的性格挺好,不容易冷场。”
谢衍之快走几步跟他并肩:“季老师这样的性格也很好啊,我就喜欢,聪明内敛不张扬,事业有成还求上进。不像我,天天被我妈骂不务正业。”
季书辞对谢妈妈这个评价表示相当赞同,但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比起谢衍之为什么会喜欢自己的性格,他更好奇另一件事。
“唐见疏,为什么叫你谢挫挫?”
“因为我是倒霉蛋呗。”谢衍之无奈地耸耸肩,“从小到大都很倒霉,小时候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给人当跟班人还不爱搭理我,长大了天年不齐事事不顺,出门容易闯鬼,算命还总摇下下签……”
季书辞不动声色地咳嗽一声——找人给自己当跟班,这事他以前好像也干过……只不过他们是愿赌服输,不算强迫。
时间太久记不清了,只知道对方是个臭屁小孩,长得很可爱,就是不爱跟同龄人玩,人也很顽劣,总喜欢讲鬼故事吓唬人。
一吓一个准,坏得很。
他那会儿看不过去就跟人打赌,赌围棋,谁输了谁就给对方当小弟,任凭对方差遣不能拒绝。
他就是学围棋的,结果不言而喻,成功把人收编后对那副宁死不屈的别扭性子深感兴趣,经常 仗着自己大他几岁,变着花样地逗他急眼。
后来看电视剧里有新娘子盖红盖头成亲,小孩子模仿欲强,他就也拿了他妈的红丝巾硬拉着人上演了一出强取豪夺的戏码。
年少不懂事,现在想想确实怪欺负人的。
谢衍之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大堆,换气的时候才看见季书辞在垂头想着什么,他从360度换着看都看不出是在认真他说话的样子。
一时有些泄气,双手比了个喇叭的形状,歪着脑袋拉长声调:“季老师——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季书辞闻言一愣,不好意思说自己跑神了,轻轻点了头:“有。”
听到他说有,谢衍之刚刚那点郁闷顿时跟那烙铁上的热乎气似的瞬间蒸发,才动了动嘴,就听到他又抛来一个新的问题。
“唐见疏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为什么?”
谢衍之抿了抿唇,信口胡诌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之前我请别人吃饭的时候没带钱,他帮我垫了一顿。”
这回答的敷衍味儿太重了,但季书辞并没有追问下去。一来这是对方的私事,人家不想说他一个外人上赶着问也不像话,二来他转念一想,或许他说的也不假。
能让他跟唐见疏不期而遇的饭局估计也是圈内拉帮结派的风流局,谢衍之一个花花公子嘴上说着请客,实际兜比脸干净,让他当众没面子跟要他命也差不多了。
一通没有逻辑依据的猜测把自己说服了,季书辞“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谢衍之被他思考时隔三差五丢来的眼神看得脊背发凉,总觉得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东西,赶紧扯了个别的话题岔开这茬。
一路上两人的嘴巴都没歇停过,谢衍之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什么都要问一问。季书辞跟他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教这么多年书,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不少,看人还是很准的。
谢衍之本性不坏,大体能算是个好人,所以他自然而然削弱了一部分防备心,对于成堆抛来的问题,他能回答的都回答了。
但这人的聒噪程度显然已经超出他的预想,从山下到餐厅,从餐厅到酒店,他脑子嗡嗡嗡地响了一路,闭上眼睛耳边都是谢衍之的声音在无限循环。
他实在受不了,忍不住强行打断他还在没讲完的后文。可等谢衍之眨巴个眼睛一样认真地问他怎么了, 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一会儿直接回酒店吗?”他只能想出这句。
谢衍之被他没头没尾地问懵了,愣了一会儿才道:“不啊,来之前看到酒店旁边有家儿童店,我去那买点东西再回去。”
季书辞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他竟然有孩子?
“你有孩子了?”
谢衍之眯起眼睛,老神在在地笑了笑:“嗯……算是有吧。”
第6章 “他不一样”
算是有,那就是有。
父母不情愿承认的孩子,他只能想到私生子这个身份。
谢衍之比他小几岁不说,还是个常年混迹酒吧的同性恋,他从哪骗来的孩子?
同性骗婚在季书辞眼里是最下作龌龊的存在,从小受到的良好教养让他完全不能接受这种事,更不想跟能干出这种事的人有接触。
谢衍之眼见他往后撤了一步,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多了不加掩饰的鄙夷,顿时知道他把自己想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人。绷不住笑出声,边笑还边从手机里翻了张照片试图给自己挽回点好感。
“季老师,你说说你为什么总把我想的那么磕碜呢。”他转过屏幕,语气一半抱怨一半委屈,活脱像个被老师接二连三冤枉的乖孩子。
“我是个好人,还是天地可鉴的那种。”
屏幕上是一个四五岁左右的男孩,举了本奥数书冲着镜头傻笑。
季书辞本着职业的敏锐度第一眼看到的是书上满满两页的红勾,露出一个稍带惊奇的神情:“这是小学三四年级的奥数书吧,这么小就能做对这么多,好好培养以后竞赛拿点奖不难。”
谢衍之清楚地看见他眼底亮起的光,突如其来产生了点挫败感,这位对数学题的兴趣好像比对自己的大多了。
他咳嗽一声示意季书辞把注意力放自己身上:“这是我外甥,看看,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像我。”
季书辞定眼一看,他没见过谢衍之小时候的样子,但能肯定的是这小孩跟现在的谢衍之不像。不过男孩的眼睛倒是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于是很肯定地给了判断:“不像。”
意料之外,谢衍之对他这个回答十分满意,因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姐姐是个很典型的淡颜系中式大美人,就是他那拖后腿的姐夫不太行。
孩子出生前他一直祈祷要像他姐姐多一点,结果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直接两眼一黑,小孩除了眼睛像他姐姐外哪哪都跟他姐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暗示自己肯定是看的方式不对,不甘心地又上去看了一遍。毫无意外,两眼二黑,发出了在众多贺喜词中第一声沉重又违和的叹息。
季书辞注意到他一分钟八百个变化的表情,感觉自己一定是脑子不正常才会觉得谢衍之垂头耷耳的样子有点可爱。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走到儿童店门口。季书辞原意是想回酒店工作,但人都站在这了也不好直接走,索性跟他一起进去。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店里卖的东西种类很多,来的客人也很多。
谢衍之对儿童用品的了解程度约等于无,买东西就一个标准——好看。挎了个篮子看见什么还凑合的就往里面扔,管他用不用得上。
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在他顺手拿了个湿巾加热器后,季书辞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这个没用,加热半小时几分钟就凉了。用毛巾就行,在家用热水泡,外出带个保温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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