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习惯性地想到裴追。
我谢绝了女生,靠在路灯柱子边,摸索出了一支烟。
自从知道所有异常能力都会消耗灵力后,我已经很久没有特意去看人寿限了。
而此刻,我点燃了这支烟,忍着肺部呛咳的刺激,吸入再吐出……然后透过逸散的烟雾,看到了万分诡异的一幕。
充满烟火气的街道上,繁华的绚烂霓虹灯下,年轻人摩肩擦踵,嬉笑怒骂——而他们的心口却隐隐绰绰地漂浮着一个倒计时。
这些倒计时有一个可怕的共同点。
年份都是,0。
这些年轻人,他们的寿命竟然都……不足一年。
即使有所预料,我还是一时惊怔,直到烟燃尽烫到了指尖。
这一幕又一次验证了刚才我和塔罗说的猜测——末日即将重现,而甚至比旧时间线那次来的更快。
但好在,我已有了对策。
其实很简单,现在意外大多发生在这座城市,所以只有我能将地底怪物们吸引过来,瓮中捉鳖一起杀了,便可以。
杀它们如今对我并不难。这几年我也没别的事,闲来无事便画法阵咒术解闷,比旧时间线时倒更精进不少。略有难度的是吸引怪物,但在和塔罗聊后,我也有了思路。
塔罗这世虽开始没有记忆,却依然在干着玄学博主的活,因此这方面的消息格外灵通。
她说,其实真的了解下来,现已存世的怪物应该也并不算很多,只是诅咒意外却发作得格外频繁而且迅速,甚至似乎没有旧时间线“窗口期”的规律。
而其中有两个案子,塔罗发现竟缠在了一起。
第一个案子的诅咒应该是“猜谜”,宿主是个小男孩。
其实这个怪物并不算很霸道,因为“猜谜”只要和任何一个宿主“游戏”输了,都得按照契约回到地下。
而塔罗恰好知道,就在小男孩之前,已有人因计谋再加点运气赢了这怪物,也就是说——“猜谜”怪物消失了。
所以按理说,小男孩稀里糊涂地逃过一劫,应该没事了。
但其实并没有,几日后,小男孩被发现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郊区一座公墓边上,边上还躺着另一个死者,是个穿红色睡裙的女人。他们都被烧干了。周围却不见火源。
女人中的是另一个毫不相关的诅咒,名叫“镜子”。和小男孩唯一的关系是,他们是邻居,而楼门口因连日暴雨,有一大摊积水……无风时,如同明镜。
于是,我们便有了个最合情理的猜测。那就是现在的怪物,不仅可以自己传播诅咒,甚至可以“继承”同伴遗留下的诅咒。
而且,无主诅咒反而会吸引更多的怪物,诅咒原主越强,被宿主激发得越彻底,能吸引的怪物越多。
我不由又一次感慨自己的好运气。
——毕竟,还有什么比貓灵遗留下的“七宗罪-暴食”更合适的呢?
我去了趟超市,买了两大袋食物。面包、熟食、水果、饮料,我也没仔细看,主打一个扫货。结完账才发现太重了,我这病鬼拿不动,只好又狼狈地拦了辆出租,刚好花完了剩下的钱。
回到家,我将吃的直接摊在狭窄的走道里。然后坐在床头,将他们根据品类分类。准备一类一样,轮着来,看什么时候能“中彩”。
只是在看到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榴莲肉、腊肠,还有一些古怪冷门的肉类时,我都不禁皱眉,把它们排在最后,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个“暴食”之罪只要暴饮暴食便可成立,可别千万要求我像裴母一样吃点珍奇异兽。
哪怕我忍得了,恐怕一时半会也没地儿买。
先从最正常的开始,我拆开一包薯片,皱眉尝着这年轻人的奇怪零食。顺手又画了几个增强法阵,效果类似于把自己装点成一盘复活节的豪华烤鸡,香飘万里,等着恶狼寻味而来。
——然后,瓮中捉鳖。
作者有话说:
修文,下次后天周三更~不出意外就这一周修文,元旦开始就正常日更,万一出意外了我再告诉大家……
大家圣诞快乐~
第97章 为铒
可惜,事情执行起来并没我想得那么顺利。
倒不是别的。只是我什么都算到了,唯独没算到自己现在这么废物。
我先前其实便不太能吃东西,动不动就呕血。这些日子裴追不跟在身边了,我去附近医院凭晚期诊断书,打吗啡止痛针,又吃了些乱七八糟的药,头疼稍缓,便勉强可以进食。这便有些飘了。
我原本琢磨着,这些东西够吃个两三日,怎么着我持之以恒地胡吃海塞,都够的上暴食饕餮吧。
没想到,吃了没多久,胃部便一阵阵地痉挛和剧痛。我甚至都来不及去洗手间,就撕心裂肺地吐了起来,却不是什么消化呕吐物,而又是大滩大滩的血。
我现在都有点麻木了,甚至有些庆幸总比吐了一地食物残渣体面干净些。
然后,我拆开了下一个包装袋。
这样的循环持续了很久,有一瞬间,一个念头曾莫名其妙地划过我脑海。
我想:还好裴追不在,不然他会心痛吧。
在第二日的清晨,我听到了一阵清越的风铃声。
这样一个棺材屋子里并没有此等雅物,那是我的阵法被触动了。
怪物,终于来了。
大部分怪物是不在现实显形的,但来到现世,按法则又必须受这里的物理规则管辖。
我看这几道瘦长的影子再窗口徘徊,然后又是十几道,再是几十道……影子和影子重叠起来,密密麻麻,最后成了一道墨一般浓稠的黑幕。
化不开的黑色居高临下,整个狭窄的室内蓦然一暗。
怪物竟然比我想得还多上许多。
但这是好事。我这里杀得越干净,留给塔罗和裴追的时间便更多。
我叼着刚拆开的棒棒糖,轻轻拉了下手边的一根绳子。
随之打破表面平静的是一阵杂乱的巨响!有什么东西从窗边屋顶倾泻而下,正好浇在了那些怪物头顶。
它们大部分似乎尚且低等,还没有貓灵的神志,因此一瞬间懵在原地,窸窣交流。
我嚼碎糖咽了下去,笑了。灵力得节约着用,所以这倒不是什么法术,而就是个和窗帘杆联动的小机关。
那些液体只是红颜料,方便让我看到原本“无形”的怪物。现在,这些怪物成了一团团奇形怪状的红影。
我侧转身,屈身于阳台和卧室交接的墙壁死角,看着它们在骚乱后渐渐静了下来——缓缓走进屋内。
旧时间线里,怪物们通常单独行动。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怪物成群结队的出现,在搭配这一身血一样的红,视觉效果略有些震撼。
每只怪物形态其实都不太一样,有形态单薄还略带反光的,也有和貓灵一般呈动物形态的,还有些甚至……有些像人。
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倒是都长着“眼睛”,只是往往不止一双,有点像昆虫带着复眼,只是更夸张许多,有的怪物头顶位置密密麻麻几十上百只数不清的眼睛,还在快速眨动着,细小缝隙里的眼球滚来滚去,激得人快要犯密集恐惧症。
而这时,我才发现了意见比怪物密集恐惧症更糟糕的事。
——我原本在这屋中早已画好法阵,从发现它们起,便开始尝试驱动阵法。只是如今这身体到底太不靠谱,竟在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我突然施不出法术,也驱动不了阵法了。
怪物们缓缓地逼近,它们并没有直立行走,而是即使最像人的怪物也在匍匐前进,头部贴着地面,发出含混粗乱的呼吸声,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这屋子实在太小,这时它们离我已只有不到一米,而我却还没成功驱动阵法。
我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怪物身上来自地下死亡之河的湿意。
——要是我就这么歇菜,真是黑色幽默、毫无意义。因为,如果我不能扫清障碍,下一个死的就是这座城中数百万人,甚至更多更多。
生死一线间,我凝定心神,飞快念诀,体内灵力终于波动起来。
这狭窄的屋子蓦然一亮,繁复的法术纹理明灭不定,如同极细密地针在飞速布置一张铺天盖地的金色巨网!
但是,还是不够。
此阵遍布房间四面,复杂精密,因此也需要时间。如今尚走完西面与屋顶位置的魔力通路,还有一半。保守估计也需要几分钟。
但此刻,只要怪物再走一步,就会走出狭窄的阳台,看到门后墙边的我,碰到我,光用爪子就可以轻易勾破我的肚肠。
我躲在墙边,靠窗帘遮盖,观察怪物,它们的身形映在光洁的桌面玻璃上,有种古怪的扭曲。
等等……我忽然心中一凛,意识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
——我可以在这个角度看到怪物,那怪物应当……一直也能从玻璃倒影看到我。
那它们为什么始终没动,还在缓慢寻找?
电光火石间,我忽然有了一个推测:既然人类无法直接看到貓灵,那对貓灵来说,是否也是一样?
——比如,它们并不是通过眼睛识人,而是感受人的气息。
我如今已病弱膏肓,气息薄弱至极,又未用术法。它们才竟还没发现。
现在的这个位置虽然是死角,但怪物再近一步便会触碰到我,因此只能赌一把,没什么好犹豫的。
为首的怪物踏断了阳台破烂的门槛,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然后,它朝着我的方向,缓缓扭过头。
我当机立断,尽量以最快最轻地动作起。
我站起身,往后让了几步,这时正好和它视线齐平,这只怪物形如镜面,不知是否是塔罗所说“镜子”诅咒的主人。
它冷冷地微微垂头,光滑身体上映出我的脸,又因为它周身被泼满了红油漆,镜面里的我仿佛一个血淋淋的鬼怪。
这还不是最诡异的。
与此同时,那“镜面”边缘轻轻颤抖了一下,那竟然是无数只眼睛。而如今,这些“眼睛”都直勾勾地朝向了我。
我贴墙站着,将呼吸压到几不可闻。
它用触角般的手足在地上摸索,我低头看着,镇定地躲避,过了一会,它回过头,似乎在和其它怪物交流什么。然后径直往前搜索了。
我望着它们在屋子里搜索,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从前我仗着一力降十巧,其实对怪物习性、来处去处并不非常用心。现在狼狈落魄,只能智取,反而摸索出了些规律。
比如,怪物的的能力其实都和现世联系紧密:【丢手帕】是著名的孩子游戏;【镜子】是日常必需品;【天气】是自然现象;【貓灵】则是常见动物……
比如,仔细回想起来,怪物之间似乎也有层级组织。这个镜子般的东西似乎就是这次行动的首脑。
再比如,两次末日,似乎第一个出现的怪物都是貓灵。那么,第一个诅咒便是“七宗罪”,是神话中地狱恶魔的罪行,也是人类欲望的原罪。
这些到底预示着什么?
我有种预感,之前所谓的倒流时间治标不治本。只有弄清楚了这些事,才能找到“门”所在,封上两个世界的通道,彻底解决这一切。
我一边思索,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秒。
——时间差不多了。
就在貓灵逡巡完整个狭小房间,重新走向我的藏身之处时——我低声念道:“阵起。”
一瞬间是仿佛空气都停滞地死寂,而后狂风蓦然从四面八方涌来,这狭小的空间仿佛成了一只高压强的压缩箱!
一瞬间,我耳鸣刺得生疼,随手一抹已流下鲜血。
——与此同时,这巨变已让怪物发现了我的踪迹,他们发出诡异的咆哮声,形体竟随着气流变成了古怪的条状,但却以更快的速度向我袭来。
我不闪不避,在狂肆地气流中抬起染血的右手,而后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收。”
随我话音落下,狂风蓦然收敛,那些怪物仿佛一团面条忽然被人搓成了球,结结实实地被风“锁”在一起,成了一团乌黑的漩涡。
这就得手了。
接下来……只要用点手段折磨它们,把它们送回地下便可。
我微微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许放松。
——而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一阵很轻的声响。
像是细小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蓦然心头一紧,意识到了不对,疾步奔至门口。却还是慢了一步。
房门被推开,一个满面泪痕的小男孩咋咋呼呼地冲进来,喊着:“姥爷,姥爷……他们说你到什么天上去了,我不信,姥爷你还在是不是,只是在和我玩捉迷——”
小孩没说完。
因为在他进入这个房间的瞬间,便触动了阵法。
任何法术一旦生效,法则高于一切,连施术人都无法逆转,小男孩和怪物在刹那间直接被阵法锁在了一起。
他呆呆地看着一片狼藉、诡异到超出正常人理解范围的景象,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怪物牢牢控制住了。
那疑似【镜子】的怪物缓缓伸长了触手,包裹住男孩的咽喉和胸口。
“咯咯咯,”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怪物开口了,它一字一顿对我道:“解开,阵。否则,他,一起,死。”
作者有话说:
修文,下次周六更~
下周元旦1.1开始日更
第98章 以身为殉
眼前看起来只有两个选择。
解开阵法,放走小男孩,同样也放走这些怪物。任由他们在几十天后毁灭这座城市,带来又一轮末日。
不解开法阵。那么在我驱赶怪物的同时,就会看着它们虐杀男孩。
“我知道,你之前,做过类似的,选择。”这“镜子”怪物远不如貓灵口齿伶俐,似乎并不习惯和人类交谈,但语气却和“貓灵”像的很。
“那一次,你杀了几千人、来、所谓的、保全更多、人。”它桀桀怪笑着:“这次,你要怎么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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