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恍然大悟:【对对,阿西莫夫三原则,我的程序里有植入过,避免子系统跟宿主产生冲突暴走嘛。不过任务权限是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说如果你任务失败了,主系统也会……】
尼禄:【那么,按照服从命令的第二原则,我要求你进入绝对无法观察外界的休眠状态。】
系统话没说完,两眼一黑,咻地关机了。
尼禄又打开自己的全息脑图,确认代表系统的异常波动,已经完全停止运作。
阿西莫夫原则对人工智能的约束是绝对的。这样看来,这个高维智能,是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确认过系统服从性后,他才将一直搭在销毁程序上的手指移开,抬手揉了揉肩颈。
坐在床边的白狼骑见尼禄收了光屏,以为他终于愿意休息了,便俯身下去,轻手轻脚脱下尼禄的小腿袜,好让他换上舒适的睡袍。
尼禄垂眸看他一会儿。
突然将膝袜脱了一半的脚,从他手中抽走。
“?”
白狼骑愣住。
不过很快,纳闷的骑士轻轻捉回尼禄的脚掌,继续把小腿袜往下褪。
但银发皇帝另一只雪白裸足,又带着某种恶劣意味,踩上了他闪着冷光的金属胸甲。
并且挑衅般持续用力。
“陛下,请别这样做!”
白狼骑赶紧轻握住他的小腿,急得眼灯微闪。
“嗯?”尼禄挑起唇角,俯瞰蹲在地上的骑士,“为什么?因为你会生气吗?”
“不是的,您这样做会让旧伤很疼。陛下,倘若我做错了什么,请您用光索来惩戒我即可……”
说着,白狼骑自己从臂铠里抽出光索,鞭柄朝前,小心递进尼禄手里。
这种通着电流的光索,拥有比普通皮鞭更强大的破坏力,专门为了惩戒穿戴盔甲者使用。
尼禄没接。
他本想先在白狼骑身上做个实验,看是否真如系统所说,能从他身上拿到什么“仇恨值”。
但跟那双莹蓝的眼灯对视时,他突然发现,他好像确实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白狼骑怨恨自己。
“阿列克谢,”尼禄直接问,“什么情况下,你才会忍不住杀了我?”
白狼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小殿下,为什么要这样拷问我?”
良久后,他才声线艰涩地开口,甚至连用错旧称都不自知,“这只是一个新的文字游戏,还是我真的犯下了什么滔天过错?”
“为什么?”尼禄想了一会儿,“因为就目前来说,我是一个足够残忍冷血的皇帝。鲁珀特夫人曾在刑场上,苦苦哀求我放过她未满10岁的孩子们。但我依然选择复刻当年她的丈夫,对卡厄西斯家族做过的一切——”
白狼骑眼灯轻闪,声音更加低沉了:“陛下。”
尼禄没有理他,自顾自往下说:“然后我就在鲁珀特面前亲手杀了他们。我将他们的头颅砍下,一个个丢在鲁铂特的刑架前。鲁珀特——那个卑劣的帝国叛徒,尽管当时他已因受刑命垂一线,目睹这一幕,他却依然能在铁索中抽搐弹跳,像一条油锅里的活鱼,大声咒骂卡厄西斯家族不得好死——”
“陛下。”
白狼骑握住尼禄的手,将额头轻轻贴上对方的手背。
“我是如此天资愚钝的骑士,使我不知道该如何打消您对自己的苛责。但我以生命起誓,从我第一次跪在您的面前,让您将小小的玩具剑敲打在我的肩甲上起,我的灵魂、我的血、我的盔甲和这副躯壳,早已完全地归属于您。
“即便我的灵魂干涸,您也绝不可能在我的灵魂里,找到一丝一毫对您的不忠。唯独能使我对您感到不满的,只有您对自己的质疑。
“因为圣子在上,我深信我高贵的主人,不该蒙受此等冤屈……”
他竭力冷静辩解,结果越说越急,反倒把尼禄逗笑了。
小皇帝索性暂时放弃仇恨值实验,一撑床垫,就着光滑的床单,滑到了白狼骑膝上。
“呃、呃,陛下!不、不符合皇家礼节……”
尼禄像小时候一样,亲昵抱着骑士的脖子,两条白腿圈紧对方的后腰。少年故意冷脸命令道:“不许放我下来,大笨狼。这是你的主人的赏赐,只要欣然接受即可。”
“礼、礼节……”
“这是神圣的皇帝旨意!”
白狼骑只好抱着尼禄的屁股,傻乎乎在房间转了好多个圈。转到他怀里的小皇帝连连打起哈欠,骑士才赶紧把他抱起,放回床上的被窝。
做完这一切后,白狼骑轻轻熄掉灯,抱着自己的爆能枪,如往常一样坐在床边戒备。
尼禄却没有立即入睡。
他在黑暗中睁着红瞳,注视白狼骑的背影。
【……帝国历912年,恶贯满盈的尼禄·奥古斯都·卡厄西斯,被海德里希、阿撒迦、叶斯廷、白狼骑四人共同扭送断头台。在全帝国人民的欢呼声中,暴君尼禄受刑身亡。——《圣子受难记》
【‘……’
【……“我当时唯一能做的,”白狼骑低声对圣子忏悔,“只是用布条蒙上他的眼,然后捂紧他的耳朵。”
【“……在最后那一刹那,他仿佛又突然恢复成从前高贵理智的样子了。然后他笑着对我说,我知道一定是你。再见,我忠诚的老朋友。’……”——《圣子受难记》
【……】
一个不属于这个维度的人工智能,送来一本荒谬至极的低俗小说,然后指着这些文字说,这就是他的命运。
如果他轻易相信,就意味着他从前经历的18年,都成了一个虚无的笑话。
但如果这本书所描述的,真的是帝国的未来。
它所预告的,是一场真正将要发生的战争。
那么……
尼禄大脑飞速运转,呼吸却逐渐放缓,最终闭目进入梦乡。
第7章
……
“敬禀陛下,舰队已抵达德尔斐星系。”
门口的狼骑低声禀报。
寝舱灯光逐渐变亮。白狼骑早已抱来另一套祭典用礼服,然后把仍睁不开眼的尼禄扶坐起来。
趁着尼禄还没完全清醒,他偷偷往尼禄嘴里塞了一根测温棒,再轻手轻脚为小主人穿衣服。
一如从前每一次,刚睡醒的尼禄,戒备心会变得很低。
见白狼骑往他嘴里递东西,便很乖地张嘴含着,银发乱翘的样子看起来呆呆的,一点也没有平日杀伐狠厉的模样。
不过好景不长,随着意识逐渐转醒,他就很不爽地把测温棒吐了:“什么东西。”
“终于退烧了,陛下。”白狼骑捡起来看温度,十分欣慰,“在前往德尔斐的途中抓紧时间补足睡眠,果然是有效果的。”
尼禄见他要给自己穿礼裤,便提醒道:“等等,先为我植入神经动力机甲。”
“……陛下,”白狼骑声音很低地:“我仍旧可以抱着您进入圣殿。”
尼禄眼神一冷:“不行。叛党占据王位十年,圣殿现在早已经是独立派的地盘了。皇帝暴露的任何一丝软弱,都会成为他们大肆宣扬的把柄。给我植入神经动力机甲。”
白狼骑没有办法,拿出一枚莹蓝色的薄薄芯片。
相较早些年沉重的外骨骼动力机甲,神经动力机甲能直接从尾椎处植入骨髓,生成替代神经,使残疾人移动时灵活近似常人,且携带相当便捷。
只是,由于其深植神经的固有特性,神经动力机甲有不可避免的缺陷。在植入当时,或者长期不剥离,都会让使用者感觉疼痛难忍。
白狼骑将尼禄抱起,双臂搭在自己肩上,然后轻轻撩起皇帝的睡袍。
金属指尖一路向下探,沿着单薄的脊背,触至隆起的尾椎处。
曾经养尊处优的少年皇帝,后背也像奶脂一样柔软雪白。肩胛骨像一对漂亮的蝶翼,在被白狼骑的金属手掌拢住时,还因为温差稍稍颤了一下。
唯独在尾椎底部,一块突兀的、色泽浓郁的蔷薇色淤痕突兀横亘,显示出被反复植入机甲的痕迹。
白狼骑低声:“陛下,现在植入了。”
尼禄点头:“可以。”
下一秒,尼禄骤然蹙眉,倒抽一口凉气。
紧贴椎骨的芯片状机甲,自皮下生出极细的长针,一路朝骨髓深处刺入。
尼禄一声不吭,只把白狼骑背后的披风,用力抓出两团褶皱。
不过很快,在从疼痛中缓过来后,他就从白狼骑身上下来,蹒跚着在房间内练习步行。白狼骑在皇帝身侧虚环着他,用手臂充当尼禄的辅助支架。
直到步伐开始变得如正常人一样轻快自然,尼禄才满意地点点头。
“阿列克谢,”满头冷汗的小皇帝张开双手,抬高下颌,朝自己的骑士下令,“现在为我着装。”
皇家舰队缓慢入港。
旗舰舱门开启,舰桥缓缓降下。
狼骑军团率先离舰,持枪护卫在舰桥两侧。黑压压的重装方阵,散发着来自战场的血腥戾气,连地球温暖的阳光也无法洗去分毫。
舰桥下方,红衣大主教正率领一众圣殿神官,在方阵外恭敬等候。
尽管姿态足够温顺,但是哪怕队伍中神职最低的神官,眉眼间都隐隐透出轻蔑。
德尔斐圣殿早在两千年前就已建立,历史比银河帝国更加久远。作为圣子降临之地,人类起源地古地球的中心,圣殿经历过旧联邦黑暗时期、内战时期、以及帝国崛起时期的残酷战乱,却始终屹立不倒,在民众中的声望也居高不下。
九百年前恺撒大帝开创银河帝国,为了巩固皇室统治,收服民心,他刻意将圣子的地位再度抬高,并和帝王权力牢牢捆绑。
他对民众宣称君权神授,圣子则是诸神于俗世的化身,凡君临蔷薇王座的帝国之主,必要经过圣子的许可和洗礼;但在提高圣子世俗地位,承认德尔斐星系在一定程度上自治的同时,恺撒也在持续通过各种手段分化圣殿势力,并解除了德尔斐星系所有的武装力量,由帝国军队永久保护。
对于尼禄和卡厄西斯皇室来说,圣子是非常优秀的政治工具,是将宗教力量牢牢钉在权杖下的傀儡。作为回报,皇室将持续为圣殿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以及既在周边星系提供强大军队守卫同时,又不会让军队进入德尔斐范围,保证德尔斐的自治程度。
不过很显然,服务于圣殿的神职人员似乎并不满足目前的现状,也从未认定皇室有与圣殿平起平坐的资格。
10年前鲁铂特篡位夺权,即便在皇室成员大半被杀、贵族集团谈妥利益的情况下,鲁铂特仍然遭受了来自帝国各部势力的不小阻力——
除了圣殿。
当初鲁铂特访问德尔斐星系,红衣主教和教会神官以相当热情的态度迎接了他,并用卡厄西斯皇帝的规格,为鲁铂特举办了盛大的圣殿巡礼和洗礼仪式。
厚重的舰门层层打开。
银发皇帝大步走下舰桥,身后是如火焰般滚涌的猩红王袍。
“参见皇帝陛下,银河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吾之君父暨守护神!您的恩典光辉灿烂,德尔斐星系都将为您的夺目而震荡!”
红衣大主教立刻带头高诵,同时俯首鞠躬,右手恭敬高举。
按照礼节,他要亲吻皇帝食指上的宝石权戒,象征他对正统皇室的忠诚。
但是尼禄一步未停,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只留下王袍掠过的冷风。
“陛下!”
红衣主教一愣,本能地想要快步追上,却被舰桥两侧的狼骑瞬间按住。
“陛下!”狼骑的手掌尤如铁铸一般,被按住的主教动弹不得,不得不出声阻拦,“按照参圣流程,洗礼前一切巡游事宜,应由圣殿神职人员为陛下操办。请陛下务必……”
尼禄在巡游舰的阶梯上停下脚步。
他侧过脸来,颇含深意地打量了一会儿红衣主教,语气倒是很平和:“亲爱的主教大人,荣耀的圣子使者,出于对圣子殿下及其忠实仆从的爱护,我已从太阳宫带来最忠贞与高尚的神职人员,以代为操办一切圣殿俗事。但愿来自王都的兄弟教会,能有效分担您的事务压力,以便让您更好将精力集中在更为重要的日常祷告上。”
随着皇帝的话音落下,一列身披红衣的神职人员,也从另一艘穿梭艇上鱼贯而下。
他们的穿着打扮、以及手捧圣子塑像的恭顺姿态,与教会神职人员毫无二致;只是红衣背后,纹着一枚象征卡厄西斯皇室的银叶蔷薇。
不消一会儿,他们就替代了红衣主教带来的随行人员,站在了原本属于神官的位置上。
红衣主教目瞪口呆。
“敬禀陛下,”他还想要挣扎,“请恕我愚钝,自从神学院毕业,我已侍奉圣子殿下与历代皇帝陛下五十余年。如今陛下突然要更换典礼神官,请恕我对他们的专业程度、及对圣子殿下的忠心,持有一定的怀疑态度……”
“我相信,那正是您对圣子殿下尽心尽力的机会,主教阁下。”
尼禄唇角的笑意未减,像足一个和蔼可亲的新任君主,红瞳却在暗处泛着阴鸷的光。
“按照圣殿教旨,无论是否身处圣地,只要心系圣子殿下,信徒都应是兄弟姐妹。请务必对您的兄弟姐妹授以最宝贵的神学知识,好令他们拥有与您一样高尚的智慧和忠心。”
说罢,尼禄便不再与他纠缠,举步登上巡游舰。
按照洗礼流程,每一任加冕新皇帝进入圣殿前,都将在圣地进行一天一夜的巡游仪式。作
为帝国唯一的宗教自治区,圣地居民基本由神职人员和信徒组成。当看见纹有银叶蔷薇的皇家巡游舰,在数百只护卫舰环绕下,缓缓从居民区上方驶过时,人们才知道王座已再次回归卡厄西斯手中。
出于对先王“疯帝”的恐惧,居民纷纷闭户不出,只敢在窗帘缝里偷窥上空庞大的皇家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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