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
尼禄对着他的耳朵更大声说。
四皇子点头:“好我知道了。”
转头跟自己的狼骑说:“快去给尼禄买那台机甲,要买最贵的。”
小尼禄一拳捣在他脸上。
四皇子的白狼看着四皇子起飞的五官,踌躇不定:“……殿下,还……还买吗?”
“都偷溜到集市来了?我找了你们好久。怎么不带上哥哥一起玩呢?”
又一辆摩托艇停在他们身边。
随着艇门开启,同样一头漂亮银发的帝国二皇子,施施然从艇上走下。
不同于老在庭院里厮混打滚的两个弟弟,年仅15岁的二皇子埃利诺·奥古斯都·卡厄西斯,已经开始参与卡厄西斯皇室的外交活动。
他将一头银发都整齐梳向脑后,露出俊美无匹的五官和光洁的额头,左眼还佩戴一副斯文的单片眼镜,笑起来时,活像只满肚子坏水的银毛狐狸。
四皇子:“当然不带你!你肯定要给长姐打小报告!”
二皇子眨眨眼,不讲话,只是缓慢勾起了唇。
四皇子预感不妙:“……操。”
“弟弟,你的王室风度呢?”
随着冷酷的女声响起,三个最小的卡厄西斯顿时身形僵直。帝国皇长女殿下正披着一身尤铁重甲,面色沉冷地立在他们身后。
“我数到三,立刻,全部,回到圣殿去。履行你们作为皇室成员的职责。”
她还没开始倒数,三皇女和四皇子立刻抛弃亲弟,拽上自己的狼骑,一溜烟冲向摩托艇。
“要把他抱走吗?”二皇子指了指小尼禄。
皇长女居高临下,冷淡地打量尼禄。
面对开始在战场初露锋芒的女战神,尼禄简直像只幼猫一样瑟瑟发抖。两只小白手抱紧少年白狼骑的腿,只知道仰起湿漉漉的红眼睛看她。
少年白狼骑不声不响,侧身往前半步,默默把尼禄往身后挡。
“……算了。他还小,就让他再玩几年吧。”
大皇女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转身上了摩托艇。
“要是鲁珀特叔叔问起,就说我们都没见过尼禄。”
二皇子本来回头要走,又想起什么,转身蹲在尼禄跟前。
他伸手在尼禄脑后的空气一抓,然后举在尼禄面前:
“小家伙,猜猜里面是什么。猜中就送给你。”
说实话,尼禄其实超讨厌他二哥的。因为在很小的时候,二皇子曾经抓过一只癞蛤蟆塞到他被窝里,把他吓得满太阳宫乱窜,在大臣们面前出尽洋相。
虽然后来二哥跟他道歉了,还哄了他好久,但作为一个非常有原则的卡厄西斯,他决定要把这件事记一辈子,永远也不要跟二哥讲话。
尼禄把小脑袋一撇。
二皇子无奈地笑了:“唉。要长到多少岁,才能原谅哥哥呢?”
他苦笑着打开手心。
一枚漂亮的糖果,正静静躺在那里。
……
第10章
尼禄一路下行,让泉水没过膝盖,腰,胸口,最后深吸一口气,完全沉入温暖的水中。
那些永不回头的背影,也渐渐在水波中消逝。
三次浸礼后,才能算作身体完全洁净,有资格踏上圣坛。
然而,有那么一瞬间。
尼禄觉得水底有什么东西在触碰他。
他骤然睁开眼睛。
什么也没有。
水底清澈透明,只有彩色玻璃投下的粼粼波光,华丽繁复的地砖花纹,以及他自己吐出的晶莹气泡。
但是那种被缓慢缠绕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某种细长柔软的东西,先是碰了碰他的足踝,然后顺着小腿盘绕而上,探进白袍,轻轻裹缠尼禄的身体。
尼禄起身呼吸,再次浸入水中。
这一次,属于卡厄西斯的精神力,被全部释放。
凶悍的精神场震荡起水面余波,甚至让正在咏唱的圣坛神侍,趔趄着仰倒,歌声中断。
奇怪的裹缠感瞬间消失。
无眼无耳的圣坛神侍,在稍稍中断过后,又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未尽的圣歌。
尼禄第三次从水中站起。他的银发湿漉漉往下滴着水,一步步走上通往圣坛的阶梯。
到快要踏上圣坛时,他盯着这一方相比圣坛广场而言、过于简约朴素的灰色石台,把脚收回上一级台阶。
那个白发雪袍的背影,不知道何时已经站起。
圣洛斐斯就站在尼禄面前的圣坛上。
面对面站立时,圣洛斐斯的身高,好像比尼禄小时候想象中高挑得多。当圣子静默低垂头颅,站在尼禄面前时,本就站在下一级台阶的尼禄,甚至不得不努力仰头注视他。
系统没扛过半秒:【蚌……蚌埠住了……这就是文坛巨著主角受的实力么?】
在这样近的距离,圣洛斐斯惊心动魄的美貌毫无遮拦,那种诡异的非人感也更加强烈。
他看上去与十年前没有任何变化,只除了双眼被一层绷带蒙住,底下挺直的鼻梁和形状完美的双唇,像是照着圣殿的神祇雕塑一比一刻出来的。
在没来得及上完的神学课中,尼禄知道圣子在两千年前降临地球时,就一直奇迹般维持不老不死的状态。
旧联邦的科学家研究发现,圣子的精神力可以轻易治愈精神力反噬,这对于在联邦时期,视精神力反噬为绝症的人类而言,简直就是神赐给人间的礼物。
但是直到帝国时代,也还是没人知道圣子的来历。
他的存在像奥林匹斯山的圣殿本身,人们习以为常地仰视他、崇拜他、朝他祷告,但很少会想到要探究他的本源。
圣殿祭司称他是救赎与治愈之神,异教徒称他是某种会蛊惑人心的外星生物,不过对于皇室来说,他本身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帝国只是需要一个容易控制的宗教符号。
如今尼禄就站在这里,与这个人形符号对视。
圣子不出声,也没动作。
雪白长发肆意流淌在袍角,甚至浸入圣坛下方的水中。
“我以银河帝国加冕之王的名义,请求圣子降下福音。”
尼禄说。
“愿使我与魔鬼分离,我的帝国与苦难分离。我与我的人民,都能获得心灵和灵魂永恒的平静。”
系统在尼禄脑中哗哗翻书:【宿主,这里要特别注意一点,原主可是非常非常敌视圣子的。他在原著中就一直在怀疑圣子的身份,还处处针对圣子,反正谁也搞不懂为什么。所以就算圣子颜值再能打,为了人设重合度,宿主你在跟他相处时千万要记得——】
它的话音猛地打了个转。
因为面前绝美的白发神祇,突然缓慢抬手,摸索向尼禄的侧脸。
尼禄劈手抓住,声线霎时生寒:“大胆,谁准你触碰我?!”
系统:【……倒,倒也不用这么还原……】
圣洛斐斯被捉着手,淡色的唇瓣开启了一瞬,又缓缓闭合。
他仍不说话,只是跪坐下来,鼻尖凑向尼禄的手,再从尼禄的指尖,轻轻嗅闻到手肘内侧。
做完这一切,他那张无悲无喜的脸上,像是出现了某种喜悦之情。
圣洛斐斯抬起头,唇角快乐地弯着,最后却只能吐出几个字:
“……你。”
他似乎不太会说帝国语言,甚至看起来不太会说话。双唇开开合合,却只说出几个古怪的古代语音节。
尼禄只觉被嗅闻过的指尖到手肘,全都起了一路鸡皮疙瘩。
他立刻松开圣子的手,同时又往后退了一级台阶。
用更冷的声音重复:“我以银河帝国加冕之王的名义,请求圣子降下福音。”
圣洛斐斯看起来怔怔的,蒙着纱带的双眼对着他,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不过片刻后,他还是倾身向前,从圣坛边掬起一点泉水,手举到尼禄额前,让圣洁的泉水滴落尼禄眉间。
圣坛边的红袍祭司咏唱不止,圣洛斐斯缓缓启唇,同时念诵出一大段古老的语言。
尼禄闭着眼,感受温热的圣水淌过鼻尖。待一切重归寂静,他睁开挂满水珠的眼睫,以手点额,向圣子回礼:“愿帝国蒙受神恩,源远流长。”
说罢,他转身离开圣坛,沿着台阶回到回廊里去了。
圣子抬着头,直到银发皇帝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回廊中,才缓缓垂下头颅。
片刻后,随着衣袍下细碎的锁链响动声,圣洛斐斯再次回到了圣坛中央。
占据整座圆形广场的、无数微微发光的莹白触手,开始缓慢向圣坛收拢。
随着脑后的发光触手被缓慢抽回主人身边,那些低声咏唱的圣坛神侍们,也骤然断了声音。
僵硬的躯体,无声倒在圣坛周边。
……
尼禄沿着来时路,穿过幽暗的圣坛甬道。
在即将抵达圣坛大门时,他脚步一顿。
白狼骑双膝触地,跪在尼禄让他止步的位置,盔甲和白披风皆被圣坛内的水汽沾湿,也不知道跪了多久。
骑士把狼头头盔抱在怀里,两眼怔怔地望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狼骑视盔甲为皇帝赐予的最高荣耀,平时绝不会在人前卸除,哪怕对方是自己的至亲至友。
如果狼骑主动卸甲,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狼骑侍奉的主人亲自下令,让其剥除;
二是露出盔甲颈后,只有卡厄西斯有资格启动的审判装置。这是狼骑盔甲独有的设置:狼骑只奉卡厄西斯为主人,如果犯下罪行,也不受帝国审判庭裁断,而是会由主人亲手处决。
听到脚步声,白狼骑身形微震。
他慢慢将头盔放在地面,朝尼禄来的方向低下头去。
“陛下,我无法解释自己先前的行为。我因不应出现的情绪波动,对您的敕令产生了迟疑。”
骑士声线很低,但并未为自己辩护。
“我违背高贵的骑士精神,令帝国狼骑蒙羞。
“请求您以皇帝陛下与卡厄西斯的名义,为我降下审判。”
白狼骑有一头麦子似的金发,即便在幽暗的通道,也像是吸饱了秋日最和煦的阳光一般灿烂。
头盔下的眉眼极为深邃俊美,五官线条坚毅端正。
唯独一道狭长的赤红灼痕,断开白狼骑的左眉,深深切过眼眶,一路延伸到左侧耳后。
这是在逃亡时为了保护尼禄,白狼骑头盔被光子炮射穿,从而留下的痕迹。
回到王都后,骑士失明的左眼,便被换成了仿生义眼。是尼禄下令让帝国最优秀的工匠,按骑士原本浅蓝透亮的瞳仁仿制而成。
尼禄刚从圣水中出来。银发和白袍虽然已不再滴水,但仍然湿漉漉贴在身上,不断汲取身体的热度。
他只略停步一瞬,随后移开目光,继续朝圣坛大门去。
“……但是,唯独您对我的一项指控,请饶恕我不能坦然认罪。”
白狼骑嗓音微哑,蓝眼睛垂得更低。
“即便我至今无法理解和摆脱自己对圣子殿下产生的情绪波动,但是我确信,我绝没有忘记自己视为最高荣耀的职责。
“——陛下。唯有死亡,能让狼骑与他发誓守护的皇帝分离。”
当尼禄即将来到白狼骑身边时,低头等待被审判的骑士,轻轻闭上了眼。
但是很快,脚步声就离他远去。
白狼骑猛地愣住。
他突然想起,记忆中似乎也曾有过这一幕。
小小的尼禄站在他跟前,十分生气地责备他:“你可是我的白狼骑,就知道看圣子,都不搭理我!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
在那一刻,他放在狼头头盔上的指尖,骤然褪去了所有温度。某种真正要被抛弃的恐惧感,刹那间席卷全身。
“……陛、陛下。请求您为我降下审判……”
高大的骑士垂着脑袋,从喉间挤出一丝近似呜咽的声响。
“请求您……请求您不要……”
少年的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谈起骑士精神,总是长篇大论。”
尼禄将湿冷的手放上圣坛大门的门把。
“甚至不在意我已经快冻死了。”
尼禄推开门。
与此同时,他听见后面一阵混乱不堪的盔甲响动。
白狼骑从地上一跃而起,率先冲出圣坛大门,然后从门口的圣殿祭司手里夺回王袍,把浑身湿透的小皇帝从头到脚裹住,抱起来就往巡游舰冲。
尼禄被他激动的动作弄疼了:“轻点!”
又别开目光,咕哝了一句,“笨狼。”
“陛下!”白狼骑登上舰船后,两手抱着他的腿弯,只顾仰着一双亮到极点的眼灯看他。
他知道,这是尼禄允许他继续侍奉的别扭表示,一时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于是又快活地唤了一声:“陛下!”
“……够了。”尼禄嫌弃地按住他的眼灯,“你这两个灯泡太亮了。”
在圣坛甬道中穿行时,尼禄稍稍思考了一下自己对白狼骑的态度。
毋庸置疑的是,他对守护自己多年、又是童年挚友的骑士,是存在很强的依赖心和占有欲的。尤其在他拥有实力前的很长一段岁月,白狼骑几乎就是他唯一的护盾和支柱,今日倘若让白狼展示出爱怜之意的,并不是圣子,而是另外什么无关的人,或许他也会觉得心中不适。
但是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缠着白狼骑,不许骑士将目光投向别处的幼稚孩童了。
孩童尚且可以对自己的守护者抱有期待,但银河帝国的皇帝绝无可能。
“我的外神经动力机甲到使用极限了。”尼禄被抱着转了好几圈才放倒在床,便自己掀起圣洗白袍,抱起双腿,露出尾椎处的植入点,“替我取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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