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商全是些小吃店、饭店和房产中介,很有市井气息。
楚孑将车停在了路边。
二人盯着那个洇湿的快递盒半天,还是分辩不出来最后到底写的是什么地方。
王一弗下车伸了个懒腰:“楚哥,怎么办,咱们也不知道把这手链送给谁啊。”
“要不给刘冰打个电话?”楚孑试探道,“刘冰和明枫认识,说不定知道这些。”
“不……了吧,”王一弗瞬间萎靡了,“我们自己找找好了。”
“好。”楚孑笑了笑,指向后面的一个招牌,“不如从那里找起吧。”
王一弗顺着楚孑的手指看去,只见招牌上写着
“康康体育——散打、武术培训”
二人上了楼,发现这里的牌子虽然很老了,但人气却很旺,此时里面一种小朋友正如火如荼地跟着教练出拳呢。
而他们也在墙外贴着的明星教练的专栏里找到了明枫的名字。
“二位,请问想要报名学习散打或是武术的培训吗?”前台小姐姐说完,看到二人,尤其是王一弗的体型,话锋一转,“还是您二位想来应聘当教练?”
楚孑指向明枫的照片:“请问明枫教练是一直在您这边工作吗?”
“是的,”前台小姐姐回答道,“我们这家武馆已经开了二十多年了,明枫教练一直在我们这里工作的,不过他最近请了长假。”
“这样啊,”楚孑点了点头,“请问明枫教练在您这里有没有什么好朋友,或是经常在一起相处的人?我们有一些话要带给他们。”
“好朋友?”前台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还真没有诶,明枫教练一直都比较沉默寡言,而且我们这一行流动性也大,他似乎在我们这里没有太好的朋友。”
“那恋人呢?”王一弗问道。
前台小姐姐笑道:“那我就更不清楚了。”
“哦……”
王一弗低下了头。
“不过,”前台又说道,“明枫教练不带班也不在我们这里锻炼身体的时候,经常会去一家钢琴班,不过我们也没听说他会钢琴什么的,我想可能是去那里找朋友吧?”
“钢琴班?”王一弗来了精神,“地址在哪?”
前台替他们指清了路,就在隔壁大厦。
于是二人立即赶去。
正是中午的时候,他们听到钢琴班里传来悦耳的钢琴声。
这家培训机构很小,但看上去也开了不少年头了。
墙上同样贴着四位明星导师的照片,前台热情的告诉他们来的正巧,四个人都在带课,让他们稍后片刻。
十分钟后,第一个教室终于下了课,楚孑和王一弗等学生散的差不多了,便走了进去。
这是一位剃寸头看上去很有个性的女教师,看上去颇为洒脱。
王一弗转过头:“可能就是这位了,好像和明枫叔还挺搭的。”
楚孑微微点了点头:“有可能。”
二人走到女教师面前。
“你好,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女教师问道。
“请问你认识明枫吗?”王一弗问道,“他是隔壁楼教散打的老师。”
女教师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这个人。”
“好吧。”
王一弗灰溜溜地退出房间。
紧接着,第二间教室也下课了。
这是一位留着长发,穿着长裙的青年女教师。
王一弗再次鼓起勇气,走上前去,问道:“请问您认识明枫吗?”
但这位青年女教师也摇摇头:“不认识诶……”
之后,在第三个房间,二人也没有运气。
这是一位年过六十的老教师,哪怕王一弗再不相信也还是上前去问了。
但这位奶奶同样不知道明枫是谁。
只剩下最后一个房间了。
这也是下课最晚的一个班级,楚孑和王一弗听到里面的孩子的欢声笑语,下了课都不愿意离开,都能想象出这位老师的活力与亲和力。
几乎拖沓了半个小时,这扇门终于打开了。
王一弗心急的不行,刚要拉着楚孑往里走,但看到里面的老师之后,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位老师戴着眼镜,留着亚麻色的卷发,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了,但保养的很好,皮肤白的发光,看向孩子们的神色也十分柔和。
就像是想象中的那种对待孩子很友善的艺术家一样。
但是。
这是一位男老师。
王一弗愣了片刻,然后回过头,拉着楚孑就想往外走。
“不是,不可能,我们肯定搞错了……”
楚孑却向里轻轻推了王一弗一把。
二人就这样站到了这位老师的面前。
“你们好啊,”这位老师的声音也十分温柔,笑着看向二人,“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吗?”
“呃……”王一弗卡了壳。
楚孑却如常问道:“请问您认识明枫先生吗?”
听到明枫二字,这位老师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
他顿了片刻,摇摇头:“不好意思,不认识。”
楚孑看向这位老师胸前的名牌
“索杺”
在“杺”字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爱心。
楚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银色的手链,递给了他。
“这是明枫生前想送给您的礼物和卡片,请您收好。”
索杺下意识接过那个手链,忽然抬眸,疑惑道:“生前?”
“嗯,”楚孑的语调平缓,“明枫先生已经在四天前去世了,请你节哀。”
说完,他也没停留太久,只是拉着一脸震惊的王一弗走到了外面。
房间内。
索杺捧着这个手链,整个人都呆滞了。
一束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了这串手链上,让它闪着七彩的光线,如梦似幻。
索杺的泪水忽然如同决堤一般,大滴大滴地滚落。
他跌坐在地,却只能捂紧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真的嚎啕起来。
良久。
屋子外面来来往往的都是笑着的学生和家长。
他们却不知道,只是一尺之隔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这些昔日只能在书里看到的词语,正在上演着。
王一弗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幕,也觉得心如刀绞。
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甚至生出了一种冲动。
他想走上前去,拥抱一下这位绝望的男人。
第51章
索杺的视线都模糊了。
他看向窗外, 金黄的阳光看上去却那么寒冷。
这让他恍然间想到了二十年前那盏昏黄的路灯。
那个雪夜。
彼时,他还是一个刚从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生。
接到父亲去世的消息之后,他推拒了新年音乐会的表演资格, 匆匆回到笛墨市。
当天是元旦前的最后一天。
漫天大雪,高速封路、火车晚点, 几乎将整个笛墨市和外面切断。
索杺曾经承诺, 这辈子都不再回到笛墨。
因为这里的冬天太过阴冷, 就像他那童年一样。
从小, 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别的男孩喜欢捉虫子、踢球、赛跑, 一到放假就像撒了欢的小牛犊子一样走街串巷, 挥洒着过剩的精力。
但他却只喜欢音乐,喜欢那些跃动的音符,喜欢在他手下形成的曼妙的乐曲,他认为最休闲的行为,就是安静的一个人待着。
为此, 男生都不怎么喜欢他。
小学的时候倒还好,大家还都不懂事, 也无非就是我今天欺负了你, 明天你来还手这种小打小闹。
初中却开始不一样了。
索杺上了初中的那一年, 他的父母也离婚了,他跟了母亲。
小城本就闭塞无聊,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在学校传开了。
而就是这个在如今看来并不怎么重要的消息,将索杺满满地拉入了炼狱之中。
索杺向来都是和女生玩的比男生好,他们可以在一起谈论音乐、谈论艺术,之前这都让索杺快乐无比。
但渐渐地, 班里男生开始传,索杺是个女生。
他的举止、爱好也都和父母的离婚有关, 跟着妈妈的男生当然不会有阳刚之气了。
一些男生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团体,旨在纠正索杺的行为。
但说是纠正,也只不过是每次见到索杺的时候都扒他裤子,把他关进女厕所里,甚至在运动会给他报名女子项目,让他在全校面前出丑这种事而已。
这些事,在如今有了一个名字,名为“性骚扰”。
但彼时的索杺只是觉得无力。
他试过告诉家长,可他的母亲忙于生计没空管他,也试过告诉老师,老师却反问他,你为什么和班里男生的关系都这么差呢?
是啊,为什么他和班里的男生关系都很差呢?
索杺也总在怀疑,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为此,他也开始改造自己。
他去接触一切男生的爱好,留了短发,去锻炼身体,多喝牛奶,促使自己长高。
他终于变成了所有男生的样子,但男生们当然并没有因此放过他。
似乎就是认准了他这个人一样,处处针对,撒发着最原始的恶意,永无宁日。
索杺逐渐陷入绝望之中。
唯有音乐,成为他晦暗日子里救赎。
他开始更加刻苦的练琴,他开始参加比赛,开始拿奖,开始接到顶尖老师的橄榄枝。
在他考上全国最好的音乐学院的那天,他对自己许下承诺,这辈子都不再回到这个闭塞的小城。
去了大城市之后,他才渐渐发觉,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他这样的人。
他找了到组织,也认识到了形形色色的同类。
有人出柜后自杀,有人选择骗婚,有人孤独一生,也有人幸福相伴。
这个圈子和别的圈子一样,好坏参半,有恶心至极的人,也有可怜至极的人。
但最悲哀的是,在外人看来,总是恶心至极的人多一些,败坏了整个圈子的名声。
即使是在大城市,遇到的歧视和偏见也一点不比笛墨市少。
尤其是音乐这个小圈子,稍不留神,就会被迫“出名”。
索杺自问没有欺骗过任何一个异性的感情,但现实并不总是好人有好报,他也不敢张扬,只能更加压抑自己。
本来,他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参演、吃饭、睡觉、听音乐会,慢慢消磨时日。
但父亲的噩耗把他拉回了笛墨市这个魔窟。
下了火车,他就感觉到侵入肌肤的寒凉。
回来的匆忙让他来不及收拾自己,还留着及肩的长卷发。
他在心里祈祷了无数次,不要让他碰到以前的同学。
不然就他这幅样子,少不得要经受些揶揄。
但现实总是和他开玩笑。
刚出火车站,他就遇到了几个来拉客的旅馆老板。
索杺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位,是过去所有人里欺负他最恶劣的一位。
他刚想离开,却被对方直接拉住了。
这人显然也认出了索杺,立即开始套近乎,甚至暗示了几次,自己的旅馆有特殊服务。
索杺本就想拒绝,听到这话更是连连摆手。
不料就是这样的反应,却似乎刺激到了那位小老板,他以为索杺是看不起自己。
再加上大冷天喝了点酒,他开始对索杺动手动脚。
而他身边的其他旅馆老板显然也和他同声同气,一起对索杺殴打起来。
64/200 首页 上一页 62 63 64 65 66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