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你别被哈恩的事乱了心神,给自己太多负担。”水寒握着月白的肩,“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自责和懊悔改变不了什么。目前的重点,是想办法从这鬼地方离开,猫族大船还等着我们呢。”
月白:“谢谢。”
水寒:“傻了吗,跟我客气什么。”
月白揪住水寒衣领,踮脚亲了他一下,发现灰白长发在水中反重力漂荡,形似一只缓慢行走着的海葵。
“你现在的样子,跟我第一次梦见你的时候很像。”
“是吗?”水寒两手圈住月白的腰,正要搂过来再亲一亲,忽的面色一凛:“你外套呢?”
月白赶紧低头。
哈恩那件镶满反击咒文的外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系在腰带上的一块璜。
以光芒为主要纹饰、着重刻画线条,不是夙璜还能是什么。
两人立马挨着检查,结果魁札尔铃变回了雄鸡风铃,月白小拇指上的归元戒也从徽记恢复成实体。
月白:“什么情况,我们身上的神器全释出了?”
水寒:“哎,早知道是这样,该把枒桫也拖下来泡一泡,将易魂链泡出来。”
月白想笑又笑不出来,茫然想了一阵,卸下背包取出假夜璜,果然如他们判断的那般,假璜褪去伪装,变成了蝶梦觞的模样。
“梦魔姐姐,你还好吗?”月白敲了敲,梦魔完全没有反应。
这地方感觉不太对劲,有种地处天外,与现实世界剥离的神秘感。
月白跟水寒商量一番,无奈没有更好的办法,鮟鱇鱼又不停绕着他们转圈,尾巴扫来扫去,催促他们快点跟上。
两人只好见步走步。
他们跟着光源穿行在大片珊瑚中,看鱼群聚散,海葵随水摆动,异世界奇妙的景色吸引了月白,让他过了好一阵才想起正事。
“你说,外套是夙璜变的,这事鸯鸯和猫长老知不知情?”
水寒:“怎么突然纠结起这个?”
月白:“一百年前,两块璜都在哈恩手上,他千方百计带走了夙璜,却把夜璜留下,间接促成了乐园镇闹鬼的一系列事件。”
水寒:“你怀疑这也是哈恩的部署?”
月白:“嗯,毕竟蝶梦觞也是靠变化术改头换面的,梦魔一定知道什么,但从来没有真正向我们坦白过。”
水寒蹙着眉想了想:“其实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如果哈恩的部署跟我们方向一致,我们照单全收,如果不满意,忽略掉就好,他总不能算计着算计着,把自己也坑进去。”
“也是……”
月白强迫自己像往常那样,将所有问题简单化,但心里泛起的恐惧始终挥之不去。
那些担忧化作丝丝缕缕不可察的以太杂质,融入海水里,与死亡海洋生物分解出来的碎屑,以及其他复杂微粒碰撞结合。
质量上升,随洋流运动下沉,蓬松洁白的海洋雪悠悠落在肩上,像一场寂静无声的童话。
月白伸手接住一片,棉絮状的物质,用手轻轻一捻便消失无踪。
“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这样说着,鮟鱇鱼头上的灯倏地熄灭,有另一束光取代它,照亮了整个海沟。
古怪的是,这光源来自他们脚下,朦胧的银色大圆盘,点缀着不规则阴影,就像月亮被挪到了地面。
而光线的终点,一座巨大城市倒悬在他们脑袋的正上方。异乎寻常的七边形,扭曲怪异的房屋,中心有棵茂密的植株,更是像极了泽挞的参天神树。
月白脑中立即蹦出一个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词汇——反世界。
这想法仿若牵动了什么机关,海水沸腾,脚下的海床忽然隆起,砂砾组合成鳐鱼形状,卖力舞动胸鳍,载着他飞速上升。
月白大吃一惊,想跳下去,不料脚下暗藏法阵,元素力幻化出光栅,在他头顶收窄汇合,扭成牢笼形状。
水寒奋力向上游,同时激活埋在月白心底的一缕念,牵绊无限延展,牢牢捆住两人。
鳐鱼感应到异物,尾鞭的勾刺弹动着,释放出强电流,水寒失去术力护身,只得咬牙硬抗着,倔强地一寸一寸往上爬。
月白挤在光栅上,伸出手,一把抓住水寒,另一手摸到他腰间,抽出祭祀匕首狠狠往下一捅,刀锋直没入鳐鱼的脊背。
鳐鱼疯狂甩动着,“砰”一声炸开,水寒趁着这个当口逆流而上,接住了失去平衡的月白。
然而不等他们喘一口气,重力翻转,两人颠头倒脚被暗流卷了进去,紧接着是长达数分钟的天旋地转。
月白“咕噜咕噜”喝了一肚子海水,就在他以为要被搅成猫肉罐头时,那股蛮力忽的一收,连海水也一起抽走了。
两人手足无措,在半空中无效划拉划拉,而后疾速坠落,摔到下方突出的石板上。
“我了个,哕……”月白捂住腹部跪在地上干呕,难受得吐都吐不出来,终于尝到了晕船的滋味。
水寒替他扫扫背,同时环顾四周,发现两人身处一条石道的末端。
前方是仅两米高,连墙带顶密不透风的砖制甬道,身后是深海,抬头还能看见刚才被他们踩在脚下的月亮。
水寒猜测,他们正处在方才见过的那座倒置城市之中。
“好些了吗?”
“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任何跟海有关的东西了!”月白吐槽说。
水寒笑着扶他一把,顺手抓了撮沙子往外撒,零散的颗粒随海流打了个转,又跌回他们站立的地方,看样子另寻其他出路是行不通了。
“往前走?还是歇歇?”水寒问。
“嘎嘎嘎!”企鹅抢在月白之前回答。
月白吓了一跳:“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水寒摇头,表示自己也搞不懂这只来去无踪的玩意。
幽蓝色的光一截一截,从类似天井的结构投射下来,将石道切割成光影分明的一连串“回”字。
月白走近去看,散发光芒的,又是那种由0和1组成的奇怪符号。
“我在曜谷见过这玩意。”他说,“海底城,会不会跟龙族有关?”
“呀嘎——!”企鹅大喊一声,蓝光熄灭,黄光随之亮起,原本一眼望到头的通道忽然移动拆解,变成了三条。
他喵的,真是逼死选择困难症!
月白站在十字路口,狠狠揍了企鹅一拳,问水寒:“怎么办,选哪个?”
第97章 方舟(下)
水寒挨着看了看,每条路都长得一模一样。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有什么东西“轰隆隆”地快速接近。
月白耳朵前后转动,来不及出言提醒,一把拽着水寒急退。
就在这时,漫天尘土扬起,卷过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
月白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再抬眼时,前方出现一块近两米高的石碑,是刚才没有的。
“这什么?”他脱口而出。
不等水寒回答,碑说:“普通石碑啊,你没见过吗?乡下出来的?”
“我当然知道是石……”
不对,现在不是对答如流的时候!
月白暗自抓狂,而且这碑哪里普通了,它会说人话啊!
水寒一个箭步挡在月白身前:“请问有何贵干?”
“看这。”石碑原地转了个身,没有手,却让人感觉它指了指自己的背后。
背后刻了几个箭头,分别指向圣殿、神庙、柱厅、圣湖和中央庭院,月白伸长脖子仔细打量,碑上5条路,眼前3条路,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所以这玩意还是个路牌。
错误的那种。
企鹅左右看看,趁其他人说话之际,越过石碑径直向前走,月白刚想叫住,结果眼前一花,只见石碑快速移动,挡住了路的中间。
企鹅扭扭屁股绕行。
它挡。
企鹅目露凶光,嘎嘎喷射激光打在石碑身上。
石碑巍然不动。
企鹅怒了,快速做了个假动作。
石碑飞速往右再飞速返回,急刹的那一下,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还冒着火花。
月白:“……”
水寒抱着手:“它好像想我们走左路。”
月白:“走吗?”
水寒:“要么原地站着,要么拿出比企鹅更厉害的术力,打倒它。”
石碑:“打倒我?呵呵,想要付出惨痛代价,可以试试。”
现在两只猫术力空空如也,就算能等到恢复,也不可能比那只开挂了的企鹅强,月白耳朵动了动,伺机打探:“惨痛代价是什么?左边这条路又是通往哪的?”
石碑:“就不说,气死你。”
月白软磨硬泡,石碑雷打不动,气得他差点一脚踹在这破石头上。
水寒赶紧将人拉住,劝道:“算了,见步走步吧,你踹它痛的还是自己。”
月白咬着牙,不服气地甩了甩炸开的尾巴,说服自己:那就先走左边吧,反正以他的性子,如果可以的话,估计要每条路都走上一遍,才能打消心里的好奇。
左路的尽头是个方形小厅。
素砖墙面,一整块岩石制成的屋顶,没有装饰、没有壁画、没有文字。
两只猫一通摸索,也找不到密室或者机关什么的,想要折返,石碑又堵住来路不让他们走。
月白急得团团转。
就在他踩上中央的某块地砖时,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什么东西在反复召唤。
“阿波菲斯之子……”
那声音含含糊糊,剩余的话全听不清。
联想起灭世书的名字,以及神秘魔术师曾对自己的称呼,月白很确定对方是在喊他,于是说:“你是谁?”
刹那间,墙壁朝四面褪去,重力锐减,地面和天花骤然消失,光线也暗淡下来。
月白但觉自己漂浮在无垠宇宙之中,身边不时有行星划过。
稍逊,一根长得像火柴的短线游了过来,在他眼前扭动扭动,渐渐长出了圆圈做的脑袋,和棍子似的四肢。
火柴人蹦蹦跳跳,随着时间推移,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直到一大堆火柴人手牵手,围成一圈跳舞,月白的脚下也浮现出代表意志剑的符号。
“水寒,你看到了吗。”月白下意识伸手去摸,结果什么都摸不到,那仅仅是个影像,没有实体。
水寒的声音说:“看到了。”
影像并未被他们的对话干扰。
火柴人越来越多,几乎布满了整个空间,其中渐渐产生了不一样的体征,高一点的、矮一些的,胖的瘦的,后来更是出现了犄角、尾巴等等兽人族的特征。
火柴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变化,纷纷停下舞蹈,驻足讨论。
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起了争执,舞刀弄枪杀红了眼,意志剑的徽记同步黯淡下去。
随后一根长线横穿而过,在火柴人脚下画出了一个“地面”,横线上下颠簸躁动不安,将火柴人抖得东歪西倒,但就算是这样,也阻止不了它们相互厮杀。
最后一丝光熄灭,意志剑徽记隐去。
横线没有了制衡,180°翻转,将火柴人抛到空中,再兜头掩埋压碎。
世界重归静谧。
“刚才的那些,是什么?”月白脑子里乱糟糟的。
景物恢复以后,有新的通道打开,水寒牵着月白小心翼翼走进去,里头是座神庙,长得跟曜谷的万神殿有九分相似。
一模一样的结构,一模一样的神明雕像,就连地上也刻有古文字,记载了许多国家的历史,也有纷争,也有尔虞我诈兴衰覆灭,还有神仆和大司祭。
只是那些内容特别陌生,月白和水寒连听都没听说过。
月白:“这算什么,跟我们不一样的平行世界?”
水寒:“前面还有路,继续走走看吧。”
下一个房间,火柴人的影像再次上演,虽然在某些细节上有所偏差,但结局出奇地一致。
紧挨着的下一座神庙里,也仍旧刻有许多国家的历史,不同于月白他们这个世界,但也有别于方才第一座神庙的世界。
两只猫就这么一重一重,不知走过多少个房间多少座神庙,直至回到第一次看见石碑的十字路口,仍神思恍惚。
水寒:“那影像描述的,似乎是很多很多个世界的人,都在追逐意志剑,但又失败了的故事。”
“而且只有意志剑,其他六件神器的符号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月白想了想,又说,“意志剑该不会就在这海底吧?”
水寒:“我倒是希望它在。”
这回石碑不拦他们了,静静窝在一旁打盹,企鹅拽着他们要走中路,月白却选择先走右路看看。
右路特别短,也就一百来米,尽头是个演奏室,一台由六边形玄武岩柱雕刻而成的硕大管风琴设置在这里。
月白上前摁了摁琴键,石头做的,所以无法演奏。
没有任何突破,两只猫又倒了回去。
剩下最后的路,连接着长长的楼梯,楼梯通往上方地面。离开那个奇怪的地道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大的城门,不过这城门造型十分怪异,上宽下窄,形似一艘大船。
他们的到来惊动了此地的护卫。
蹄声火急火燎响起,卫兵人未到声先至:“什么人乱闯方舟!”
水寒抽出祭祀匕首,倒持着横置身前,月白也松了松筋骨,准备加入战斗。
数秒后,门内跑出两只穿着睡衣的半人马,其中一只盯着水寒手上的匕首,抬肘碰了碰旁边的同伴:“喂,好像是对面世界的人。”
“啊?”另一只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砸吧砸吧嘴,“是时候轮到我们了吗?”
月白听不懂,但稍稍放松了警惕,正打算跟这些异族交流交流,谁知水寒一声不响冲上去,打算来个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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