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似弈不懂医术,但傅九寒目光凝滞,身形也有些僵硬,肯定是身体出了问题。
傅九寒避开秋似弈的视线,说道:“我没事。这一回……多谢你。”
说完,他看向自己的乾坤袋。
苏醒后他才发现,乾坤袋里多了一颗鲛珠。
那日在秘境里,他不在秋似弈身边时,就会与定山河勾连五感,好保护秋似弈。
可他却不知道秋似弈到底是什么时候,从洛南身上拿走了鲛珠。
分明那个时候,秋似弈已经战到力竭了。
光是他能看到的事情,已经令他和谢玉深深动容,那些没看到的部分,更是……
傅九寒重新看向秋似弈。
激发血脉之力时,他得到了鲛人皇的传承记忆。
记忆里说,鲛人一族是海中霸主,其力量也是极为霸道,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若想真正激发出这股力量,心性就非常重要。
那些在大海长大的鲛人,自幼学习猎杀之术,凡是他们看中的猎物,绝不会从手中逃脱。
但傅九寒年幼时族人惨死,之后就以孤儿身份入了山河宗。
他从小就被师父教授君子之道,要克己守礼,冷静自持。
便是“定山河”,他在自知修为已废后,也想过要拱手让人。
和师弟一战,也是等师弟真的露出杀意,他才真正下了死手。
他习惯了谦恭,习惯了忍让,和鲛人血脉所需要的心性相去甚远。
秋似弈见傅九寒不提身体情况,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自己就是不爱看病的,好像也没有资格对傅九寒指指点点。
不过,不管傅九寒想不想,这药他都必须得喝。
秋似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便站起来接过了谢玉手上的汤药。
“喝药。”秋似弈不容置疑地将药递给傅九寒,然后在床边坐下,盯着他喝药。
见傅九寒不动,秋似弈抬起下巴开始凶他:“怎么,怕我下毒?”
傅九寒还是没动,看向谢玉道:“给他也端一碗。”
谢玉露出一个“我们可真有默契”的表情,将另一碗药递给了秋似弈。
“喝药。”傅九寒道。
“喝药。”谢玉也鼓起勇气压低声音说道。
秋似弈:“……”
他想说自己不需要喝药,这个身体的病症极为古怪,原主从小喝药也没有好转半分。
但想到他不久前还逼着傅九寒喝,此刻也只能捏着鼻子喝了。
秋似弈端起药碗,捏着勺子慢吞吞地喝。
喝了一口,秋似弈就不大想喝,这活气汤药怎么一股苦涩的怪味。
他看向谢玉,试图转移话题:“你上次说的那个顾剑尘,平日里会去哪里?”
秋似弈刚一开口,140就在他脑中惊叫道:“等等等会儿,宿主,刚刚我看错了,是有一点黑化迹象。”
秋似弈:“……”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看错?
“那你分析一下,是什么原因,我来解决。”秋似弈说道。
“宿主,我分析不出来。目前傅九寒走的剧情线是全新的,之前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被世家追杀。”140努力分析,却一无所获。假若按照原书剧情,这应该是傅九寒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追杀他的势力数不清楚,黑化原因也难以计数。
“不过没关系,这个黑化程度很轻微。”140补充道。
“那你注意监测。”秋似弈想到先前隐藏任务获得的巨额金钱,立即认真叮嘱起140来。
每个世界必须走完所有剧情线才可以结算金钱奖励,积攒的金钱越多,最后清空也就越让人心疼。
所以,往往到了后期,哪怕一些任务真的很难,许多宿主也会硬着头皮去做。
毕竟,那些金钱脱离任务位面后还可以用,是真正属于宿主个人的东西。
秋似弈一边和140说话,一边一心二用地听谢玉介绍顾剑尘。
落在旁人眼中就是他听得出神了。
“宿主。”140紧张地开口:“傅九寒的黑化程度又提升了一些!”
这下秋似弈哪还有心思去想顾剑尘。
他朝傅九寒看去,只见他也捏着勺子喝药,动作很快,但勺子根本没有沾到药汁!
看来傅九寒和他一样,是因为不想喝药才黑化。
秋似弈指着他的勺子问道:“傅九寒,你这是喝药还是喝勺子啊?”
傅九寒手指僵住。
他视线移到勺子上,果然见勺子干干净净。
方才他在想什么……
似乎是秋似弈和顾剑尘。
秋似弈能因为欣赏他的剑术,而屡次出手相帮。
自然也可以欣赏其他人的剑术。
而剑术一道,各有千秋。没有什么绝对的高下……
不,他的剑术是要比顾剑尘好的。
这个念头一出,傅九寒自己也有些惊讶。
他第一次生出这样强烈的欲望,要胜过某个人。
傅九寒垂眸,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那碗彻底遮去了他的眼神。
见傅九寒居然一口干了汤药,秋似弈默默决定不和他比。
他继续慢慢地喝汤药,越喝越苦,最后将碗放在一旁说:“不喝了。”
反正傅九寒喝完了,他不喝也无妨。
谢玉正想劝几句,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响,药碗直接砸到了地上。
他吓了一跳,连忙朝秋似弈看去,却见秋似弈攥紧了右手,眼睛也紧紧闭了起来,看上去很是痛苦。
秋似弈身形微晃,似要栽倒。
谢玉没有多想,就伸手要扶住他。然而一双手比他更快,直直从背后抱住了秋似弈。
感受到双手环住的那截瘦削腰肢,傅九寒的呼吸瞬间屏住。
直到察觉怀中之人的身体微微僵住,傅九寒才骤然回神。
他记得结为道侣那日,秋似弈在身上贴满符箓的模样。
傅九寒扶秋似弈在床上躺下,手立即松开了,有些严厉地说道:“日后我会每日盯着你喝药。”
说完,他看也不看秋似弈,弯腰将地上的药碗捡起来,看向谢玉道:“劳烦你再煎一碗药。”
刚才那药他喝下后,就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在经脉内荡开,确实是极品的汤药。
谢玉点点头,有些担忧地看了秋似弈一眼。
他几乎快要忘了世家的那个传闻了。
秋似弈快要死了,药石难医。
谢玉低着头,朝煎药的屋子走去。他从没听秋似弈提过自己的病,也没提要如何医治。
是放弃了吗?
谢玉让下人煎药,将别院里最好的药材都拿出来。
等到药煎好的时候,谢玉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傅九寒不知何时找了过来,朝煎好的药走去。
“我来端吧!”傅九寒说道。
谢玉有些疑惑,暗道傅九寒怎么不在屋内看着秋似弈,但他此刻心绪有些乱,就没有在意。
傅九寒端了药碗,走出几步,见四下无人,用藏起的药碗碎片割破了手指。
一滴滴血落入汤药之中,顷刻间就化为无形。
他捏着药碗的指节微微发白。
方才抱住秋似弈的刹那,他整颗心都剧烈颤动起来,像是要挣脱牢笼的凶兽。
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血脉深处的力量。
想要彻彻底底占有,将其划入自己的领域内。
无论是谁都不能将秋似弈带走,就算是天道也不行。
……
秋似弈躺在床上,垂眸看向掌心的铜钱印记。
方才,他传音询问圣人这是什么东西,得知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那日他在秘境和洛南打斗时,伸手握了铜钱鞭。不巧他掌心有吸灵阵法,所以铜钱上面的厄气也被留了下来。
那厄气不算稳定,但一旦凝出铜钱印记就会让他顷刻间厄运缠身。
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
秋似弈心底冷哼,这回他和洛家的仇可结大了。
他向来以怨报怨,洛家最在意什么,他就要把什么给毁掉。
秋似弈又想起了那个支线任务。
他立刻唤出圣人,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玉京生松了一口气:“我本还在想,一月之期太短,建立宗门怕是来不及。若他们打算用炼心镜的话,倒是可以轻松渡过这次的危机……等等,你怎么知晓他们要用炼心镜?”
秋似弈自然不能提系统之事,含糊应道:“我舅舅是苏家家主,自然有门路可以知道这些。”
玉京生低声道:“我还以为……”以为秋似弈也和他当初差不多,知晓书里的剧情走向。
但想想又不像。
哪有主角会这么倒霉的。他当初可是身负大气运,一路走来都顺风顺水。不仅轻松将原主留下的恶名扭转,还将所有曾经瞧不起原主的人通通收归麾下。
那时候他本以为死了就能回现代世界,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竟被迫留了下来。
而他主角的气运,似乎也在那一刻起失效了。
这一次重生,跟着秋似弈,他才第一次领略到没了气运的人生有多艰难。
他原本想找机会联系洛家,摆脱这苦日子。可千年过去,洛家早不是当年那个,将他一字一句奉为圭臬的洛家了。
玉京生收回思绪,又想了一遍秋似弈的计划,点出了其中的漏洞:“但他们要审问的是傅九寒,要进去也是他进去。”
秋似弈点头道:“到时候只能让傅九寒假装昏死,我可以说我见证了一切,所以我进去也是一样。”
“况且……比起傅九寒,洛北肯定希望看到我在镜子里丑态毕现。这几日我找机会刺激刺激他,相信他会助我一臂之力的。”
秋似弈在脑中计划着如何刺激洛北,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还隐隐有一股药味。
秋似弈的嘴角立即放了下去,他转了个身,将眼睛闭上,装出沉沉昏睡的样子。
傅九寒修为恢复后,神识也回到了巅峰时期的状态。
不用进屋,他就将秋似弈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秋似弈是真不爱喝药。
傅九寒微微叹气,走到床边将药放下,然后伸出手,轻轻捏了捏秋似弈的领口。
秋似弈瞬间醒来,他凝神看去,却见傅九寒安安静静站在床边。
就在他疑心是不是错觉时,耳边传来不容置疑的两个字。
“喝药。”
秋似弈:“……”
想到他明日还要出去干大事,秋似弈最终妥协,端起药喝了。
那药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但喝到最后,忽然带了点甜意。
原来这玩意儿还会回甘的。
第25章
一夜过去。
这一夜傅九寒几乎没有合眼。
鲛人皇在传承记忆里提到,鲛人一族的血液既可以是可怕的毒药,也可以是治愈疾病的良药,全在一念之间。
可是鲛人皇已死,没人能告诉他这一念之间到底是怎么个一念之间。
因此傅九寒将血滴到药里的时候,在心中默念道:他很重要。
之后他仍不放心,又从乾坤袋里取了银针以试毒性。
再三确认这碗药加了他的血后,确实不是毒药,傅九寒才敢递给秋似弈喝。
可他还是不放心,于是守了一整夜。
好在秋似弈喝下药后,就渐渐熟睡了,呼吸也从粗重转为平稳,似乎真的舒服了很多。
傅九寒站起身朝屋外看去。
初晨的阳光洒下来,穿过别院的竹林,投射出一片片温暖明媚的光斑。
傅九寒心有所感,走出屋子唤来定山河。
他该练剑了。
傅九寒走出几步,意外地看到了一条小黄狗。
那狗他在秋家见过几次,眼神凶狠,看起来便桀骜难驯。
然而此刻,小狗趴在地上,目光看向秋似弈所在的屋子,隐隐露出一丝忧色。
傅九寒也见过不少御兽修士,但他们身边的兽很少这般有灵性。
这狗像是妖,却又没有妖气,实在古怪。
不过只要这条狗不会伤害秋似弈,那么他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又走了几步,傅九寒看到了一位相貌英气的中年男子。这人谢玉和他提过,是谢家别院管事之人,名为谢安。
谢安朝他施了一礼,道:“少爷一早便外出巡视谢家商铺了,您若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
傅九寒拎起手中的剑问道:“我想寻个地方练剑,又怕剑气毁坏山庄的建筑,不知这里可有演武场之类的地方?”
谢安摇头道:“这倒是没有。”
谢家人修炼资质很差,只专修遁逃一术。这遁逃术要在开阔之地修习,因此家中不设演武场。
想到少爷叮嘱过自己,对二位贵客的请求要尽量满足,谢安沉思片刻说道:“对了,您若是想要练剑,有一个地方很合适。”
谢安朝不远处一条幽径指了指道:“那边是谢夫人娘家人的埋骨之地。他们都是剑修,死后剑意不散,形成了一道剑域护佑后人。您可以进去练剑,剑气被剑域所挡,就不会毁坏别院。”
剑域?
傅九寒的眼睛骤然亮起。他在山河宗就见师父施展过剑域,剑域之内自成天地,可以压制其他人修为。
但整个宗门除了师父无人会此术,师父也从未教过旁人,只说此术需自己悟。
傅九寒当即决定去那边看看,说不定还能悟到些什么。
他顺着小路走,很快就进入了一片立满石碑的山谷。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当头落下,他手中的“定山河”发出阵阵剑鸣声,恨不得脱手而去。
傅九寒握紧了剑,一剑挥出,毫不畏惧地迎上了直逼面门的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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