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残剑收起,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那里有一个铜钱印记,是某次与洛家人交战时留下的,一直无法消除。
顾剑尘敛了声息,却见秋似弈二人直直朝洛北走去。
傅九寒看到洛北便暗自引动了剑诀,以防他出手偷袭。
秋似弈如今的身体,好不容易才靠鲛人血养好了一点,绝不能轻易与人交战。
这般想着,傅九寒心底一叹。
所以他究竟是为什么纵着秋似弈来招惹洛北?
秋似弈看向洛北,眼神很是平静。
洛北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秋似弈说道:“秋似奕,难道这几日你没察觉到身上多了什么吗?”
秋似弈没想到洛北大老远跑来,就为了说这么一句废话。
略一思索,他就明白了洛北的意思。
想必是指那枚铜钱印记。
“你是说这个?”秋似弈毫不在意地抬手,朝洛北晃了晃。
他掌心之中,赫然是一枚有些发黑的铜钱印记。
傅九寒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整颗心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住了。
那日秋似弈画出火符后,就暗示他和谢玉先带鲛人皇离开。
傅九寒知道自己修为已废,留在那里也帮不上忙,反而会让秋似弈分心。便按照秋似弈的意思带走了鲛人皇。
等安置好鲛人皇后,他立即勾连五感,让定山河去帮秋似弈,正好看到洛南用鞭子攻击秋似弈的一幕。
他立即出手,和秋似弈协力斩杀了洛南。
可如今看来……洛南虽死,却在秋似弈的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傅九寒极力冷静下来,他一直以为那一战里秋似弈只是有些力竭,继而诱发了病情。
却不知道洛南在他身上留下了铜钱印记。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会不会让秋似弈病情加重……
又或者……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
洛北险些被秋似弈浑不在意地模样给气死,直到看见傅九寒担忧的眼神,才稍稍舒服了一些。
世人只知道洛家擅长占卜,却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攻击之术是何等玄妙!
一旦沾上铜钱印记,便会厄运缠身。虽然那厄运不至于让人暴毙,却会从心境上彻底摧毁一个人。
让那人从此以后坐卧不宁,杯弓蛇影,时时刻刻担心厄运会骤然降临。
这才是对一个修士最深的折磨。
曾经有个金丹修士,一开始不知道铜钱印记的厉害,尚能好吃好睡,好好修炼。
某日无意中知晓了,就变得神经兮兮,明明修炼得好好的,却觉得自己像是走火入魔了,最后就真的走火入魔了。
洛北看着秋似弈冷笑说道:“你就不好奇这是什么东西吗?”
秋似弈心中有些好笑,难道洛北以为他会害怕什么虚无缥缈的“厄运”?
“我知道啊。”秋似弈轻描淡写地开口说道。
洛北眼神微微一滞。不可能,秋似弈怎么会知晓铜钱印记的厉害?
若他真的知晓,只怕连门都不敢轻易出才对。
不过嘴硬罢了。
下一秒,洛北就听见秋似弈模仿起他的口气来:“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吗?”
“你……”洛北气得险些当众抽出鞭子,想抽死秋似弈。
可顾忌到“那一位”的命令,他还是强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铜钱印记是铜钱术中极为玄妙的存在,并非每次攻击都能成功留下。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确认秋似弈有没有留下铜钱印记。
如今亲眼看到那个印记,不必他出手,秋似弈自己就会把自己折磨死。
见洛北明明恨极了自己却不攻击,秋似弈心中的古怪之感更甚了。
看来洛家内部确实有分歧,只是比起洛北这样明着要害他的人,那背后之人所图更大,也更远。
秋似弈收回思绪,拽着傅九寒离开。
洛北正要将铜钱印记的可怕之处告诉秋似弈,却见秋似弈和傅九寒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连忙追上去,只见二人走进了一处赌坊。
秋似弈竟还有心思赌钱?!
赌坊内,傅九寒看向秋似弈,哑声问道:“你的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秋似弈摇头:“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厄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这个世界的修士来说,简直是灭顶灾祸了。
毕竟修炼就是争天道一线,若是厄运缠身,那一线就看都看不见了。
秋似弈朝赌坊内看去,只见一张张八仙桌排列整齐,赌法也极为玄妙,并不是那种赌大小的玩法。
比如,用一件法器敲击桌子,会生出几道裂隙?
每种结果的赔率都各不相同。
这种赌法,看似有迹可循,实则运气还是占了大头。
光是短短一盏茶功夫,就有好几个修士输光了身上的灵石。
一个修士扼腕叹息:“我研究了数月,记录了上百种法器撞击后形成的裂隙,为何……为何还是……”
秋似弈察觉到掌心有些疼,料想是这定时炸弹又发作了,赶紧捏了几块灵石丢到了赌桌上。
“开、开了——”
人群骤然激动起来,瞬间有人哭有人笑。
哭的自然是输钱的,唯独秋似弈不同,明明输了钱眼睛却亮得不得了。
秋似弈在心底叹道,不愧是第一世家,妙啊。
这厄运缠身的debuff一出,他岂不是买什么输什么。
秋似弈又试了几次,有一次他甚至在脑中选到了对的结果,放灵石的时候却心口一疼,直接丢偏了。
自然又输得很惨。
秋似弈看向傅九寒,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他压低声音说道:“从现在起,我买什么,你就反着买。”
傅九寒盯着秋似弈苍白的手,打从进入赌坊,秋似弈就将手攥着不让铜钱印记露出来。
沉默片刻,傅九寒顺着秋似弈的心意说道:“好。”
两人一张张赌桌走过去,所到之处,傅九寒逢赌必赢。
傅九寒不傻,很快就看出了端倪。
他从不进赌坊,却也知道这里是最考验气运的。
不可能有人从头输到尾。
除非……他真的走了霉运。傅九寒想到洛家出神入化的占卜手段,只怕他们的攻击之术,就是逆转气运。
傅九寒朝秋似弈看去,却见他仍在往赌桌上扔灵石,因为扔得太少还惹来旁人嗤笑。
“那东西……能逆转气运吗?”傅九寒拉住秋似弈,极力镇定地问道。
秋似弈不以为意地点头:“一点厄运没什么。”
傅九寒脑中一片轰鸣。
秋似弈的话掐灭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
原来,秋似弈为了击杀洛南,付出了如此可怕的代价。
傅九寒想起洛北和洛家,一股巨大的怒火涌上心头,怒火之中夹杂着他不敢深想的心疼。
傅九寒看着秋似弈,听到厄运二字,只觉得仿佛有把剑扎到了自己的心里,疼得他发颤。
难怪昨夜秋似弈会骤然发病。
分明,平日里多难受他都要忍着,从来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晕过去。
傅九寒抬起头,朝不远处看去。
从进赌坊开始,洛北就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傅九寒紧紧抿唇,满心戾气,心中翻腾起一股极为陌生的杀意。
就在这杀意将要冲破他的理智时,他被秋似弈轻轻推了下。
“我累了。”
这话瞬间浇灭了傅九寒的怒火,他捏紧指尖,轻声应道:“我们回去。”
秋似弈确实有些疲累,不过他决定离开,还是因为系统提示傅九寒有黑化迹象。
反正洛北快被他气死了,目的已经达到,也该见好就收。
两人御剑离开后不久,顾剑尘从人群中走出来,神情有些恍惚。
自从察觉到身上有铜钱印记后,他便多方打探,想要弄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如今却这样机缘巧合地知晓了……
厄运缠身,他应该怕的。可想起秋似弈丢灵石时洒脱的模样,好像又没那么怕了。
第27章
顾剑尘收回思绪,立即御剑朝秋似弈二人追去。
他心知追不上两人,就干脆绕了近路,提前去谢家别院的附近蹲守。
另一边,定山河御风而行,带着秋似弈和傅九寒朝谢家别院飞去。
秋似弈端坐剑上,闭目盘膝打坐。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除了做任务之外的时间他都在修炼,如今隐隐感觉快要突破境界了。
但作为反派,秋似弈从来没有安安稳稳地原地突破过,要么是被别人追杀,要么是追杀别人,然后打着打着就晋级了。
他早已习惯在打斗中晋级。
那日与顾剑尘过了一招,秋似弈就感觉体内的修行壁障隐隐有松动之象。
结果人却跑了。
秋似弈打坐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立即睁眼朝傅九寒看去。
傅九寒移开视线,装出看向下方的山川地势的模样,仿佛方才只是不经意地一瞥。
秋似弈又定睛看了一会儿,就见傅九寒身形僵硬,明明目光在看下面,可眼神却是动也不动。
要知道定山河飞得极快,下方景物也是一掠而过。若是傅九寒真的在看,他的视线也会随之移动才对。
凉风吹着傅九寒的脸,他面上一片冷静,可掌心却攥紧了。
秋似弈收回视线。
傅九寒在想什么……他应该还是在担心那个铜钱印记。
秋似弈想起那日傅九寒让他喝药的情景。
他虽不爱喝,却也知道那药很珍贵。今日他能生生扛过铜钱印记带来的疼痛,与那药不无关系。
不过,若他这几日不需要外出惹事,自然就不必喝药了。
想到这里,秋似弈当即伸出两根手指,语气郑重地发誓道:“傅九寒,我发誓这几日都不会妄动体内灵气……”
他话还没说完,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身影。
灰衣,残剑,御剑凭风而立。
是顾剑尘。
秋似弈顿时收了声。
好啊!他还没空去找顾剑尘,这人就自己送上门来。
秋似弈正愁如何突破,简直就是瞌睡遇到枕头。
他顿时话锋一转,接着说道:“除非,遇到极为特别的情况。”
说完,秋似弈直接从储物袋中摸出了秘境中得到的“屠魔”符笔。
这笔他还没有滴血认主,毕竟这种等级的法宝都是有灵的,若是日后知晓自己委身的是个魔头,只怕这笔要哭晕过去。
可惜了。
若是滴血认主的话,他与这笔会更契合。就像傅九寒心念一动便能唤来定山河剑,根本不需要从储物袋里取。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今日与顾剑尘的一战。
那日他虽只和顾剑尘过了一招,却大约感知出了顾剑尘的剑意不如傅九寒。
在秘境中,傅九寒修为尽毁却能靠剑意攻击,寻常人可做不到。
而顾剑尘用来攻击的,只是实打实的剑气。
这就好办了。
他只需要用“狂风符”来应战,毕竟风一吹气就散了嘛。
秋似弈收回思绪,白色的符笔在他指尖轻巧地转了个圈,他提笔一画,一道狂风符顷刻间朝着顾剑尘疾飞而去。
顾剑尘察觉到有人逼近,立即一手掐起剑诀,朝来人看去。
寒冬之夜,秋似弈乌黑的发被风吹动,周围是急旋而上的碎雪。
他的衣袖也被风吹得卷起,露出一截雪白又瘦削的手腕。
看着脆弱,却压抑着一股无比可怕的力量。
如狂风暴雨,倏然而至。
顾剑尘神情严肃,几个呼吸之间便避开了扑面而来的狂风碎雪,闪身到了秋似弈的身边。
秋似弈的眼睛微微亮起。
果然,与人打斗比枯坐悟道来的有趣多了。他才决定用狂风符吹散顾剑尘的剑气,就被对方识破,直接拉进两人距离想要近身对战。
看到秋似弈瞳孔中略带欣赏的笑意,顾剑尘微微一怔。
他还当对方是在记恨当日那一剑,如今看来却不是。
“等等!”顾剑尘横剑身前,打断了秋似弈的攻击:“我是……”
“顾剑尘。”秋似弈打断道:“先打再说。那一战胜负未分,我可是念了两日。”
顾剑尘的瞳孔中闪过不及掩饰的惊讶。
向来只有散修才会不停找人切磋,他们的规矩是不能死,伤则随意,打完就各回各家养伤,谁也不能记恨谁。
毕竟散修没有宗门那样完备的功法,只能靠和别人打来悟道。
经常打了半天,连对方名字都没问。
“我出招不会留情。”顾剑尘提醒道。
秋似弈反问:“你觉得我会?”
顾剑尘立即想起先前狂风扑面的一幕。
他当即收束心神,朝秋似弈挥剑。
顾剑尘的剑很特别,乃是慢剑。一招一式颇有顿感,力道很是恢弘。
是介于剑道和刀道之间的一种感觉。
秋似弈暗道散修果然杂学,他手腕一转,当即变了攻击路数。
一道“聚音符”瞬间画就,了无痕迹。
顾剑尘没等到可怕的攻击,当即心头一跳。
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双耳之外,杂音阵阵。雪声、风声、甚至百里之外的鸟叫都听得格外清晰。
如此干扰,他根本没法分辨该将剑攻向何处。
顾剑尘抿唇,他的剑道是从半本刀谱里悟的,剩下一半是他自己悟的,就四个字“不讲道理”。
他当即放弃了中规中矩地攻击,直接把剑朝秋似弈一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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