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宵直截了当:“我要金笼里的那个。”
马面管事笑道:“那怕是要等五日之后的万花宴了。”
沈映宵没事找事:“若我今天就要呢?”
马面管事脸色不太好看。
他正想说什么,这时,忽然有另一个人走了过来。
沈映宵转头一看,发现来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这人身上的衣服比两个管事更加精致,头上则戴着一个……
青面獠牙的阎王面具。
沈映宵:“……”
……居然猜对了?还真的是个阎王头。
马面管事看到阎王过来,恭敬道:“楼主。”
楼主没看他,只是停在沈映宵面前,目光在他和本体身上各转一圈。
很快,阎王面具里便传来奸诈的笑声:“实不相瞒,金笼里的那一只,是留给城主的贡品。即便到了万花宴上,您恐怕也买不下来。”
沈映宵冷哼一声,缓缓展开手中锋锐的折扇,周身药雾蔓延:“所以你是在耍我?”
“怎敢。”阎王退了几步,小心避开那些毒雾,“虽说不能售卖,但可以用您自带的东西交换。”
这话就说的很明白了。
沈映宵顺着他的目光侧头一看,搂过本体:“你是说这个?”
傀儡线和他的动作之间有些延迟,本体被他扳的踉跄了一下,动作僵硬地靠在他怀里。
沈映宵调笑般摸了摸本体的下巴:“想换我这宝贝,你们的那个祭品,怕是还不够格。”
楼主没法反驳。金笼里的那个修为是高,可炼制成炉鼎后,却没比面前这仙灵之体高出多少。而且他并不老实,伤了不知多少人,一直到被楼主种下蚀心印才听话了些,可即便如此,还是隔三差五就要生事。
……不过面前这个仙灵之体,也并非就是完美的炉鼎。
“您这个仙灵之体已经到了元婴期,若这么放任下去,离他修到分神也不远了。”
楼主打量着沈映宵的本体:“仙灵之体一旦结婴,便能将灵力化作锋锐的冰晶,即便他甘愿被您采补,若是采到一半心绪波动,稍有挣扎,便会重伤您的经脉——就是因为没把握在双修途中让他全程听话,您才一直没动他吧。”
沈映宵:“……”倒也不是,主要是想象不出自己和自己双修的样子。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他只是顺着极乐楼楼主的话微垂眼眸,像是被戳中了心事。
楼主深知这种能看不能吃的苦,见他动摇,连忙趁热打铁:“我们这里倒有许多驯服炉鼎的手段。若您不介意,可以带他在此多留几日,保管教好之后百依百顺。”
沈映宵像是越发心动,但仍有顾虑,若有所思地看他:“你所图为何?”
楼主:“……”自然是想连你带仙灵之体一起收下。
楼主眼珠转了转,张口就来:“说来惭愧,我们虽专精于炉鼎,却从未经手过元婴期往上的仙灵之体。若您能让我们钻研一番——只是研究,不会动他,极乐楼定将感激不尽。
“另外,虽不能让您带走祭品,但这几日,可以破例让您采用。”
沈映宵看上去更心动了。
终于,在楼主屏息的注视中,他下了决定。
沈映宵拍了拍本体的后背:“正好我这几日有要事去做,不能随身带着他,既然你们有心,那便是将他暂存在这里也无妨。
“赏花宴前,我会过来尝尝你们那个祭品。这几日别让人碰他,若让我知道你们敢拿别人沾过手的东西给我,我便平了你这栋楼。”
……
银面人像是仗着修为高超,横行霸道惯了,并不觉得这小小一栋极乐楼敢欺骗他。
楼主也乐得顺水推舟,很快两边便达成了共识,沈映宵切断连着本体的灵力丝线,把人随意往前一推。
马面管事眼睛一亮,吞了吞口水就要上前。但在他碰到人之前,那个话少的牛头不知从哪走来,手一伸将人接在怀里。
三人看着沈映宵走远。
等到沈映宵气息消失,马面管事看着本体,乐了:“这是哪个家族放出来的蠢货,空有一身修为,却没长脑子——这仙灵之体就这么便宜我们了?”
楼主十分得意,却又有些遗憾:“倒是被他误打误撞躲过一劫。城主正好在闭关,若他留到那时候,那一身合体期的修为也都是我们的了。”
马面管事:“这个简单,在这两只炉鼎身上动点手脚,等他回来便借机给他重创,将他一举擒获!”
牛头管事罕见地开了口:“合体期的修士底牌众多,重创只会给他留下翻盘的机会,不如杀了。”
靠在他身上装晕的沈映宵:“……”
他方才悄悄收了分身,神智刚回到本体,就冷不丁听到了这么劲爆的话题。
……这三个人密谋的是不是有一点大声。
话说回来,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最老实的牛头管事,居然下手最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银面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第108章
反正银面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对付他也不用急于一时。
楼主于是先去处理那一波新收割的客人,让两个管事把仙灵之体送去后面,和花魁一起管束起来, 稍后送去给城主过目。
马面带着人往楼后走, 走着走着他的目光便忍不住偏了过去, 看向牛头肩上的人:“我还是头一次遇到高阶的仙灵之体,啧啧, 这灵气就是和那些低阶炉鼎不同。”
说着便摸了过来。
牛头将他的手拍开:“给城主的东西你也要动?”
马面无声骂了一句,眼珠往四面一转,到底没再伸手。
沈映宵伏在牛头身后, 悄悄半睁开眼睛, 发现周围光线极暗, 两个管事正带他走过一条遍布阵法的长廊。
走出长廊后,视野重新亮起, 他们进到了一栋小楼。朱漆栏杆古色古香,雕梁画栋。
光线一亮就不好再偷看了, 沈映宵重新合眼, 露出一个被傀儡线缠着的人该有的模样, 只对剑灵道:“你多盯着些。”
……
牛头马面带着沈映宵走过一间间屋子, 停在了靠近尽头的一扇门前。
这是一间空屋, 和其他客房的摆设一模一样,到处挂着暧昧的薄纱,点了熏香。
牛头走到床旁边将人放下, 他看到沈映宵身上残留的灵力丝线,蹙了蹙眉, 抬手将它们彻底抹断。
端坐在床边的人如同傀儡断线般一晃, 紧绷的身体松懈, 栽倒下去。牛头早有预料,扶住他的肩膀,将人放回床上。
沈映宵像是意识回笼,缓缓睁开了眼。
看清面前的两人,他瞳孔微缩,本能要往后躲,却被牛头管事一把按住。
魔尊飘在旁边,惊讶地看了沈映宵一眼,对剑灵道:“你主人的演技,似是进步了不少。”
剑灵:“……”演技进没进步它不知道,只知道主人刚才是真的被惊了一下——毕竟任谁一睁眼看到牛头马面组团凑在自己头顶,再配上这个昏暗的光线,这个死亡的角度……恐怕都很难维持平静。
旁边,马面看到沈映宵被轻易制住,嘿嘿笑道:“那些傀儡丝封了他的灵力?这倒省事,否则一个元婴期还真没这么好收拾。”
沈映宵仿佛直到这时才理解了现状,他很符合人质行为地挣扎起来:“放开!”
牛头按着他肩膀不动。他的手稳如磐石,沈映宵握上去只觉得像在掰一块玄铁,根本推拒不开。
马面慢悠悠地沿着床头摸了摸,摸出一副镣铐,分别铐在他手上。
他俯视着沈映宵,不怀好意地笑道:“老实点,我们这可没有怜香惜玉的传统,敢不听话有你的苦头吃,你真该庆幸你现在没多少反抗之力——对了,那个带着银面具的人是谁?说说他的来历,让我们也认识认识。”
沈映宵听他提到银面人,垂下眼睛,沉默以对。
牛头管事瞥了他一眼,面具泛着寒光:“他将你送到这种地方,你还想着帮他保密?”
“你跟他一个炉鼎废什么话。”
马面嫌同僚磨叽,他把人挤到旁边。屈指敲了敲腰侧的铁刺,那柄武器眨眼间软了下来,化作一根荆棘短鞭。
马面弯起鞭子,用它拍了拍沈映宵的脸:“再说最后一次,将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否则……”
虽是在提问,他却并不想立刻就得到答案。马面舔着自己干渴的嘴唇,低声笑道:“若不肯答,可别怪我换种问法——你这种漂亮的硬骨头,我最是喜欢。”
铁刺刮蹭着面颊,脸上细嫩的皮肤立刻红了一片。
一顿皮肉之苦摆在眼前,沈映宵冷冷地别开头,一副打算顽抗到底的架势,心里却在悄悄衡量着,只挨一鞭就“晕过去”会不会显得太过弱鸡。
不过转念一想,这里又没人认识他。弱鸡就弱鸡,丢人也丢不到哪去。
紧跟着又想,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在马面抽下来之前晕倒算了。反正他刚从银面丹修手里跑出来,丹修奇奇怪怪的手段那么多,他身体虚弱一点岂不是十分正常?
……
若知道这视死如归的冰美人心里在想些什么,马面恐怕当场就要消了兴致。
……可惜他并不能读心。
因此马面依旧兴致高昂,看着沈映宵这副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样子,呼吸都重了。
他将那软鞭在手上绕了两圈,正要兴奋的抽打过去,忽然,两个管事腰侧的令牌闪过一道微光,楼里也有一股灵力轰然席卷,又被四壁的阵法压制下去。
马面一怔,忍不住大骂:“妈的,才刚加固过蚀心印,怎得又这么能折腾!——你盯着他,我过去瞧瞧。”
他把沈映宵交给牛头,骂骂咧咧地踢开门,走了出去,要去教训那个突然反抗的花魁。
沈映宵听出他话里的信息,心中微动。
种在花魁们身上的蚀心印需要加固,这说明它还没深入到魔尊说的那种“没救了”的程度。
这样一来,自己的时间就宽裕了一些,只要在被永久刻印前,及时把那个倒霉师弟带回去……
正想着,面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
沈映宵一怔。
他警惕地抬起头,发现是牛头管事靠近过来。这人脸上的面具是金属铸成,黑银两色,此时背光站着,阴沉沉的有些吓人。
沈映宵同这个人狠话少的牛头对视,蹙眉想往后退。可才刚一仰身,牛头管事一把掐住他下巴,另一只手取过一只竹筒,抵到他唇边。
竹筒里装着一汪翠绿的液体,闻一下便有些头晕,怎么看都很有问题。
沈映宵本能想挡,可他手腕被镣铐扣住,锁链绷紧,双手根本抬不到嘴边。
耽搁的短暂空当里,牛头管事掐开他的嘴,将冰凉液体沿着齿缝灌了进去——这人也不知从哪积累的经验,灌起药来十分熟练,那只手铁箍一样牢牢捏着,沈映宵怎么都挣脱不开。
没多久,竹筒里的汁液便悉数落入腹中。翠绿的液体带来一丝冰凉,紧跟着便是腾起的麻痹。
这种酥麻令人十分熟悉,沈映宵立刻认出来了。这是那种藤蔓榨出的汁,里面有着能让人浑身无力的毒素。
毒液立竿见影,几息过去,沈映宵挣扎的动作便开始减缓,他脑中混沌,困意涌了上来。
牛头管事看了他一眼,松了松镣铐,扶着他躺到床上。
沈映宵不想就这么睡着,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这时,门口传来一串脚步声——马面神清气爽地走了回来,倒提的鞭子上滴答着新鲜的血。
……血上有戚怀风的气息。刚才灵力暴动的是他,被马面“管教”了一顿的人也是他。
身体的困倦让理智也被压制。沈映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替自己挨了打的人是谁,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愤怒。
他一怒之下……
十分短暂地怒了一下。
连眼睛都没能睁开。
——刚才那管汁液,对沈映宵的修为来说有些超量,生理上的麻痹让他很快连愤怒的力气都没了。
剑灵:“……”不知道为什么,又同情又想笑。
……不行,要憋住。不能真的把床上这人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新晋花魁,主人是会记仇的。
马面看不到床边表情古怪的魂体,他一进门就提着鞭子,直奔着沈映宵来了,想继续前面被打断的毒打。
谁知兴冲冲地往床上一看,人却已经躺下了,像是刚灌了药,此时正睡得昏沉。
马面顿时失了拷问的兴致,他甩掉铁鞭上的血,对牛头抱怨:“这种极品炉鼎多少年才能落到咱们手里一回,如今被你弄成这样,还有什么玩头!”
牛头:“你还想着玩?明日要带他去打蚀心印,你就打算把一个血人丢到城主面前?”
提到那个神神秘秘的城主,马面气势一滞,但仍是有些不甘:“那只是城主的塑像,又不是本人,他未必会盯着——啧,你就是胆子太小,误了我多少好事。”
话虽如此,但毕竟已经抽了另一个花伶一顿,再加上面前这仙灵之体一时半会也叫不醒。马面只好收起鞭子,先做正事。
第109章
两个管事都走了。
等房间空下来, 沈映宵无声松了一口气。
他洞府中有针对这种毒素的解药,可又担心若是服下解药,那两个管事会杀个回马枪、发现端倪。
于是他只好暗暗运转着灵力, 用这种不会让人生疑的方式尽快驱除毒素, 好做下一步打算。
不知过了多久, 毒素驱得七七八八,身体重新有了知觉。
就在这时, 门被人推开,牛头管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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