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疼疼!这家伙下手也太狠了!”
沈映宵一走出灵池的视线范围,便再也维持不住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飞奔向仓库,取出一瓶灵液咕咚灌下去,腰侧的剑痕这才开始缓慢愈合。
一缕灼热的灵力被逼出伤口,悬在空中不甘地凝聚成团,沈映宵愤愤盯着它看了两眼,抬手将它打散。
“忙成那样居然还有空给我一剑,简直不务正业。” 沈映宵脱掉破了的衣袍,取了身一模一样的黑衣出来,嘀嘀咕咕的,“我又没做什么,何至于此。”
剑灵:“……”没记错的话,当时戚怀风和凌尘为了起阵,正相对而立。两人中间虽然隔着城主的残躯,却不算很挡视野。
当着戚怀风的面嚣张掳走他同门,要不是凌尘正好挡在分身身前,被刺的可不只是腰了。
“还好轮回司的身体坚固耐用,别说被砍上一剑,就算被片成片,只要有足够的能量,也能很快补好。”剑灵忍不住道,“否则就你这嚣张的行事,能不能活着走出此方世界都是个问题。”
沈映宵叹气:“没办法,那是最好的时机。若再晚些,让他们有精力聊天,把情况一交换……师尊恐怕就不会老实待在我这了。”
魔尊静静听着,听到这,忽然暧昧笑道:“你莫非金屋藏娇藏上了瘾?哎,也难怪你抵挡不住,当中妙趣的确令人欲罢不能。”
沈映宵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不愧是合欢宗出身,一句话里不带点男男关系就不自在。
“我接师尊来此只是避险,少拿你的那些肮脏心思揣摩。”沈映宵别开视线,不肯细想“金屋藏娇”这个词套在师尊身上时带给他的莫名心悸。
他转向化出了实体的剑灵,将雪白的本命灵剑丢给他,一指魔尊:“外面不方便揍,洞府里倒是正好——前面记的账,现在都收回来吧。”
魔尊:“!!”
居然搞秋后算账这一套,无耻的剑修!
……
剑灵忙碌着的时候,沈映宵放好分身,意识回到了藏在外界的本体当中。
他原本想视情况给戚怀风留一封信,然后趁乱把本体也偷进洞府。但意识才刚回落,尚未来得及睁眼,就感觉有人带着一身灼热气息走了过来。
沈映宵一僵,怂怂地闭上了眼睛,装晕:分身做了什么,那都是分身的事。至于沈映宵……他只是一个弱小可怜的元婴期修士罢了。
好在戚怀风没有揍旁人泄愤的习惯。找到沈映宵,他反倒无声松了一口气,拎着他领子将人丢到肩上扛走。
路上,沈映宵感觉到了院中的熊熊大火,听到了城主被炼化时的哀嚎。再一感受戚怀风的本命灵火,果然又比先前精纯了许多。
沈映宵:“……”不愧是他,受多少磋磨就有加倍的回报。这么炼着炼着,小师弟该不会哪一天突然就飞升了吧。
正有些走神地想着,他忽然腾空,紧跟着全身便是一凉。
沈映宵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落进了一片灵气浓郁的灵池当中。
戚怀风看了他一眼:“这似乎是那个城主攒的,刚才它去不了院外,便一直想往这边挪——来都来了,你把这些都吸纳掉。”
沈映宵跌坐在水中,默默转头看向这片灵池。和前两处相比,这一片的确要小了一些,大概是被城主偷吃掉了。
可即使如此……
“还是你来吧。”沈映宵对本体的容纳能力非常有数,“这些灵力,十个我也吸不完,而且城主原本就是你处理掉的。”
戚怀风不再说话,淌着水往前走了一步,半跪下身按住他肩膀。
灵力从肩头涌入,沈映宵的经脉被强行调动,池中有如实质般的灵气轰然灌入他体内。
身体立刻接纳了这些温和的无属性灵力,但没多久,吸收者便微不可察地一颤,蹙起了眉。
“够了。”沈映宵只觉得随着灵力变得充盈,紫府传来一阵阵刺痛。
永久的蚀心印没能干扰到他的神识,却不可避免地在紫府中留了些伤。想起自己先前信誓旦旦地说“这东西对我毫无影响”,沈映宵悄悄将发颤的手藏回袖子,语气平常地道:“换你来,我的经脉容纳不下了。”
戚怀风看了他许久,站起了身。
他没说什么,只拎起这破破烂烂的师兄抖了抖水,往岸上一丢:“待在这别动。”
沈映宵点了点头。这点距离,他的确不敢开着分身来当面偷本体。而且他有些事想问戚怀风,于是便静静坐在岸边等着。
……
戚怀风的本源火种在附近炼化城主,这边又在吸纳灵力,即便是他,也多花了些时间。
沈映宵一边意思着给他护法,一边想起什么,对剑灵道:“刚才在外面找梅师弟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那个茶摊老板了。”
剑灵一怔,忽然打了个激灵:“给你送内城门票的那个人?他,他不是死了吗!”
沈映宵无言地看着这个怕鬼的奇怪灵体:“我说的是前一阵在神兽宗遇到的那个。就是那个又带斗笠又戴面具,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的家伙……唔,这么说似乎不太礼貌,平心而论,他的确给我们送了不少情报。”
剑灵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想起了一张古怪的脸——纯黑的面具,只在嘴部用白色画了一个尖锐的诡异笑脸。
当初它好奇茶摊老板的模样,从斗笠下面飘近去看,被这张脸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谁能想到有的人都有斗笠了,居然还偏要再里面加一副面具,面具的模样还那么古怪。
剑灵摇摇头:“没注意。他本身毫无气息,若混在人群里,极难察觉的到……他来这里做什么?”
上一次在神兽宗中,茶摊老板神出鬼没的不像个好人,但似乎也没做什么妨碍他们的事。沈映宵对他戒备中带着一丝好奇,很是眼馋人家手里的情报。
不过找不到人也没办法,甚至可能茶摊老板压根不在这,只是他看错了。
正想着,灵池当中站起一道人影。
沈映宵抬起头一看,发现水已经干了,戚怀风吸收完了那些灵力,境界果然又隐有增长。
看着这进步飞速的师弟,沈映宵无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又隐隐飘起了柠檬酸。
不过周围天才太多,渐渐也就习惯了。他很快把这点落差感抛到脑后,在戚怀风开口之前开好话题:“你用我的模样跟宗主离开之后,出了何事?宗主呢?”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宗主都同那幕后之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没准他就是那个人。
戚怀风想了想该从哪说,最后道:“说来话长。”
沈映宵等了半天就等来一句这个,他眼角跳了跳:“那就长话短说。其实我怀疑他就是那幕后之人,只是隐藏了自己的修为。先前在神兽宗……”
戚怀风打断道:“他不是。”
“?”沈映宵,“为何?”
戚怀风:“宗主已经死了。”
沈映宵愣住。来极乐城的路上,他围绕宗主之事想了许多,谁知种种推测就终结在了一句“死了”里面。
他一时难以置信:“这么轻易就死了?他…他好歹是一宗之主,还牵扯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莫非就没有什么底牌?”
戚怀风:“或许有。”
沈映宵:“或许?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戚怀风看了他一眼:“我那时是你的模样。”
沈映宵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所以呢?”
戚怀风:“他拿防范你的做法来防备我,因此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便被我抓到,之后就死了——过程太快,我也不清楚他有无底牌。”
沈映宵:“……”
什么叫“拿防范你的做法来防备我”?聊事情就聊事情,干嘛突然踩我一脚!
第123章
戚怀风有些话没说, 其实宗主并非一张底牌都没用——先前他刚抓到人,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宗主就自爆了, 而且威力竟然要比寻常的分神期大上许多。
那场自爆来得没有任何征兆, 戚怀风的本源火种又分出去了大半, 猝然间他真的受了些伤,被那络腮胡捡了回去, 后来才找到机会和分身调换。若非如此,极乐楼里根本不会有“戚怀风”,只会出现一个伺机而动的“牛头管事”。
这种马失前蹄的蠢事, 虽误打误撞地让他找到了城主, 却让人绝不想提起第二次, 好在……
戚怀风悄悄看了沈映宵一眼,见这师兄果然被宗主的死吸引了全部注意, 没有发现细节之处的违和,他这才松下微绷的身体, 移开了视线。
然而下一刻, 沈映宵忽然道:“等等。”
戚怀风身形一僵。
沈映宵在他的屏息注视下, 转头看了过来:“马上要出院子了, 外面恐怕有人, 师弟……要不要换身衣服?”
戚怀风:“……”
他倏地看向自己身上,后知后觉地发现竟然又忘了这件要命的事,耳尖飞起一抹羞恼的薄红——这些天一直在穿这种不正经的衣服, 不管他愿不愿意,多少都有些习惯了。因此一旦忙于别的事, 他便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些。
好在旁边这师兄还算有点良心, 没有开口嘲笑, 只是递来一件外袍:“你先穿这个吧。”
“……好。”戚怀风正要接过,视线却忽然在他手上定住。
——这居然是一件黑色的衣袍。
戚怀风怔住,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可怕:“你居然随身带着……带着他的衣服!?”
他记得这个师兄从小到大,衣服没有一件黑色,而是钟情于白。所以这件他顺手拿出来的衣袍,究竟是谁的?
这个问题闪过,戚怀风脑中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道黑衣身影,他仿佛看到那银面丹修晃晃折扇,隔空递来一道满是恶意的目光。
沈映宵这才发现拿错了,他尴尬地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干脆一咬牙:“你穿不穿!”
火光呼啦腾起,沈映宵手中一轻,衣服没了,只剩一片飞灰。
沈映宵:“???”
戚怀风抬袖一挥,连灰烬都被彻底驱散,他看了一眼沈映宵的储物袋:“还有吗。”
沈映宵:“……没了!”你还想再烧别的?知不知道我一件衣服多贵!
戚怀风便往四周看了看,转身去了后院仓库。这里堆着极乐楼从修士身上收缴的物品,他很快找到自己的储物袋,从中取出衣服换上。
沈映宵幽幽盯着仓库门,对剑灵道:“他居然嫌弃我的分身,我都没嫌弃他穿我的衣服。”
剑灵:“……”不是嫌不嫌弃的问题,他可能是怕穿着那身丹修的衣服,半夜梦游时会不小心砍了自己。
……
没多久,戚怀风重新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身正常的衣衫,散在身后的乌发也利落束起,终于回到了平时的样子。
两人出了后院,发现外面的人不知何时都不见了,大概是城主死了,秘境波动将人踢了出去。
沈映宵刚走出院墙,就感觉到了来自秘境的排斥,和先前在神兽宗十分相似——这一方秘境也要关闭了。
果然,很快眼前一花,再站稳时,已经回到了外界。
外面或站或躺着一些修士,沈映宵正想找找那茶摊老板在不在其中,戚怀风却拉起他,眨眼间两人便掠至附近的城中,去了一处位置偏僻的院落。
沈映宵被他拉进屋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你想干什么?”
戚怀风反问:“你又想干什么?”
沈映宵盯着这个爱关别人小黑屋的家伙,警觉道:“我自有打算。”
戚怀风拉着他在桌边坐下,拿过一只酒杯,慢条斯理地洗净:“你又要去找那个丹修?”
沈映宵:“不是。”当然不是,因为根本不用去找,他俩从来就没分开过。
戚怀风看着他的眼睛,罕见地放缓了语气:“那人不是真心在帮师尊。你可曾想过,如今这般,或许只是助纣为虐。”
沈映宵也看着他:干嘛?每天不说我几句坏话你难受是吧。
戚怀风捕捉着他的表情,辨认清楚他的态度,垂下了视线。原本以为搬出师尊,这个师兄多少能恢复些理智。可事实证明银面人留下的奴印,控制力远比他想象中强。
他往茶盏中倒了半盏酒,又取出一枚晶莹如雪的果子化在里面,递向沈映宵:“喝掉。”
沈映宵警觉:“这是什么?”
戚怀风:“迷药,你不喝我就灌了。”
“???”沈映宵,“魔修都说不出这种话……等等,你是担心我醒着会跟那个丹修勾结?”
戚怀风默认了:“就算你不愿,他也有控制你的手段,否则蚀心印怎会毫无效果。”除非是被更强的控制覆盖了。
沈映宵:“可是……”
他的话被打断,戚怀风往前一递杯子,杯沿抵在他嘴边,冰冷的金属碰着唇齿。
沈映宵知道这架势不是在开玩笑,他冷哼一声,夺过杯子自己喝下。出乎意料的是,这东西竟没什么药味,连他都分辨不出其中成分,好像只是一枚普通的灵果。
然而效果倒是并不打折,没多久,沈映宵的神志就昏沉起来。他强撑着放下杯子:“你这胡乱关人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说完,想起洞府里的师尊,他又有些心虚地噤了声。
戚怀风看着他,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但沈映宵已经听不清了。他眼皮越来越沉,最终伏在桌边,沉沉睡了过去。
魔尊望着那只酒杯,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遥远的往事。但很快,一切情绪便都收归眼底。他跟着沈映宵的意识,回到了本命洞府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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