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眼睛里隐约有泪光在闪烁,面容疲惫,“好孩子,以后我们就剩你一个儿子了……”
闻言,简桉微微垂下眼眸,低低地问道:“哥的葬礼……办了吗?”
“还没操办,最近我跟你妈一直在医院照顾你,刚刚也是知道你醒了,就匆匆赶过来了,云珩的后事,就没顾及到,”
沈父:“不过现在你醒了,再住几天医院好好观察,然后我们去给你哥送葬。”
“嗯……”
简桉无神地盯着那封信纸,那些过往的记忆,如同电影回放般地重演着。
现在的南方应该到早春了吧,是不是开了漫山遍野的桃花?
可有的人却永远看不到了,也没能赴约,带他去泛着小舟游玩……
想着想着,眼睫又重得抬不起来。
七日后。
正午的天空阴沉沉一片,似乎要滴出水来,整个城市的郊区仿佛都笼罩在一层厚重的灰色雾霾之中。
殡仪馆。
葬礼司仪喋喋不休地朗诵着悼词,在场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轻声叹息,忍不住感慨沈家大少爷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真可谓天妒英才。
那张黑白遗照上的男人,依旧和生前那般俊朗,却是被花圈簇拥着。
沈母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了,就算被简桉和其他两个人搀扶着,也站不稳,最后只能斜靠在椅子上,才勉强撑住。
简桉强忍着汹涌的泪意,知道自己此时要更加坚强,不能哭,他要留着体力,后面还有很多丧葬的流程要举行。
沈云珩出殡那天,是阴历的三月初七,沈家的亲戚朋友都赶来给他送行。
今年的第四场大雪,纷纷扬扬飘落在姚城里,到处笼罩着一种阴郁的气氛。
简桉双手捧着沈云珩的遗像坐在后座上,双目涣散地盯着前方,整个人却冷静得可怕,仿佛没有了灵魂。
一路送到了陵园,他站在墓碑前,一身黑西装,胸前别着一小朵白兰花。
茫茫白雪落在一片黑压压的伞上,所有前来悼念的人深深鞠了三躬。
简桉眼眶通红,布满血丝,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沈云珩的骨灰盒落葬。
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那个曾经对他无微不至的人真的死了,内心积攒了许多天的悲痛一瞬间涌上来。
他再也抑制不住痛苦,眼泪汹涌而出,眼眶红肿,仅剩的一点理智才没有让他在所有人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第116章 他可以无所畏惧地活着了
沈母已经承受不住了,跪在地上一只手揪着心口痛哭着,她嗓音嘶哑地喊着云珩,想要冲上去阻止儿子的骨灰下葬,却被沈父和简桉紧紧抓着。
“妈……”
简桉紧紧抱着她,眼中闪烁着泪光,想出声安慰,却哽咽到不成样子。
他面色憔悴,那双桃花眼像快要沁出血来,里面已经流不出泪水了,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墓碑上男人的遗照。
他这一次不会再白白浪费生命了。
简桉抬手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痕,清澈的眼眸幽深了几分,心里念道:
放心吧,哥,我会好好活着,照顾好爸妈,完成你没有完成的事情。
他知道的,沈云珩一直都想壮大沈氏集团企业,不再继续受季氏的打压和钳制,然后把这份家业发扬光大。
不远处,季松亭单手插着口袋,那条被烫伤的胳膊扎着绷带,僵硬地垂在身侧,轻轻动一下都会牵扯到神经。
他眼眸微眯,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穿着丧服的人,端量了一会,疑惑道:
“沈家人怎么会在陵园?”
一旁的小王给他撑着伞,神情有几分凝重,“是沈家大少爷死了。”
闻言,季松亭脸色灰白了一瞬,侧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沈云珩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死亡原因呢?”
小王:“两个星期前,死亡原因听说好像是长时间熬夜赶项目猝死的。”
猝死?
对于这个结论,季松亭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内心却有种莫名的半信半疑。
他眼里带着薄怒,质问下属:“他死了两周,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如果没有过来看我妈,我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小王立马解释道:“季总,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这个消息的,沈少爷确实死的有些突然,我不太敢肯定。”
季松亭没再继续问什么,眸中的黯然一闪而过,眼神锐利地盯着那座屹立在风雪中的墓碑,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整个商业圈的人他都不放在眼里,仔细数数那些大人物里也就沈云珩能称得上对手,要不然沈氏公司也不会撑到现在。
但对方居然一声不吭就去世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确实有点可惜。
而且他总感觉不太对劲,简桉死了,沈云珩也跟着死了,这到底是单纯的猝死,还是有预谋的殉情……?
两人生前时就经常在一起,甚至在江南同居起来,死后居然还能做一对亡命鸳鸯,反倒他季松亭,就像个笑话。
可从前那个只对他掏心掏肺的简桉,不也是自己折磨死的吗?
他没资格嫉妒,更没有资格埋怨。
即使过去这么多天,可只要一想起简桉,仅仅只是想起这个人,他的心脏就会升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季松亭默默转过身,长长的叹息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也显得沙哑无力:
“走吧。”
“好。”
季松亭刚背过身往前走,墓碑前跪着的简桉就扶着沈母缓缓站了起来,由于吊丧的人太多,两人根本没有看见对方。
送葬的人在墓碑前默哀了许久,随后才缓缓散场,而那个风华正茂的沈家大少爷,却被永远埋在了这里。
沈云珩的丧事过去了一个星期,沈家人搬离了市中心,住在了郊区。
简桉的到来,似乎给这个灰暗的家庭带去了光彩,连快要倒闭的公司,也日渐恢复生机,一切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沈氏夫妇更是对这个被调包了二十多年,现在终于回家的小儿子宠爱有加,他们把这些年的愧疚和疼爱全都倾注在简桉身上,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他。
只是沈母每每想起自己这个怀胎十月,险些难产的儿子在别人手里吃尽苦头,而他们却养着仇人的儿子二十多年,就心疼到肝肠寸断,以泪洗面。
沈父想把沈家真少爷回归的消息公布给媒体,却被简桉阻止了,他不想让季松亭知道自己还活着,不想再受折磨了。
可沈初言和周曼香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
这对根本不把他当人对待的母子,他找个时间该好好算这笔账了。
偶然一次饭桌上,简桉问起父母:“爸,妈,你们知道沈初言哪去了吗?”
沈父摇了摇头,“自从上次媒体发布会他被揭穿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后面我和你妈去看过他,人已经没在里面了。”
提到这件事,沈母就眼含泪光,“算了,就当白养了这个儿子吧,他对你做过的事,云珩生前都告诉我们了,没想到沈家大户人家教育出来的孩子,居然是这种阴险狡诈的小人,太失败了。”
“妈,别伤心,你们是我见过最好的爸妈,看哥品行就很端正啊,你们把他教的很好,温柔体贴,善良真诚。”
简桉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忽而黯了黯,说话也变得硬气了:“沈初言的坏是刻在骨子里的,毕竟……有什么样的母亲,就会生出什么样的儿子吧。”
沈父赞同道:“小桉说的没错,我们之前全都被沈初言表面的乖巧懂事给欺骗了,没想到跟他母亲周曼香一个德行。”
沈母伤心地握住青年的手,“小桉,云珩走了,现在妈只剩下你一个孩子了,答应妈,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好,我会一直陪着妈妈。”
简桉点头答应着,手心覆上母亲的手背,感受着只属于家人的温热。
随后他转头看向沈父:“爸,您教我商业知识吧,我想代替哥哥的位置,和您一起打理公司,您也不用那么累了。”
“行啊,其实职场上那些尔虞我诈太多了,爸本来是不想让你接触这些的,想让你在家多陪陪你妈,但你执意要试试的话,我也尊重和支持你的选择。”
沈父看着面前的儿子,眼中充满了慈爱,语气里带着一丝叹息和欣慰。
他放下筷子,忽而想起什么重要的事,问:“对了,小桉,你跟季家少爷的婚姻,需不需要爸去取消了?”
闻言,简桉脸色僵硬了几秒,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声音坚定道:“不用了,爸,我跟他已经离婚了,而且他也应该知道我死了,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沈父点了下头,“既然这样,那公司的市面合作就减少和季氏的接触了。”
知儿莫若母,沈母明显察觉到了儿子不好的情绪,心疼地问:“小桉,季家那个总裁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简桉心头一震,那些噩梦般的经历开始涌上脑海,让他本能地害怕,立即转移话题:“妈,不理他,我们吃饭吧。”
看着儿子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沈母也没有继续追问,转而不断给他夹菜:
“好,不理别人,小桉吃菜。”
“妈你也吃。”
在沈家的日子,是简桉这二十多年黑暗人生里过得最平静,最快乐的时光。
在这里,他有了曾经可望不可及的家人,想都不敢想的亲情,会有人注意到他的感受,会问他今天过得开不开心。
他的脑溢血晚期也被治疗好了,身体状况虽然偶尔会出现小毛病,但在沈家人的精心照料下,并没有出现医生所说的排异反应,他可以无所畏惧地活着了。
他终于被人重视了,终于可以重新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可他睡在新的房间里,新的床上,还是会经常午夜梦回,睡不安稳。
梦里都是季松亭和沈初言的脸,狠狠将他踩在脚底下,他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些屈辱,却只会变得更加生不如死。
“别打我……!”
简桉大叫了一声,瞬间被梦魇惊醒,他坐在床上,心脏砰砰直跳,猛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逃离了牢笼。
可那些被欺辱的画面还是在脑子里深深扎根,成为了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
一个月后。
酒吧。
季松亭双腿交叠坐在卡座上,一手拿着酒杯,轻晃着玻璃杯里猩红色的液体,随后一口气将剩余半杯喝尽。
旁边的助理和司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往口中一瓶接着一瓶地灌酒。
杨瑞捂着嘴,压低了声音说:
“季总疯了吧,上个月没日没夜地工作,这个月没日没夜地喝酒,谁得罪他了?真没救了,也不怕猝死了。”
小王无奈地叹了口气:“季总估计是还没从简先生的死里走出来。”
杨瑞立刻就来气了,极力控制着音量:“我呸,季总就是个人渣,以前简先生巴心巴肝对他好,可他呢?不是虐待就是出轨,现在好了,人死了,他倒是伤心起来了,果然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话音刚落,一杯冰冷的红酒顷刻间泼到他脸上,卡座上传来男人压抑着怒火的沙哑声:“我听得见。”
杨瑞来不及躲开,接了一脸,红酒湿答答地在发丝上滴落。
他委屈地撇嘴,舔了下唇边残留的酒,一阵辛辣感瞬间麻木了舌头。
算了,十几万的红酒泼在他十几块的脸上也算值了。
小王无声地笑了笑,随后抽过纸巾递给他,“擦擦吧,不长记性。”
杨瑞拿过纸,傲娇地哼了一声。
季松亭手里捏着高脚杯,重新满上酒水,目光冷淡地看着不远处的舞台。
第117章 差点被季松亭认出来
舞台上一群身材火辣的男女伴随着劲爆的音乐,疯狂扭动身体。
领舞的是个腰身纤细的青年,他穿着一身性感的cos服,脸上戴着魅影面具,毛茸茸的猫耳头饰轻盈地舞动着。
脖子上挂着的铃铛摇晃间发出悦耳的声响,引得下方的观众阵阵尖叫,可是季松亭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欣赏之意。
这样千篇一律的演出装扮毫无看点。
就在他准备低头继续喝酒时,余光忽然停留在青年那双清澈漂亮的桃花眼上,一抹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他直勾勾地盯着跳舞的青年,一双寒潭般的眼眸显得深沉无比,试图从青年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可并没有,对方眼里的情绪和妖娆的动作火辣而热烈,和那个穿衣保守、性格自卑的人根本就是两个极端。
他现在只要看见一点和简桉相似的东西,就会下意识以为是那人。
季松亭眼里氤氲着薄薄的水雾,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酒杯,声线低沉:“小王,把那个领舞的叫过来。”
“是。”
铃铛声悠悠地在耳边响起,季松亭抬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那双日思夜想的眼睛就近在咫尺,让他呼吸一滞。
他忽地握住青年的手腕,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瑟缩和害怕,但他却不予理会,一把将人拽过来,重重撞进怀里。
青年全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瞳孔紧缩,双眼布满了惊恐和不敢置信。
“虽然服装烂了点,但你这双眼睛倒是挺好看,很像我失去的一个人,在这种糜烂的地方里岂不是暴殄天物?”
季松亭玩味地说着,掌心扶住了他的后脖,指腹在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摩挲了几下,然后顺势往上滑动着,一路游走到了耳垂边,指尖轻轻地划过那圆润小巧的耳垂,停留在青年红润却微颤的唇瓣上。
“怎么感觉嘴唇也挺像的……”
季松亭眼神醉醺醺地盯着他,嗤笑了一声,随后捏住他的下巴,俯身就要吻上去时,突然,一个声音急切地阻止了:
“季总!等下!”
梁祈年匆匆跑到卡座旁,用力将青年从男人怀里拽过来,紧紧护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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