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当初死亡证明书上写的心脏衰竭,原来早就说明了一切,是他疑心太重,沉浸在悲痛里,颓然了两个多月。
季松亭眼眸一沉,忽而看到了青年脸上浓厚到化不开的痛苦和悲愤,以及那双清透的瞳仁里,充斥着深切的怨恨。
这一刻,他才终于真正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有多伤人,他彻彻底底毁了那个温柔善良、热恋艺术的青年。
他双手颤抖着,无法抑制内心的愧疚感,难过地垂下眼睫,声音嘶哑:
“对……对不起。”
下一秒,简桉突然走上前双手死死揪住他的衣领,眼底迸射出一股滔天怒火,他涨红着脸,声嘶力竭地质问道:
“对不起?你一句对不起我失去的东西,失去的人,就能重新回来吗?!”
现在有了沈家做为底气,他每一句话都说得铿锵有力,再也不用害怕眼前那个男人会将他重新关入地下室里。
季松亭双手紧握,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表现出一种极度的哀痛,他眼眸深暗地看了青年许久,随即低沉的问道: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好点?”
“好啊,那你就去死。”
简桉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知道的,季松亭就算杀了所有人,也不会杀自己。
但结果似乎和他预料的不一样,只见男人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轻轻抬起他的手,将刀柄塞入他的掌心之中,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简桉握着刀子的手本能一颤,甚至能看到刀尖已经刺穿了一层布料。
他眸中怨恨的情绪忽而夹杂着几分不可思议,但还是故作镇定,怎么也不相信对方会用刀扎进心脏这种愚蠢行为来得到他的原谅,来减轻那些做过的罪行。
但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简桉就感觉到握住刀子的手被人用力一推,“噗”地一声,半截刀身已经刺入了皮肉里。
男人的胸前忽然一片湿润,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下来,瞬间染红了白色的衬衫,简桉瞪大眼睛看向面前的人。
他惊慌失措地想要抽回手,却被男人更紧地拉住,随后往心脏里再深入一寸,刚才还算缓慢的血液立刻喷涌而出。
“你……”
季松亭疼得闷哼一声,嘴唇惨白,脸色却是平静的,只有额上不断渗出的冷汗暴露了他此刻的虚弱,和隐忍的疼痛。
他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青年柔软的秀发,语气温柔,又满是歉意:
“你怨我恨我,甚至杀了我都好,我也原谅不了自己对你做过的所有……”
话音刚落,胸口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钻心剜骨的剧痛,刀子再一次狠狠捅入了心脏里,随后又被用力拔出,一股血液在半空中洒落,喷溅到了草坪上。
他瞳孔顷刻间紧缩,下意识捂住胸口,看了眼指缝凶猛溢出的鲜血,又抬头无神地凝视着手握红刀子的简桉。
青年却只是轻轻擦拭掉脸颊沾染的血渍,脸上除了怨恨,再没有别的情绪,冷冷地说:“你以为捅几刀,然后买买惨,我就能原谅你了吗?绝无可能。”
说完,那把满是鲜血的刀子“哐当”一声扔到了他脚边,简桉看都不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疾步离开。
季松亭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面越走越远的背影,嘴角微微扯了扯,胸口那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迫使他跪在了地上。
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随后终于压制不住了,一股血腥味从下往上,冲向喉咙,“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草坪上,眼前的东西开始愈发模糊,而胸膛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身下的大片地方。
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咎由自取。
但没关系,简桉还活着,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让他终于有机会弥补一点,而不是后半辈子都活在悔恨里。
想着想着,季松亭捂着心口的手忽而垂落到地上,人也跟着昏迷过去。
“季总!你在哪?!”
小王急切地大喊着,下意识回过头,刚好看见梧桐树下躺着的男人。
他脸色大惊,立刻跑过去,却被满地的鲜血狠狠刺痛了眼球。
“季总……”
小王哆嗦着手摇了摇他,用食指在他鼻下探了探那十分微弱的呼吸,随后立马掏出手机拨打120,紧张道:“季总!你坚持住!我马上叫救护车!”
……
简桉拿着邀请函,整个人心神不宁,终于找到了父母所在的位置。
沈母看着他眼眶通红的样子,担忧地握住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询问道:“小桉,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看起来很差啊?是不是感冒了?”
简桉垂眸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手指上还沾染着一点鲜血,他立马将手从母亲温热的掌心里抽回来,勉强地笑了笑:
“妈,我没事,可能是刚刚风有点大,不小心把沙子吹眼睛里了。”
沈母总觉得儿子今晚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想,心疼道:“现在还酸涩嘛?妈给你吹吹好不好?”
简桉立马将手背在身后,使劲抹了抹衣服,虽然内心或多或少因为季松亭的事忐忑不安,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说:
“不用啦,妈,江董事长的宴会应该开始了,您跟爸快上去吧。”
沈父:“既然都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就一起上去吧,你刚才迷路了,你妈还一个劲地担心你,絮叨了老半天。”
简桉抬起已经擦干净的手,主动挽起沈母的手臂,“嗯,我听爸妈的。”
“小桉,你穿这么少不冷吗?”沈母进去的时候还在喋喋不休地问着。
“不冷呀,这件衣服很暖和。”
简桉并没有觉得母亲啰嗦,相反,他觉得很幸福,那二十多年里,周曼香就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他。
反倒是沈父有点无奈:“儿子说没事就没事,你怎么一个问题问那么多遍啊?把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沈母瞪了他一眼,嗔怪道:“我问小桉呢,又没问你,别插嘴。”
简桉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父母拌嘴,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沈父低头认错,然后傻笑着认同老婆说得都对。
或许这样的才算爱,两情相悦才幸福,而不是一个人无条件地付出。
宴席上,简桉跟在父母身旁,虽然有些社恐,不太喜欢这种高端场合,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微笑,有问必答。
他沈家真少爷的身份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工作接触,今早还是让媒体发酵出去,现在大部分的人也应该知道了。
连同沈初言这些年伪造著名画家将作品倒卖给黑.市场的行为也全部被扒了出来,而赚来的这些钱全都流进了同一个账户,也就是周曼香的银行卡,这种行为让他遭到了社会各界舆论和道德谴责。
但这母子俩的去向,无人知晓。
第121章 肇事逃逸八年的父亲
在桌子的一个拐角,简桉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季骁,下意识躲到了人群后面。
只见小王急匆匆地跑来,微微俯身在季骁耳边说了什么,那个一向温文尔雅的男人刹那间脸色一变,但仅仅只是一秒又恢复了沉静,脸上带笑,继续跟宾客敬酒。
简桉此刻有些慌张,拿着酒杯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内心的担忧和紧张并不是因为季松亭会不会死,而是害怕季骁会为儿子讨回公道,找沈氏麻烦。
他刚刚因为悲愤差点失去理智,不该这么冲动的,但看着季骁谈笑风生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在乎儿子的死活。
思索之际,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简桉心一咯噔,险些将玻璃杯摔碎,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点小脾气响起:
“哥哥,你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不应哦,哼,生气了。”
“没想什么。”
简桉收回目光,微微靠着桌子,随后仰头喝了一口杯里的饮料,歪头问道:“你刚刚叫我了吗?我怎么没听见。”
“叫了,叫了五遍!”
江野伸出五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眼里有种被忽视的委屈。
简桉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自顾自摇晃着玻璃杯,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带你去吃东西呀,哥哥果然是爱我的,说来生日宴就真来了!”
江野脸上挂着十足的自恋,好像随便拉个人就能炫耀个没完没了。
“哦,对了,哥哥居然是沈家小少爷!今天早上我看热搜的时候才知道的,那个假的太不要脸了,居然抢你爸妈!”
简桉安静地听着,随后只是淡淡地斜视了一眼旁边的人,没有回话。
说着说着,小青年忽然用臂膀轻轻撞了他一下,黑曜石般的瞳仁泛着光泽:
“江氏要跟沈氏合作,那既然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能跟哥哥在一起了~”
闻言,简桉被喝进去的果汁呛了一口,目露责怪,“不要瞎说。”
“才没有,哥哥迟早是我的。”
简桉没有理会,只觉得他说着玩。
江野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生气地撇了撇嘴, 随后顺着他刚才看的方向望过去,低喃道:“那不是季董吗?听说有事没事最喜欢压迫跟他竞争的企业了。”
听到这话,简桉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嗬,没想到你一个小屁孩居然也知道商业圈的事?是酒吧不好玩了吗?”
“我今年都二十岁了!才不是小屁孩呢!”江野故意挺了挺胸,傲娇地刮过鼻子,随后看着不远处的季骁,气愤道:
“而且我当然知道了,谁让那老家伙经常刁难我爸,搞得我爸吃不香睡不饱,我一个左勾拳右勾拳!拎着那老头的衣领往地上甩,把他拎起来横踢!把他脑袋拎起来转转转!一拳把他天灵盖拍扁!”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不出意外的话顺利将桌上高高叠起的酒杯横扫到地上,发出响亮的破碎声。
“你这……”
见状,简桉尴尬地扯了两下嘴角,被他逗的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江野看着那一地被自己霍霍出来的狼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额角冒出虚汗,“呃,完了,用力过猛了。”
“江野!!”
江皓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老子今天生日.你也不让人省心!”
“哥哥,我们快跑,公老虎来了!”
江野一把拉住简桉的手腕,立马朝前面跑,也不管被拉住的人愿不愿意。
……
“我回来了。”
梁祈年朝里面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回应,他随后换上拖鞋,径直走向客厅,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
他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时间刚刚好是晚上八点整。
平时这个点的时候,那个赖在他家里蹭吃蹭喝、美其名曰养伤的陆怀深现在应该在客厅里嗑瓜子看电视才对,今天居然没看见人影,实在不对劲。
而且地板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水渍,看起来应该是刚拖过,周围也挺干净的。
难道是那家伙打扫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梁祈年喝进去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忍不住哼笑了几声。
每次让陆怀深干活,对方就说自己的手是拿手术刀的,不是拿扫把的,气得他直接将人撵到沙发上,不让进房间。
而且那家伙身上被车撞到的伤口明明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就是不走,连医院那边都打电话来催他返岗工作了,那人就以各种身体不适推脱掉。
这人有大别墅不住,敢情就赖在他这三十平出租屋不走了呗……
梁祈年越想越气,手里的矿泉水瓶也被用力捏扁,顺势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时,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动静,他下意识地看过去,那里的门被打开了。
梁祈年气汹汹地走入房里,刚准备破口骂几句时,却一眼看到了地上的清洁工具,和床上还没来得及折叠的衣服。
他顿时有些惊讶,那点生气顷刻间转变成了喜悦,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嘲道:
“你不是说你的手是用来做手术的吗?陆大医生居然会打扫起我这小房间?”
但站在床边背对着他的男人却一改平日里的油嘴滑舌,反倒安静不动。
梁祈年不明所以地走到他旁边:“喂,陆怀深,你在干嘛?我跟你说话呢!”
听到声音,陆怀深这才反应过来,无意识地用中指推了推眼镜,转过身来。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相框,上面布满了明显的裂痕,但灰尘已经被擦拭掉了。
“我刚刚打扫床底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我想问你上面的男人是?”
陆怀深表情凝重了几分,随即将相框递到他面前,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他,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空气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紧张。
梁祈年被他这神情变化惊诧到,微愣了几秒后,才接过相框,打量起来。
上面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手却搭在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身上。
儿时不幸的童年回忆涌上心头,梁祈年眼眶略微有些泛红,沉声道:“那是我爸,这张照片是我十二岁的时候拍的,本以为已经丢了,原来就在房间里。”
但陆怀深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了,脱口而出道:
“你爸是不是叫梁康?”
对方直接说出父亲的名字,梁祈年显然被震惊到了,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父亲,又看向男人,心里莫名感觉到今天的陆怀深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
“对,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爸?”
他已经整整没见过那个废材父亲八年了,对方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八年前很突然的就消失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陆怀深又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开始感到惴惴不安起来。
听到内心那个仇恨多年的姓名被确认后,陆怀深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瞬间变得冰凉透彻,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他双目渐渐红润,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我不仅认识,我连做梦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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